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注視下,美伊將如何“交易”_風聞
破圈了-破圈了官方账号-纵览寰宇风云,漫谈时政大事。58分钟前
在“對等關税”製造的混亂之中,特朗普政府又將交易的目標轉向了中東。在此之前,美國已向迪戈加西亞基地部署了多架B-2“幽靈”轟炸機。
4月12日和19日,美國與伊朗在第三國阿曼主持下先後就伊核問題舉行了兩輪會談。這也是兩國自2018年美國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以來進行的首次正式談判。
此舉是為了轉移美國民眾對物價上漲、美股暴跌的注意力,試圖以外交突破挽救下跌的支持率,還是在以色列持續施壓和伊朗濃縮鈾丰度或很快達到90%的武器級標準、伊核協議即將過期等壓力下的倉促決策,輿論眾説紛紜。

可以確定的是,特朗普政府希望與伊朗達成一筆“交易”。為向伊朗施壓,美國不僅在伊朗鄰近區域部署了兩支航母戰鬥羣和多架B-2“幽靈”轟炸機,還新增了對伊朗能源出口的制裁。
“雙向奔赴”
對美國和伊朗而言,美國需要解決“安全關切”,伊朗則需要美國取消制裁。
2024年,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等遭到沉重打擊,敍利亞阿薩德政權垮台,“抵抗之弧”力量被嚴重削弱。而今,美國在以色列的推動之下,急欲構建新的中東地區秩序。迫使伊朗放棄核能力建設以進一步削弱伊朗,便是其中重要組成部分。
2015年有關各方達成的《聯合全面行動計劃》(即伊核協議)將於今年10月自動到期。這意味着如果沒有達成新的協議,美國將失去繼續限制伊朗核計劃的法理基礎。
同時,特朗普很可能希望以“我讓伊朗放棄了核武器”等類似敍事彰顯自身政績,進一步增加了美方推動談判達成的意願。

△3月10日,伊朗外交部發言人巴加埃在德黑蘭出席新聞發佈會。
伊朗方面也有着達成協議的強烈願望。多年的制裁使得伊朗經濟形勢極為嚴峻,2023年10月,伊朗里亞爾對美元匯率為50萬里亞爾兑換1美元,2024年10月匯率跌至75萬里亞爾兑換1美元,近期更是達到了93萬里亞爾兑換1美元的水平。伊朗亟須通過談判達成新的協議,推動取消制裁,緩解國內極其嚴峻的經濟和民生壓力。
同時,伊朗改革派政府亟須向國內證明自己的能力,以駁斥保守派對其2015年“犧牲伊朗利益達成核協議”的指控。
2018年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後,伊朗保守派指責時任改革派總統魯哈尼及其伊核談判團隊背叛了伊朗的利益。現在伊朗總統雖然已經易人,但政府仍然是改革派政府,伊核團隊仍然是當時的團隊。現任伊朗外長阿拉格齊作為新一輪伊核談判的伊方代表,也曾是2015年談判的首席談判代表。
此外,伊朗也有通過談判達到消除戰略壓力的需要。2024年,伊朗在中東地區的戰略博弈中遭遇重大挫折,包括哈馬斯前領導人哈尼亞在伊朗被暗殺、黎巴嫩真主黨前領導人納斯魯拉被定點清除、敍利亞阿薩德政權崩潰等。今年以來,伊朗不僅面臨來自以色列方面更為咄咄逼人的戰略壓力,而且還面臨特朗普政府的軍事威脅。
伊朗在展示自身軍事實力、重構戰略威懾的同時,也需要進一步降低戰略風險。
諸多挑戰
美伊雙方在兩輪談判中均展現了一定的誠意,但談判仍面臨諸多現實挑戰。
一是美方的壓迫性要求和存疑的履約能力。從美方目標來看,美國談判代表一度表示,美國的目標是要求伊朗“停止並銷燬其濃縮鈾項目”。或許因為認識到上述目標過於苛刻,美國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在第二輪會談前期表示,伊朗濃縮鈾的純度(工業用鈾濃縮能力)不得超過3.67%。上述立場雖有所調整,但美國關於伊朗銷燬相當一部分核設施的目標仍然沒有實質性改變。
對此,伊朗方面明確表示不會銷燬其核設施,不會放棄鈾濃縮的權利。根據以往經驗判斷,伊朗可能會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將其一定數量的濃縮鈾庫存和離心機在國內封存,至多隻能接受將上述庫存和部分離心機轉交俄羅斯等第三國封存。而上述方案,深受以色列影響的美國恐難以接受。
從美方的履約能力來看,美國難以真正取消對伊制裁。爭取美國取消全部制裁是伊朗參加談判的基本訴求,但事實上美國很難真正取消對伊制裁。2015年伊核協議達成後,奧巴馬政府並未根據協議取消對伊制裁。2018年特朗普政府退出伊核協議後,對伊朗實施“極限施壓”,對伊制裁力度達到歷史極限。

