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堅持,想一想當初”,星爺話哉_風聞
东莞百韬塑胶科技军哥-1小时前
孤獨的時候,想起了周星弛

在機關的日子真的可以把人悶出鳥來。人民日報,南方日報,地方報,全翻了個遍,還沒捱到下班的時間。
下了班,又有什麼地方好去呢?雖説有洗腳或者搓麻的所在,但來來去去還是那幾張臉。還是騎我的破摩托車回家吧。
所謂家,其實只是機關宿舍。又偏又遠,幾乎到了北江邊,房間破舊而潮濕,他們不願意住,結果我就霸佔了這三房一廳。
三房一廳,我覺得自己何止小康,簡直是富翁了。一間放雜物,一間吊幾個沙包,算是健身房。還有一間是書房兼卧室。
北江每年發大水,把牆灰都泡掉了,現在也懶得再刷,貼了一張馬克思的大頭像了事。每天晚上,馬克思目光炯炯地看着書桌前的我,有時候外面的蛤蟆跳上窗台呆頭呆腦地看着我。我會把這些醜怪的傢伙拿線吊起來,用香煙燻得它們吱吱叫。
吃了飯,沒事幹,就看電影吧。畢業之後終於有了自己的電視機和VCD,那兩年我看的片子比以前二十多年看的還多。
最喜歡的,自然是《喜劇之王》。記得達叔罵天仇:屎,你是一灘屎。命比蟻便宜。我開奔馳,你挖鼻屎。然後天仇回到那間只有一張簡陋牀的住處,看那本名叫《演員的自我修養》的書,就像我每天所做的那樣。
我是從這時候開始喜歡周星弛的。讀大學的時候卻沒有這種感覺,每次聽到石班瑜標誌性的“哈——哈——哈——哈——”,我只覺得他鬧,無聊。回到廣東之後,聽到周星馳原音才知道,其實他沒有那麼誇張。在《喜劇之王》中尹天仇對一羣舞女講演技,周星馳本人的聲音帶有尊重,非常認真,而石班瑜的配音則着重喜劇效果,沒有能表現出尹天仇的敬業與認真。現實生活中,周星馳是有點害羞的,我看了他的採訪,我想我能明白他為什麼白了頭髮。
真正的孤獨是什麼呢?讀大學的時候,每天晚上,在逸夫圖書館的一個固定的角落,總有一個書呆在亂七八糟地讀,沒完沒了地寫。那時候我覺得很充實。我喜歡孤獨,害怕無聊。現在反過來了。我把我自己,還有我的情感擺在信仰的祭壇上,雖然受享的諸神從來沒有現身。我甚至在畢業紀念冊上題上這樣的詞:敢於孤獨者最有力量。看得同學們一楞一楞的。其實,那時候我並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孤獨。
很多書都告訴我,孤獨是先行者的宿命。
顧準死的時候,他所深愛的兒女,不是連看都沒有去看一眼嗎?相濡多年的妻子還不是給他寄來一紙離婚書?
當何新被警察押送着離開北京的時候,摯愛他的女友也與之決裂,不為別的,只因為知道何新並非高幹出身。
即使風流瀟灑如李敖,何嘗沒有被捉將官裏去、而戀人小蕾也離他而去的經歷呢。
魯迅雖然有許廣平,但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常一個人躺在天台上,也不要許廣平陪伴,像一匹孤獨的狼那樣添自己的傷口。魯迅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在墳前照的,跟死人的合影。深夜裏看魯迅的文字,有時會感到毛骨悚然的。
張國榮自殺的時候,很多人説他傻,其實他們更傻。張國榮畢竟得到了那麼多人的眼淚。如果有人在你的墳前奉上一朵小黃花,難道不值得為此放棄嗎?
孤獨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其實你根本是沒有資格孤獨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快樂一點呢?我想快樂其實是很簡單的,也許會我還會像現在那樣,要面臨着許許多多的煩惱。即使這樣,上天並沒有剝奪我們的快樂,除非我們自己放棄。
那幾年,我常常去存放六祖金身的南華寺,感受到一種寧靜安詳的喜悦氣氛。六祖慧能生於廣東新興,少時父親早亡,賣柴養活老母。一日,慧能在街市聽人誦金剛經,心有所感,於是到湖北黃梅,參拜説此經的五祖弘忍大師,願求作佛。五祖隨口説﹕你是嶺南未開化的蠻人,哪裏能成佛!慧能回答﹕人有南北之分,佛性並無南北之分。有許多人,往往以為六祖是斫草挑柴的目不識丁者出身,於是就認為佛教應該要完全棄離文字,因六祖不須文字而通達佛理;殊不知六祖是隨時機所宜示現如此,決非目不識丁者,
有些人以為,佛教徒的生活憂鬱而悲哀。其實絲毫不然。相反的,與佛同時的人,將他描述為“經常微笑著。”在佛教的繪畫與塑像裏,佛的容顏,永遠是快樂、寧靜、滿足而慈悲的,決看不到有一絲受難或痛苦的痕跡。
我一向認為,周是有根器的。從《功夫》開始,他已經悟了。最記得一句台詞,《大話西遊》裏邊的。至尊寶借用夕陽武士的軀殼,向紫霞獻上深深一吻,繼續走向那漫長孤獨的取經之路,紫霞看着他的背影説: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哦。夕陽武士:是啊,像一條狗。這句話讓我品味到一種殘酷的滿足。但是自然,很多人只看到周的孤獨而已。當時我還為之寫了一篇文章,標題是《大話西遊別傳之至尊寶悟道》。結尾是:至尊寶正思維間,忽覺光頭一熱,卻是麻雀飛過撒了泡糞。至尊寶一笑:我不着鳥糞,誰着鳥糞。於是至尊寶灑脱地昂起頭挺起胸,將金箍棒架在肩上,大踏步而去。遠方,黃沙漫漫,落日正圓。

後來,我也離開了那個小城。我還年輕,從不生病,胃口還好,良心跟胃口一樣沒出毛病。將來的我或許碌碌無為,至少,我存在過。“為什麼堅持,想一想當初”,套用星爺的這句話,以表示致敬。(劉琅)
200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