百年前能翻譯中文聖經的傳教士,是怎麼學習漢語(方言)的?_風聞
大眼联盟-58分钟前
最近在讀丁韙良所著的《花甲記憶》,裏面有一章專門寫到他是如何學習漢語的,給我啓發很大。
丁韙良是美國長老會傳教士、外交官、教育家,晚清時期在中國活動的重要人物。和近代很多來華的傳教士一樣,他是一箇中國通。他1850年左右先來到寧波,開始學寧波話,六個月之後就可以用寧波話講道,後來他又學會了北方的官話,得以成為美國公使跟清朝官員談判的翻譯,再後來,他成為京師同文館和京師大學堂(北大前身)的總教習,為當時的中國培養了首批外語和科技人才,推動現代學科體系的建立。
我喜歡閲讀來華傳教士的傳記,會特別關注他們是怎麼學習漢語的,因為我對語言學習非常感興趣。應該説,丁韙良的語言學習效果非常卓著,無數跟他一樣來華的西方人,也都能在短短幾個月內掌握當地的語言,從而實現交流。我説的當地語言往往指的是方言,而非我們現在的普通話。
我們現在所讀的和合本聖經當年就是一羣美國人翻譯的,他們究竟是怎麼學習中文的?不得不説,他們是掌握了外語學習秘訣的人。那是一百多年前啊,沒有像樣的教材,更沒有任何電子媒介,很多人來華之前,對漢語一竅不通,卻能在短短數月內實現交流,時間長了就成為淵博的漢學家,能將聖經翻譯成如此優美的中文,有的後來還被西方知名的大學聘請為漢語教授。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我們的學生苦學了十幾年英語,卻不能實現英語交流,可見我們的學習方法錯得多麼離譜,這也正是我花了很長時間去研究的一個主題。為什麼在學習資源如此豐富的今天,我們的學生學不好英語呢?因為我們並沒有掌握語言學習的秘訣啊。
首先,任何語言的本質都是聲音的交流,學習語言就是要先學聲音。丁韙良剛來寧波時,請來的漢語老師是不懂英語的本地人,老師指着一件物品發出聲音,丁韙良就跟着念,這就是學習聲音。實現交流的前提是建立聲音和意義的直接聯繫,聽到聲音就能想起相應的意義,這才是學習語言的正確進路。反觀我們是怎麼學習英語的?讀寫先行,建立的不是聲音和意義的直接聯繫,而是聲音和拼寫之間的直接聯繫,背單詞學語法,大腦裏儲存了一大堆英文符號,卻沒有儲存有意義的英語聲音,當然聽不懂也説不出。
其實,我們學習英語一直都注重讀寫和翻譯,不注重聽和説,這種方法稱為“語法翻譯法”,用這種方法學習任何外語,結果都是聾啞外語,不能實現聲音交流。
英語是拼音文字,重音不重形,英語為母語的人很多人都有閲讀障礙,只能通過聽來學習,但並不妨礙他們成才,就連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的拼寫都是經常有錯誤的,但並不妨礙讀者理解他的意思,也不妨礙他成為總統。學習英語,掌握聲音是最重要的,掌握了聽説,拼寫就簡單多了,特別是對於習慣認字的中國人來説,聽力能力能向閲讀能力轉化,反之則不能。
中文則是象形文字,重形不重音,我們可以互相聽不懂對方的方言,但沒有關係,能寫就行,所以識字是一個千古執念,書法是每個讀書人的必修課。我們讀書時,英語老師要求我們要把英語單詞寫得工整好看,其實對於學習英語一點作用也沒有。
正是因為擁有英文大腦的丁韙良們善長從聲音學習語言,所以他們無論在中國哪個地方學習哪種方言,都能很快掌握,前期不會浪費時間在讀寫上面,等到聽説流利了之後,再來學習文字,日益精進,終成中國通。
同樣,我們學習英語,前期應該徹底放棄學習讀寫,只練聽説。這正是我教我兒子學習英語的方法。在他六歲前,他不會讓他學習認字,只讓他聽和説。他三歲多我開始教他英語,現在他的英語聽説能力,已經比我大學畢業時的程度要好,而他還不到五歲,我説的一點都不誇張,他已經掌握英語的聲音,能夠如母語者一樣用英語進行思考和交流了。
要做到這一點,我總結需要做到以下步驟:一、大量地輸入孩子可理解的聽力內容。二、能理解的聽力內容要在不同的場景中被反覆聽到。三、在前兩項的基礎上,要適當地增加語言的難度,讓孩子不斷進步。
除了學習方法之外,學習動機和目的也是幫助丁韙良們快速學好漢語的關鍵。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用當地的語言宣教,所以必須要學會外語。迫切的動機和明確的目的對學習外語大有益處。反觀我們為什麼要學習英語呢?我相信很多學校的英語老師都是不清楚的,非但不清楚,他們也不知道英語有什麼用,他們沒有讀過英語原版書,沒有用英語跟外國人交流過,也沒能不借助字幕看懂一部英語電影。過去我在培訓行業工作,接觸過太多不合格的英語老師了,很多過了專八的英專學生,英語交流能力也很差。這也不奇怪,因為我們英語教育的目的,就是為了通過考試。用這個目的來指導學習,學十年的效果也沒有丁韙良們學習十個月的效果強。
最後,信心也是很重要的。具有虔誠信仰的丁韙良們是帶着使命來到中國的,他們是懷着信心來的,很多人來了,就沒有想着再回去。他們踏上中國土地的那一刻,就決定將生命奉獻在這裏,今天,在中國的土地上,可以找到很多他們的墓葬。他們學習漢語當然也是信心滿滿的,他們相信自己一定能學成,因為差遣他們來的那一位,一定會幫助他們學好語言,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閲讀丁韙良的《花甲記憶》,還有一個感想,就是他對中國人和中國文化的認識非常深刻,值得我們細細閲讀。事實上,很多跟丁韙良一樣帶着使命來中國的西方人,都能深刻地理解中國,因為他們在用生命愛中國。他們的作品,我們應該找來讀讀,有助於我們理解自己的國家,也有助於我們睜眼看世界。
我們真的很需要睜眼看世界。
馬丁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