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沒有美顏的性感coser,讓我看到了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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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馬戲團 | 文
前段時間,互聯網在傳播一個老視頻:一場95年日本漫展上的cosplay。在這個懷舊的時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類似視頻出圈,在cosplay商業化的今天,大家對過去的cosplay非常好奇。
在這個視頻中,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兩個外形非常出色的美少女戰士coser,她們立刻有了更高的熱度。也就是下面這張照片,你可能已經見過了。
隨後,人們發現原來兩人是雙胞胎,她們是曾在日本頗有名氣的coser,也是最早的動漫coser之一。實際上,這對雙胞胎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重新發掘了,她們數年前,就在海外掀起過一股熱潮,重回人們的視野。
那時,大家才發現,原來雙胞胎中的姐姐已經離世,但妹妹直至今日,依舊在把cosplay當成愛好。
最近已經有人聊過這對雙胞胎了,也有人藉此研究了早年的中國漫展,重新發現了一些我們的早期coser,讓年輕一代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二次元世界。
但今天,我們從一個離她們更近,同時也離她們更遠的角度,去聊聊這對姐妹,以及她們所經歷過的世界。從她們的視角來看,兩人到底有過怎樣的一生。
也許這樣,能讓你對這些朦朧的老照片有更多理解。
姐妹倆叫望月志穗和望月美穗,如今在世的是望月志穗,她有個X賬號@mochi0219。這對雙胞胎被人稱為“莎拉姐妹”,因為她們過去是一起cos格鬥遊戲《VR戰士》裏的莎拉而出名的。
《VR戰士》現在已經有些被遺忘了,但它有個很出名的精神續作:《死或生》系列。所以莎拉同時也在《死或生》中出場。
兩姐妹生於1970年,這是個非常特別的時代,當時的日本,在戰後高速發展期的尾端。奧運會、朝鮮戰爭、越戰和石油危機,這些歷史事件,紛紛在以某種正面方式影響日本,導致其家電與汽車製造業突飛猛進,得以進軍全球市場。
那時的日本,驕傲自豪,幹勁滿滿,且充滿文化交流與碰撞。互聯網逐漸通俗化,電視機也開始普及,越來越多人接觸到了好萊塢和歐洲文化,思維愈發開放。
於是70年代被視為日本最後的前衞時代,文化探索極為先鋒,很多後來的名導,從園子温到寺山修司,當時都在從事先鋒的校園活動,或前衞戲劇。同時,大阪還舉辦了天馬行空的世博會。
另外,它又是日本新一代人褪去政治思想的時代。70年代,走入極端的聯合赤軍事件,導致日本新一代人對宏大的意識形態疲憊了,陷入集體幻滅。在這種幻滅中,他們走入了消費主義和亞文化的時代,不再幻想去以“大人的方式”改變世界。
莎拉姐妹這一代人,被稱為團塊二代,他們是戰後首次嬰兒潮催生的“團塊一代”的孩子。而這羣人,將會引發隨後50年的ACG盛世。
這種亞文化的盛放,也是歐美70年代的底色。歐美開始出現嬉皮士文化,近年特別火的“亞文化”這詞,也是在那時盛行的,最初的亞文化,是The Who樂隊一代引發的mods(摩登)文化:叛逆、個性,抵制宏大敍事。
戰後,日本崇尚男子氣概的傳統觀念破碎了,於是年輕人開始尋求另一種文化,而他們找到的,就是二次元。
