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美債經濟已淪為史上最大龐氏騙局_風聞
陶勇求索之路平坦心-求索之路平坦心官方账号-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探索真理、关心社稷。50分钟前
來源: 觀天下 作者:鄧曦澤 近日,四川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鄧曦澤在聯合早報發表文章《美債經濟已淪為史上最大龐氏騙局》稱,隨着佈雷頓森林體系的瓦解以及美債的增加,美元經濟已演變為美債經濟。美債經濟已淪為史上最大龐氏騙局——美債龐氏騙局。
以下是文章全文:
特朗普美國對烏克蘭的背叛已導致美國國家信用崩潰。國家信用既已崩潰,國債信用又靠什麼保證?各國又如何才能相信美國不會全面失信?
有一種流行觀點認為,在二戰後美國主導的國際經濟秩序下,美元作為最主要國際貨幣,成為推動世界經濟的重要工具。這個觀點不是邏輯命題,而是事況陳述。對於事況陳述,應歷史地看待。過去為真,不等於現在為真,更不等於未來為真。放在數十年前,觀點成立,但隨着佈雷頓森林體系的瓦解以及美債的增加,美元經濟已演變為美債經濟。美債經濟已淪為史上最大龐氏騙局——美債龐氏騙局。
鉅額美債缺乏償還能力美國國債與綜合國力密切相關。美國綜合國力的歷史峯值其實是二戰後至1970年代初。彼時,美國在商品、資本、科技、政治等領域全方位對外輸出,並且美債佔國內生產總值(GDP)比率很低。只不過,由於美蘇爭霸,峯值被遮蔽,以致很多人認為冷戰結束後的1990年代及21世紀初,才是美國綜合國力的峯值。實際上,後者是對手犯錯的結果,但對手的錯誤不能證明自己正確。冷戰結束不但沒有促使美國從縱向比較的角度完善自身,反而導致美債龐氏騙局日益膨脹。
以1970年為參照,此後美國進出口的商品結構及規模發生巨大變化。最重要的表現是:商品出口尤其是工業品出口大幅減少。弗裏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一書中指出,這一變化是美國自覺設計的結果。作為全球化主要倡導者,對於全球分工體系,美國的戰略是把中低端產業外包給印度、中國、墨西哥等國家,自己則主要控制高科技、知識產權、品牌等高利潤的高端產業。請注意,特朗普首次任總統時便強烈批評的美國中低端產業外移問題(產業空心化),恰是2005年被廣泛頌揚的全球化成果。但是,僅僅10年,河東河西,滄海桑田。順便指出,在美國的全球化設計中,印度才是世界工廠角色,而非中國。不料,中國卻成了世界工廠,成為美國全球化設計版本中的“印度”。
美國自己設計的全球分工體系,反而致使國內工業產能嚴重下降。但是,美國要消費,而且人均消費水平遠高於世界人均消費水平,商品從何而來?表現在貨幣上,錢又從何來?——舉債,並且舉新債還舊債。這就是美債越來越多的重要原因。這跟日常生活中賒賬、“拆東牆補西牆”是同一道理。但是,產能下降加上債務越來越多,且償還能力最終須以商品—價值為擔保,這必然導致美國缺乏償還鉅額美債的能力。
作為有限資源的國家信用舉債並不鮮見,問題在於:靠什麼還債?按照美國經濟的發展趨勢,美國不可能具備償還絕大部分債務的能力,因為美債沒有足額的商品—價值作為抵押支撐。特朗普試圖通過促使製造業迴流來改變美國財務狀況,但由於全球再無新工業化的可能(詳見筆者早前《全球再無新工業化的可能》一文,《聯合早報》2025年1月20日),所以,即便美國可能使大量製造業流出中國,也不可能使中低端產業大規模迴流本土,因此特朗普的策略不可能成功。
美國靠什麼不斷擴大美債卻尚未崩潰?——美國國家信用。沒有比較,就沒有差異,也無優劣和進步。總體而言,二戰以來(特朗普政府之前),就世界各國比較而言,美國表現出不錯的國家信用,這正是在償還能力不夠的情況下,美債不斷擴大卻未崩潰的原因。
我曾與人討論,以1970年為參照,一方面,美國生產能力嚴重萎縮,另一方面,美國向世界購買大量商品,且主要不是通過商品互換,而是依靠大量舉債購買。美債擴張的確促進全球生產,歷史上許多泡沫都曾刺激過經濟。這跟日常生活中的借債可以促進消費和生產是同一道理,但這種促進作用既不必然,也不持久。因此值得懷疑的是:美債擴張是否可持續?是否會淪為人類史上最大的龐氏騙局?同時,其他國家的經濟為什麼要如此依賴一個大幅舉債的國家?此猶如,眾多商家都依賴一個向各個商家大量賒賬、打欠條的買家,然後這些商家拿着欠條相互購買。
當然,簡單的回答是美債具有良好國家信用,因而這些國家相信美國的欠條。但這個解釋是否淡化內在的巨大風險?如果其他國家意識到美債的巨大風險後,要拋售美債購買實物資產,這對美國會造成什麼影響?又會對全球經濟造成什麼影響?所以,進一步的問題是:所謂美國舉債託舉全球經濟,本質是不是一個其實並不高明的人類史上最大的龐氏騙局?