△2018年5月11日,德黑蘭民眾抗議美國退出伊核協議。
2022年,拜登政府也曾與伊朗就恢復協議舉行了談判,當年9月雙方几乎達成了協議,但拜登政府拒絕承諾以可驗證和可持續的方式取消制裁,導致談判無果而終。
出現上述狀況的主要原因在於美國國內政治。美國實施制裁容易,但取消制裁很難,這是美國“制裁政治”的基本特點。美國國內政治中強大的反伊朗力量,更增加了取消制裁的難度。如果美國不能承諾以切實可行的方式取消制裁,伊朗將難以作出妥協,即使達成協議,也將是脆弱的。
二是美國對伊朗缺乏必要的尊重。伊朗的民族自尊心極其強烈,將尊嚴視為國家至關重要的利益,而特朗普政府很難在談判中表現出尊重的態度。美國在伊朗鄰近區域部署航母戰鬥羣並新增對伊朗能源制裁,這種以施壓和制裁促進談判的方式是伊朗難以接受的,將對伊方談判立場產生消極影響。

△2月10日,民眾參加紀念伊朗伊斯蘭革命勝利46週年集會。
2018年特朗普政府退出伊核協議使協議落實陷入困境,至今仍是制約伊美構建互信的主要障礙。此外,特朗普政府也是2020年下令暗殺伊朗民族英雄蘇萊曼尼的“罪魁禍首”,這一事件也對雙方談判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障礙。
三是來自以色列的干擾。以色列奉行安全利益最大化政策,將徹底消除伊朗核能力甚至常規武器威脅作為目標。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甚至試圖説服特朗普政府要求伊朗採取利比亞模式棄核。
所謂利比亞模式,是指2003年利比亞卡扎菲政府在美國施壓之下主動交出所有核計劃材料,並在美國官員和專家的監控下銷燬了所有核設施。

儘管內塔尼亞胡對特朗普政府心存忌憚,但仍通過美國國內親以遊説團體向特朗普政府施壓,促使美國談判代表盲目要價,施壓伊核談判。
4月19日,美伊舉行談判之前,以色列相關代表也提前抵達意大利,並會見了美國談判代表威特科夫。由此觀之,以色列的影響不容小覷。
伊朗雖然在2024年遭遇重大戰略挫折,但仍是地區重要力量,不會甘心任由美以擺佈。若真想取得外交成果,特朗普政府應該追求可實現的目標。如果美國不能在談判中展現出必要的尊重,不能積極考慮伊朗的合理訴求,談判將很難取得積極進展。
三種前景
可以預期,美伊談判將在上述因素的複雜作用下進行,其前景無外乎有三種:
一是順利達成協議。在這種假設中,特朗普的個人性格特徵將發揮作用,促使其並不深究協議內容。同時,特朗普可能利用共和黨當前在美國國內權力結構中的強勢地位,就取消制裁議題作出實質性承諾。而內塔尼亞胡出於對特朗普本人的忌憚,在談判過程中僅施加有限的壓力。在上述三個條件成立的情況下,美伊談判將呈現樂觀前景。
二是談判破裂。隨着談判的進行,美伊之間關於伊朗核設施規模以及能否取消制裁等方面的分歧將進一步凸顯。若雙方不能通過談判找到平衡點,談判將面臨障礙。而隨着美國內親以色列團體增強遊説,美伊談判很可能會再次中斷。
三是談判進入持久戰。美伊雙方可能達不成協議,但又不願離開談判桌,進入拉鋸消耗戰,拖至伊核協議自動失效的時間節點。如此一來,美伊博弈很可能會進入新的階段。
目前,各種前景都有可能出現,但談判進入持久戰的可能性更大,談判破裂的可能性次之,而順利達成協議的概率最低。
總而言之,如果美國不能在談判中表現出對伊朗合理利益的關切與尊重,談判將很難取得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