評論家宇野常寬有種有趣的理論,他認為當時的日本很分裂:強勁的經濟給了日本成人的身體,但手冢治虫一代造就的,反“好戰成人”的動漫文化,卻讓日本有了孩童的大腦。
這種分裂,一方面為日後動漫的少年感做了鋪墊。所以70年代的日本發展出了獨特的“蘿蔔片”,雖説提到robot,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機器人(終結者、哆啦A夢、阿童木),而是少年們的“乘騎玩具”,比如魔神Z。
此外,分裂還導致了一種逆反心理:日本偏要證明自己的大腦不幼稚。所以,他們把動漫文化向成人化發展,出現了《惡魔人》《高達》這種作品,前者足夠出格,後者則顛覆了那些用來賣玩具的老套機甲動畫,比如《魔神Z》。
於是,日本動漫也開始由於這份特殊性出海,填補了70年代美漫不夠成人化的空白。
就這樣,現代ACG開始起飛,《宇宙戰艦大和號》引發了第一次動畫熱潮,《JUMP》飛速發展,用全新的“少年漫”套路趕上《Sunday》《Magazine》這些雜誌。
同時,青少年們開始痴迷於未解之謎、鬼怪傳説和UFO文化,而非那些更“成人化”的嚴肅議題。
70年代末,《太空侵略者》的熱潮也來了,這款經典街機遊戲,讓日本各地湧現只能玩這遊戲的街機廳,它們就叫“侵略者之家”。只是在當時,它們的環境很亂,充滿混混和街痞。不過,這為日本格鬥遊戲的黃金時代,打下了鋪墊。
就這樣,日本的70年代結束了。莎拉姐妹的cos尚未出現,但這是二人的成長環境,所以,會對她們造成深遠影響。
來到80年代,姐妹二人進入學生歲月。這時,雖然少年漫總是強調“成長”,但當時的年輕人們似乎並不想長大,他們已經改變了。
這些人痴迷超脱現實的作品,在超自然雜誌《MU》上,有人寫道:“戰士、巫女、天使,金星人、妖精、龍族的臣民,請給我寫信吧!”這句話,將在20年後被某個里程碑的動漫重現。
年輕人開始熱衷於逃避現實,他們不想成長,只想泡妞,於是ACG文化也改變了。《超時空要塞》裏,歌姬以歌聲結束了戰爭,這是一種日式尚武舊價值觀崩塌的象徵。
質疑各種成人價值觀,帶着青年們自身思考的《機動戰士高達》引發了第二次動畫熱潮,《JOJO》《北斗神拳》《城市獵人》等各種充滿時代風貌的作品也開始出現。
此外,另一種文化也在盛行,那就是強調女角色的動漫。《福星小子》《貓眼三姐妹》相繼出現,其特色是,將女角色塑造成獨立、聰慧而性感的酷角色,御姐化的身形,成了許多少女的偶像。
這種環境下,讀高一的莎拉姐妹,第一次接觸到了cosplay。當時,起源於歐美早期科幻大會的cos文化,順着新興的互聯網傳到了日本,讓青年們開始模仿。
望月志穗接觸到的是動漫,於是她cos了《福星小子》裏的角色。她回憶説,在當時,業餘攝影師很少,所以coser都是獨自活動,她們會在一些郊區的社區中心舉辦的小漫展上碰面。
而她第一次cos,是在東京晴海,沒有化妝,用的也是自己的頭髮。如今的望月志穗笑稱,當時的化妝都是非常不正規的,假如放在今天,估計要被炎上。
高橋留美子的《福星小子》,是個劃時代的作品,因為它把男性後宮漫畫和女性純愛漫畫結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種男女通殺,又和睦相處的奇妙狀態。這也是那個時代很多作品的底色,説白了就是“不忌諱給福利,又強調女性主義”,這也是為何如今很多人會懷念那個時代的作品。
岔開説一句,其實最近很火的《膽大黨》,內核就非常80年代。它充滿那個時代對神秘主義和UFO的熱忱,且用的是《福星小子》+《JOJO》的模式;前者特色是:男女主明明是純愛,卻都被各種男女角色追求;後者則打破了固定小團體冒險的模板,讓同伴隨着進度不斷增多。
現在,你看到人們為《膽大黨》的愛情爭議和主角太多爭吵時,應該知道其真正的原因在何方了。
