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城:"油田子弟才懂奉獻?"一位油田子弟,揭開三桶油高離職率的真相_風聞
熊猫儿-35分钟前
這是一個油田子弟在深夜發來的故事。讀完他的文字,再聯想到每年三桶油校招後居高不下的離職率,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許多油田更願意招子弟——並非所謂的“近親繁殖”,而是因為他們從小耳濡目染父輩的苦難,比外人更懂得“奉獻”二字的重量。
一:油田的“大”與“小”
油田很大,大到每個單位都有自己的一套獨立完整的系統,大到天南海北的人都匯聚於此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油田也很小,在礦區院裏裏溜達都是熟人,誰家有事都相互幫忙。油田很好,尤其如果三代下來就能成為很多外人眼中羨慕的對象,油田也不好,生活無法做到正常,天南海北的跑,荒山野嶺裏鑽。
畢業後回油田上過班,最後因為待遇問題還是決定出去,在外漂泊時,人家一問就是,你油田的幹嘛不回去呢?待遇多好啊!我們想進都進不去呢!我總是苦笑一下,我説你們看起來是真不瞭解啊,這份苦和其中的難,不是每個人都能忍下來的。他們不信,抬槓道,誰説的!我要是進去上班,這麼好的地方!我肯定能做好!
我繼續笑笑沒有説話。
我沒有想再跟他們費勁的原因,是因為,我經歷過也觀察過,油田文化和油田工作的苦,那份真摯的奉獻精神,還真的只有大部分的子弟,才能做到。
二:進疆火車上的“兩種人”
油田子弟從小就看爺爺輩父輩的工作,聽他們講那些故事,看着院裏的長輩為了工作真正的做到奉獻,那份精神,是從小就紮根在心裏的。
當年我們畢業後,選擇進疆去沙漠裏的有40個人,非子弟選擇那,大多是為了好玩,覺得去遠處能離開家沒人管,説起來還挺豪邁的,進疆的火車上,嚴肅的只有我們子弟,我們知道,這一去將面對的是什麼,將要奉獻什麼,要過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和生活。而非子弟們一路上嘻嘻哈哈,互相打鬧,去哪都拍照留念,當作了旅遊。
最後大家培訓完去工作地點,無非也是各種山區和沙漠,非子弟們傻眼了。什麼?我們家裏辛辛苦苦供我念大學,最後就來這種地方工作!?我一個正牌大學的大學生,應該去大城市的寫字樓,再差也是機關單位,怎麼能在這種地方幹這種工作呢!?
三:奉獻,不是一句口號
事情的發展跟我猜的一樣,兩個月後離職了三分之二的人,大部分是非子弟。
我想説,油田在以前待遇可能是好,説出去也好聽,但那份苦和難,真不是你們沒有接觸過沒有長時間體驗過的人能接受的。能真正扛得住奉獻二字的人,真的油田子弟更合適。
後來的我雖然離開,但是我知道,奉獻這個詞,不是隨便就敢用的。
然而時代真的變了,有的人來為了餬口,有的人來為了其他,總之,我再看不到那種真正能傳承老一代精神的人——我來是為了奉獻。
當年進克拉瑪依會戰的那些前輩,他們也是勇往無前,很多人也覺的太苦不如回家種地舒服選擇逃跑,堅持下來的那批人,真的是在奉獻。
你們不懂油田,你們也不懂奉獻,你們看到的只有薪酬和待遇,你們看到的只有表面的光鮮亮麗,你們沒有資格説,如果我進去,我能做的更好這種話。
四:子弟的“特權”與責任
油田子弟的身份,常常被外界誤解為一種“特權”。有人覺得,我們不過是靠着父輩的關係,才得以在這片土地上紮根。但真正瞭解油田的人都知道,這份所謂的“特權”,背後藏着外人難以想象的重量。
從小在油田長大,我們見過父輩凌晨四點披着棉襖出門的背影,聽過他們講述如何在零下三十度的戈壁灘上搶修管線的故事。我們熟悉礦區大院裏的每一棟老樓,也記得那些因為長期在外作業而缺席的家長會。父輩的艱辛,不是茶餘飯飯後的談資,而是刻在我們成長軌跡裏的真實記憶。
有人説:“你們油田子弟,生來就比別人多一條退路。”可事實恰恰相反——正因為見過父輩的付出,我們比誰都清楚,這份工作沒有退路可言。荒原上的油井不會因為你的疲憊而停止運轉,沙漠裏的鑽機也不會因為你的迷茫而放慢節奏。當你從小聽着“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口號長大時,“堅持”就不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本能。
我曾問過一位在油田幹了三十年的老師傅:“為什麼當年那麼苦,你們卻能幹一輩子?”他笑了笑説:“因為那時候的人,心裏裝着比工資更重要的東西。”是啊,老一輩石油人的信念很簡單——國家需要油,我們就得去找。沒有豪言壯語,只有日復一日地堅守。而今天的年輕人,面對的不再是“為國獻石油”的激情年代,而是房價、婚戀、職業焦慮的重重圍剿。當現實的壓力撲面而來時,能扛住的,往往是那些從小被“奉獻”二字澆灌過的子弟。
但這並不意味着非子弟就一定堅持不下去。我見過外來的大學生,在經歷過最初的震撼後,最終成長為優秀的石油人。可問題在於,如今的招聘機制和社會氛圍,已經很難給年輕人慢慢適應的時間。當“三個月離職”成為常態時,油田不得不更依賴那些“生來就懂”的子弟——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最現實的選擇。
其實,油田子弟的“特權”,從來不是輕鬆的工作或豐厚的待遇,而是一種近乎悲壯的“認命”。我們比外人更早明白:石油人的宿命,就是與荒原為伴,與家人分離。可正因如此,我們反而比誰都珍惜這份工作帶來的歸屬感。當城市裏的年輕人討論“996”和“內卷”時,我們關心的,是如何讓父輩奮鬥過的油田,不被時代拋棄。
或許,三桶油該做的不是簡單地“偏愛”子弟,而是重新思考:如何讓更多年輕人理解這份工作的意義?如何讓“奉獻”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畢竟,油田的未來,不能只靠“認命”的人來扛。
結尾:
讀完這個故事,再翻開三桶油的校招數據,突然有些唏噓。或許,油田該給那些生長在小城的子弟更多機會——不是出於憐憫,而是因為他們比誰都明白,石油人的榮耀從來不在寫字樓,而在那一口口油井背後的青春與堅守。時代的洪流下,“奉獻”二字太重,但總得有人扛起來,就像當年克拉瑪依風沙中那羣頭也不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