國家信用既不是憑空產生,也不是無限的。在債務問題上,國家信用最重要的保障是償還能力,其次是既往的信用情況。從長期看,如果一個債務人不具備可靠的償還能力,信用靠什麼來保證?債權人又為什麼要不斷借債予他?
關於美債,有兩個觀點值得辨析。
觀點一:從美債佔GDP的比例上看,美債並不高,還不如英國曾經的國債高。這個觀點着眼於比例這一變量,而忽略其他更為關鍵的變量即償還能力。例如,如果在某個行業大擴張時期,槓桿越大越賺錢(就利潤額而非利潤率而言),高負債率仍然安全。債務率很低的窮人很可能借100元都難,因為償還能力太低,所以無法建立債權人對他的預期信用。相反,如果債務率很高的富人具有足夠償還能力(如投資一個有前景的生意),他可能借到很多錢。所以,負債合理性主要不在於負債率,而在於償還能力。在這意義上,儘管中國債務率也較高,但它的債務主要是內債而非外債,且龐大生產能力為償還能力提供保障。
觀點二:在與美國的經濟談判中,其他國家必定會輸,因為美國是甲方,沒有乙方鬥得過甲方。但此觀點成立的前提是,甲方資信優良即具有足夠支付能力。然而,美國沒有足夠的支付能力,因而不僅不是優秀的甲方,而且是不合格的甲方。美國目前之所以還有一些談判優勢,是因為美債龐氏騙局還沒有崩盤,這又很大程度源於各國對美債風險的認知滯後。借用芬納(Samuel E. Finer)《政府史》一書所提煉的帕雷託的觀點來闡明認知的作用:“特定的政治行為不取決於一個命題的真假,而是取決於人們對這些行為的看法。”這個觀點非常深刻,適用於一切領域。
人們的行為依據不是事實,而是認知,但認知是可改變的。
以背叛烏克蘭審視美國國家信用美債的信用可靠嗎?在以前似乎還勉強可靠,但若以特朗普背叛烏克蘭為透鏡來審視,則完全不再可靠。特朗普對烏克蘭的背叛已導致美國國家信用崩潰。國家信用既已崩潰,國債信用又靠什麼保證?各國又如何才能相信美國不會全面失信?要知道,龐氏騙局的特點就是在最後一次不講信用之前,都非常講信用。
因此,美債與美元的償還能力和信用基礎均已顯著惡化,信譽何以維持?
在俄烏戰爭立場這樣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上,特朗普都可以顛覆美國一貫立場,背信棄義,是敢為,孰不敢為?若美國進一步喪失國際信用,世界各國怎奈他何?因此,對於充斥信用危機的美債和美元,各國該如何應對?
各國應當對美國這個甲方的償還能力與信用有清醒認識,對美債和美元風險保持高度警惕,以國家力量化解美債龐氏騙局的風險。
第一,推動本幣互換。
第二,建立區域貨幣。歐元是典範。
第三,建立區域經濟一體化。歐盟是典範。
上述措施尤其是本幣互換會增加一定的交易費用,但為了避免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裏,這是風險最小化的合理選擇。
【作者:鄧曦澤,四川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原載早晨報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