回到莎拉姐妹,和妹妹不同,望月美穗最初cos的,是日本80年代的聖飢魔Ⅱ樂隊。這是一支為視覺系打下基礎的華麗搖滾樂隊,主題同樣和當時去政治化的怪力亂神(中二惡魔)有關,但風格卻像其偶像Kiss,有種ACG式的玩世不恭。
嘗試了cos的望月美穗,被妹妹理所當然地拉入了ACG的天坑。最初,她們只是去漫展,後來卻跟着朋友嘗試各種ACG的cos。在當時,有雜誌社的編輯看到了莎拉姐妹這樣的人,卻不屑一顧,於是創造了一個著名的詞“御宅族”。
這個蔑稱,使得創造者被炎上,乃至開除,但它永遠刻下了一個時代的烙印。
接着,這個時代的烙印,把姐妹倆帶到了對她們至關重要的,90年代。
泡沫經濟下的90年代,先是體驗了紙醉金迷的繁榮,然後在city pop的迴音中,邁入擊垮信仰的大衰退。
這是一個屬於御宅族的時代,卻也是御宅族被鄙視的時代。80年代末的宮崎勤事件,讓一個惡性罪犯污染了動漫的聲譽,以至於他們成了更圈層化的羣體。
在這個時代,莎拉姐妹徹底迷上了ACG,她們還愛上了各種格鬥遊戲。《空手道》(它影響了《師父》)《VR戰士》《街霸》……這些格鬥遊戲引發了日本街機文化的復興。
90年代,根據《娛樂遊藝事業法》,大部分街機廳必須在午夜關門,這導致街機廳的環境改善,消除了“侵略者之家”殘留的不好印象。於是突然間,遊戲玩家的形象改變,他們開始變酷了。
那時的莎拉姐妹,經常在閒暇時打格鬥遊戲,然後去家庭餐廳吃飯,再回家。同時,她們也開始接觸新出現的《寶可夢》,並對其中角色“喵喵”產生了好感。
這使得兩人開始嘗試專業cos,復原各種格鬥遊戲和動漫角色。説是專業,但其實當時沒有專業的coser,專業攝影更少。當時給姐妹倆拍照的攝影師,經常是同個人,他們每隔半年才見一次面,當時漫展的頻率就是如此。
那時的cosplay,成本是如今的2、30倍,因為沒有定製服裝和假髮的行業,也沒有網購。姐妹倆和大多數coser一樣,大部分時候只有自己的頭髮,很少情況下,能花5萬日元買到愛德蘭絲的假髮,並用上每副1萬日元的美瞳。
這在當時不僅昂貴,且很難入手,美瞳時常要拜託出國旅遊的朋友代購。但最難的還是服裝,兩人只能用普通衣服修改,自己畫緊身衣的圖案,然後交給做芭蕾舞服和職業摔跤衣服的人定製。
當時也沒有社交媒體,所以她們都是現場結交同好。妹妹回憶説,90年代的cosplay是一種只有御宅族才享受的封閉愛好,她記得當有機會被專業攝影師拍照時,她們都很興奮。
那時的一些展會,其實是類似迪斯科舞廳的地方,只有coser會去。在那裏,姐妹倆有了藝名,一個取自《美少女戰士》裏海王的真名,一個則來自聖飢魔Ⅱ樂隊的吉他手。
70年代的《宇宙戰艦大和號》啓發了武內直子,讓她畫出《美少女戰士》,這部作品也見證了動漫在90年代的劇變。
這是一部看似描寫少女幻想的作品,但其實,其原作涉及很多對女性戀愛觀、人生觀的成熟引導,世界觀也不是天真光明的。並且,它推崇了一種健康、有力的性感形象,還讓讀者學會包容同性愛、異裝等癖好——這深深影響了姐妹倆的價值觀,以及隨後的二次元。
就這樣,開頭展示的95年到了,這是對二次元至關重要的節點。在那段時間前後,老一派的少年漫紛紛完結:《幽遊白書》《龍珠》《灌籃高手》……並且完結方式都有些“突兀”,彷彿它們也開始厭倦那些光輝的成長主題。
也許漫畫家們真的厭倦了,於是井上雄彥開始從日本傳統繪畫/文學中取材,創作出驚世駭俗的《浪客行》;而富堅義博則和他未來的老婆一樣,試圖顛覆少年/少女漫的模式,在草稿上寫下了一個標題:《全職獵人》。
在現實,阪神大地震奪走了數十萬人的幸福,泡沫經濟也破碎了,災禍之中,二次元過去的審美不再能觸及人們的內心。GAINAX的《王立宇宙軍》已經失敗,他們開始創作一部極為特別的動漫。
95年,奧姆真理教引發了地鐵沙林毒氣事件,這個曾被人以為温和的邪教,竊取《風之谷》《高達》和《宇宙戰艦大和號》中的設定,像基地組織竊取阿西莫夫的設定一樣,對日本發動恐襲。
當時,還在拍攝《美少女戰士》的幾原邦彥見證了這一切,然後在15年後,將其改編成《迴轉企鵝罐》。那之後,動漫裏的教團似乎都成了邪教,並延續至今,浦澤直樹也看到了這一切,他也開始構思講述邪教的《20世紀少年》。
二次元對成人社會最後的信念,彷彿在此刻破碎了。於是,它邁入了一個更加後現代的時代。
泡沫經濟導致的援交盛行,讓《頭文字D》把女主變成一個援交妹,沒有和男主走到一起;年輕人對成長的不信任,讓《JUMP》開始走下坡路;而《浪客劍心》這樣的漫畫,開始直接用成年人做主角。
在這一切的頂端,GAINAX的《EVA》誕生了,我的二次元老婆綾波麗降臨於世。
二次元變了,一個新時代來臨,並在莎拉姐妹的cosplay中留下了痕跡。深夜動畫開始出現,同時發行的還有《Variable Geo》這種成人向格鬥遊戲,姐妹倆的cos也變得更加大膽。她們説,穿膠衣cos時,總害怕找不到廁所,但2個半小時卻一晃而過。
對人生迷茫的宅們,進一步投入二次元,使其變成一種逃避的通道。這催生了galgame的好時代,姐妹倆也cos了《青澀寶貝》裏的遠藤晶。
然後,卡哇伊文化在原宿蔓延,女僕成了二次元的標誌。
90年代正值雜誌的黃金期,姐妹倆也半擠入了當時的“紙面偶像”行業,她們登上雜誌,被更多人所知。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很多我們如今看到的老漫展記錄,都來自95年?因為win 95在那一年出現了,互聯網模式的改變,讓很多影像記錄都被保存下來。
《玲音》在那時,即將拋下對互聯網的陰暗預言,但當時的互聯網是友善的。姐妹倆的朋友為她們搭建了一個網站,她們的粉絲逐漸壯大,人們在BBS上發帖,她們則會回覆他們。在望月志穗的回憶中,那是一段美好的舊時光。
在這褪色的美好中,新時代也於世紀末的末日情懷中降臨。聖飢魔II樂隊信守諾言,在舊世紀的最後一秒解散,浦澤直樹在世紀末創作出《20世紀少年》,用世博會、邪教和世界末日,將70年代與90年代貫穿。
21世紀是徹底商業化的,莎拉姐妹被更多的雜誌和綜藝發掘。望月志穗説,當時,對大眾而言,cosplay就是類似兔女郎的詞,就算能上綜藝,也總是深夜節目。所以她們拒絕了那些不瞭解 cosplay文化,只把其當雜耍的節目。
其實姐妹倆從來不是名人,她們早期的登場也沒報酬,頂多送一張紀念電話卡,但兩人不在意。
而隨着後EVA時代,二次元周邊文化不再限於機器人和陀螺等玩具後,她們開始有了自己的寫真集、影像帶,甚至是周邊玩偶。
06和07年,n站和p站相繼出現,吃到影像傳播紅利的姐妹倆,被更多的節目邀請,還曾為一些格鬥遊戲在遊戲展上代言,譬如卡普空的《惡魔戰士》,甚至出演過戲劇。
00年代後的動漫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系出現了,動漫把宏大的世界問題,轉換成了私人化的個人問題,就像是終究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生的真嗣。後來,《輕音少女》和《涼宮春日的憂鬱》,又將這趨勢進一步帶向前方,造就了我們熟悉的日常系。
“我對普通人沒有興趣,如果這裏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人或超能力者,那就來找我吧!”少女喊出了這句飽含80年代精神的台詞,但實際上,她走向的卻是21世紀的和平日常。
京都動畫的《全金屬狂潮》,也從戰鬥番變成了日常搞笑番。而我們的兩位主人翁,也慢慢淡出公眾視野,走向了自己的日常。
2010年後,cosplay變得更加商業化,妝娘、毛娘、約拍攝影師……一切都更成熟,且成了一種宣髮套路,能為頂尖coser帶來巨量財富,和莎拉姐妹所處的時代已經全然不同。
有人認為,動漫也變了,它從90年代逃避生活的渠道,變成了一種充實生活的潮流行為。“現充”彷彿成了二次元的主流,人們參加漫展,cosplay,然後拍照上傳,使其成為生活的一種延續。
動漫也變得更潮更酷,精緻的製作和巨大的投入,讓《鬼滅之刃》《咒術回戰》征服了全球;中國的高規格二遊,也帶着二次元走入了世界的視野。
過去的一切在逐漸消失,2019年,望月美穗因為乳腺癌離開了人世。她在重病前搶到了聖飢魔II解散20年的紀念演唱會,然而終究沒能去到現場。
妹妹死後,望月志穗再三猶豫,還是在網上發佈了訃告。這是莎拉雙胞胎第一次被重新發掘,當時,很多她們在20歲時認識的coser,都重新聯繫上了望月志穗,這讓她感嘆幸好做了這樣的決定。
數年後,懷舊潮席捲了世界,歐美不斷推出模仿80年代風潮的影視劇,亞洲則有越來越多年輕人去挖掘那些過去的番劇和遊戲,經典IP陸續復活。於是終於,有人再次發現了這對風靡90年代的coser姐妹,並讓她們成為全球熱點。
這時,人們驚訝地看到,原來望月志穗從未停止過cosplay的愛好。雖然她已經年過50,但依舊會和或年輕或年老的朋友,cos那些陪我們走過21世紀初期的作品。
有時,她會和30年前一樣,重新cos《福星小子》《惡魔戰士》裏的角色。
有時,她又會cos《LoveLive!》,以及《獸娘動物園》,這些曾經的熱番。
不再年輕的她,卻依舊有種年輕人的幽默感,所以她也會在那個著名的泳池留影。她那些同樣老去的粉絲則會調侃説:之前的懷舊寫真集真棒,我會戴着老花鏡仔細看的!
面對採訪,望月志穗説,cosplay 界中的潛規則,是人們會在30歲時停止活動,而她的熟人確實沒有再堅持這種愛好的了,她們都因為生活和歲月,走向了其他道路。
然而,她認為自己永遠不會放棄它,她不會對此厭倦,也不會因為家人或任何人的嘮叨而停止,這對她來説,已經成了一種信念。也許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和姐姐再cos一次《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中的蕾姆與拉姆,所以她的cos總是沒有那個粉發雙胞胎的存在。
也許對於到了知天命年齡的望月志穗,這也不是全然悲傷的。
2025年2月19日,當世博會橫跨55年再次回到大阪時,望月志穗cos成了《銀河鐵道999》中的梅蒂爾,這是一個真實年齡未知,肉身總是死而復生的角色。她對所有認識過自己的人説:“今天我55歲了,多虧了你們,我才能依舊在這裏,所以感謝你們所做的一切。”
以上,就是莎拉雙胞胎至今的全部故事了。我們已經描繪了她們經歷的時代和歲月,但在最後,我還有一個截然不同的小故事要説。
同樣來自70年代的英國後朋樂隊The Cure,是我最喜歡的搖滾樂團之一,我提過他們幾次,其主唱Robert Smith曾是一個帥氣的哥特少年。
年少時,Robert是我的偶像。因為他才華橫溢,地位很高,但待人親切隨和,總是為歌迷考慮,反對過度商業化,且在男女關係混亂的搖滾圈,娶了自己十多歲時認識的青梅竹馬。
對那時剛接觸搖滾樂的我來説,他代表了搖滾樂,甚至娛樂業的另一種可能性,讓我開始相信這種文化並非一定是自毀、混亂,且拜金的。
在隨後接近20年裏,我一直不斷聽着他們的歌,但其實我已經很久沒看其現場錄像了。因為照片裏的Robert,已經發福衰老成了恐怖老奶奶式的人物,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他和其他那些搖滾巨星一樣,在裘馬聲色中遺失了自我。
然而就在上個月,當黃牛肆虐二次元時,我卻看到了一個故事:原來Robert在近年,成了歐美對抗黃牛的象徵。因為他在聽説自家票價被炒至天價後勃然大怒,炒掉了經紀人,用一年時間研究辦演唱會的整個流程,然後辦了一次自主巡演。
他認為,如今演唱會的盲目漲價是畸形的,而黃牛完全可以對抗。於是,在這個同等級演唱會均價140美金的時代,Robert確保The Cure的演唱會一定要有大量20美金的票,且必須嚴格實名制,讓那些不富裕的粉絲能見到他們。
這要求被類似北美大麥的售票平台極力反對,且暗中修改,但憤怒的Robert以停止巡演威脅,和平台不斷拉扯,最終保住了票價。
接着,在這個巨星演唱會通常只有1小時的時代,The Cure的演唱會平均時間為3個半小時,且歌單會精心安排,首先包含他們出道50年的全部代表作,然後每場都有區別,以同時照顧那些從未見過他們,以及一路追隨巡演的歌迷。
就這樣,The Cure的巡演獲得了巨大成功,最終獲利3.5億元。而這隻老樂隊的新專,也奇蹟般首次在美國登頂,同時奪得Billboard五個榜單的榜首。人們感嘆説,在如今的糟糕樂壇,這張專輯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看到新聞的那天晚上,我終於去看了The Cure如今的現場視頻,Robert看着還是如此衰老,但依舊保留那標誌性的哥特妝。當他開口時,我驚呆了,因為他的聲音竟然和40年前,那個20歲的少年一模一樣,彷彿時間從未在這個歌手的聲音裏流逝,在我看到的每個視頻下,都有人震驚地如此評論。
如今66歲的Robert,依舊和他的青梅竹馬在一起,從未有過緋聞。
前幾年,The Cure進入搖滾名人堂時,Robert上台做了一次特殊的演講,只有一份感謝名單,包含所有曾在50年裏,參加過The Cure樂隊的人,有些健在,有些已經離世,最後,他感謝了自己所有的歌迷。
這篇很長的文章,也要結束了。其實到這裏,有很多東西可以説,但我覺得,它們也已經全被這些文字背後的去日、歡笑、回憶和痕跡表述了出來,沒有必要再重複一遍。
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曾經害怕過,害怕隨着歲月流逝,我們會失去那些我們熱愛的、相信的事物,成長會腐化一切,從童年到純真和熱血。人類對此沒有對策,因為我們稍縱即逝的生命,只是時代的一瞬,難以掙脱其上的眾生。
世界總是在改變,經常是顛覆性,又潤物無聲的。人也總是恐懼失去某物,然後在恐懼中妥協,最終因妥協而失去,並學會釋然。但在目不暇接的變幻中,你也總是可以看到藏在人羣下的真相,電光石火般閃過:人可以一直堅持自我,堅持相信你所信任的東西,堅持熱愛你所熱愛的事物,縱使時代不斷穿你而過。
最後的最後,就拿一支80年代的日本朋克樂隊結尾吧。他們叫THE BLUE HEARTS,曾經,這支樂隊啓發過一部名為《琳達琳達琳達》的電影,而這部電影又影響了隨後的校園日常動漫,並且,電影高潮處的表演片段,催生了一首動漫名曲的誕生:涼宮春日的《God Knows》。
THE BLUE HEARTS也早已在傳奇的95年解散,但人們依舊在不斷紀念他們,曾經,有一千人共聚一堂,合奏了他們那首傳奇的《永不終結的歌》,歌中唱道:
唱起永不終結的歌吧,為了這個混賬的世界;
唱起永不終結的歌吧,為了所有的人渣們;
唱起永不終結的歌吧,為了我和你和他們;
唱起永不終結的歌吧,為了明天能夠露出笑顏。
參考資料:如果你對文章裏的文化史感興趣,那推薦去看看宇野常寬的《給年輕讀者的日本亞文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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