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驚現《唐代襄陽張氏十志》早期拓本_風聞
长三角风采-31分钟前
近日,正在上海海派藝術館舉行的"循本蘭泉|紀念王昶誕辰300週年學術雅集"中,驚現《唐代襄陽張氏十志》的早期拓本。其中包括唐代名相張柬之父親《張玄弼墓誌銘》,張柬之二子《張景之墓誌銘》,張柬之五子《張敬之墓誌銘》,張柬之侄子《張胐墓誌銘》,張柬之孫子《張願墓誌銘》、《張軫墓誌銘》、《張軫合祔墓誌》、《張孚墓誌銘》、《張點墓誌銘》,以及《襄陽張氏墓碑跋》(清代文物)。這些拓本,保存完好,拓工精良,大多鈐有名人收藏章。尤其是在幾經戰亂,大部分原石出土後已不復存在的情況下,顯得尤為珍貴。
早在清代道光年間,湖北襄陽連續出土了十餘方唐代宰相張柬之家族墓誌,曾為晚清的金石界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全國金石界幾乎為之瘋狂,各金石大 家無不以收藏拓片為快。老拓本引起了晚清的收藏熱,收藏家將其命名為“襄陽張氏十志” “襄陽張氏墓誌十種”,或簡稱為“襄陽十志”“張氏十志”等。
《唐代襄陽張氏墓誌》的出土,極大地豐富了張氏家族的世系記錄,補足了《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關於張柬之記錄的缺失。《唐代襄陽張氏墓誌》最早從張玄弼“永昌三年”(691 年)起,到張曛入葬的元和八年(813 年)止,時間跨度達 120 餘年,跨越了初唐和中唐。
十志中,共涉及五代人,內容除記載志主的生卒年外,都對其世系、仕宦、婚姻等作了明確的敍述。從中我們可以知道,張氏家族的起源可上溯至漢初丞相張良,早先為范陽方城(今河北省固安市)人。南朝梁時為岳陽王蕭詧諮議參軍。蕭警在立西梁之 前,曾鎮守襄陽,表明張氏家族至遲在南朝梁時已經遷居襄陽。西梁歸隋後,作為邊緣勢力,仕宦為高不過縣令的官職,經過數代的積累,到張柬之父親張玄弼時,達到“長安縣尉、益府功曹參軍、贈都督安隨沔郢四州諸軍事、安州刺史”,仕宦級別有了明顯提升。到張柬之時,達到家族仕宦的頂點。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次雅集中除了發現一件以往無記錄的,同為張氏家族的《張願墓誌銘》外,還發現一件 《唐襄陽郡張氏墓碑跋》的拓片。拓本寬 93 釐米,高 36 釐米,行書,無書寫者署名,只見“父識並 書”。拓片顯示,此跋於道光二十二年(1842 年)根據 長白興存詩橋所立。跋文蓋有“興存私印”“詩橋” 兩印。跋尾具“吳門董培庵刻石”字樣。跋文詳細記錄了當時所發現的“襄陽張氏”墓誌銘主人與張柬之的關係。
據記載張柬之兄弟五人,皆為名人,現已在襄樊發現了張柬之另外三兄弟的墓誌銘,全部為國家一級文物。遺憾的是《張柬之墓誌銘》出土即失,且失蹤後至今不知去向。
附圖:這次在上海展示的《唐代襄陽張氏十志》及清代文物《唐襄陽郡張氏墓碑跋》拓本如下:
《張玄弼墓誌銘》
《張景之墓誌銘》
《張敬之墓誌銘》
《張胐墓誌銘》
《張願墓誌銘》
《張軫墓誌銘》
《張軫合袝志》
《張孚墓誌銘》
《張點墓誌銘》
《唐襄陽郡張氏墓碑跋》(清代文物)
附文一
《唐代襄陽張氏十志》的史料價值
首先我們要關注的是“襄陽張氏”的主要人物張柬之。
張柬之(625-706 年),字孟將,唐代襄州襄陽(今湖北襄陽)人。中國唐朝武則天時期宰相,迫武則天退位的主謀者。年輕時補太學生,登進士第。永昌元年(689 年),舉賢良科,對策第一。武周朝歷任監察御史、鳳閣舍人、荊州長史等職。 長安四年(704 年),張柬之在姚崇、狄仁傑等人的舉薦下拜相,任秋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神龍元年(705 年),張柬之與桓彥範、敬暉等五人迫使武則天退位,還政李氏。 唐中宗即帝位後,又以夏官尚書同三品、中書令等 職居相位,同年免相,拜漢陽郡王。後為武三思誣構, 貶為新州司馬。終年 82 歲,諡號文貞。
張柬之的履歷中,有兩大亮點。一個是他曾在應試對策中取得當科第一,是襄陽曆史上第一位狀元。另一個亮點,是他迫使武則天退位,這成為他名傳後世的主要原因。在此次事件中,張柬之被認為有復唐社稷之功,大大影響了中唐時期的政局。他也因此先後被封為漢陽郡王、漢陽王。自唐代起,襄陽就在其故園建起紀念祠宇,即張文貞公祠,簡稱張公祠,今為襄陽市文物保護單位。
另外,我們從墓誌中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細節,例如刻於武周時期的早期四志中,武則天所造的“日”“月”等字,與其他字體迥異。而張玄弼墓誌落款“永昌三年”也引起後世學者的競相猜測。 永昌年號只使用了一年,所謂永昌三年,實為天授二年。張柬之作為朝廷官員,不可能不知道改元之 事。或者是因為到天授時,武則天已經改“唐”為 “周”,張柬之在為父親刻寫基志時,有意使用一個錯誤的年號,以此來維護李唐的“正統”。
從家族文化角度看,它反映了張氏家族在當時的社會地位和文化素養,作為世代簪纓的名門望族,其墓誌書法的藝術水準也是家族文化繁榮的一種體現。
襄陽是中國古城文化代表性區域。襄陽的古城文化積澱深厚、內涵豐富、特色鮮明,在中國古城文化中具有獨特性和代表性。主要體現在:一是古城遺址富集、歷史悠久。在市區建成區 130 多平方公里範圍內就有三座古城遺址,西周鄧城遺址有 3000 多年曆史,樊城、襄陽城都有 2800 多年曆史。 在一個城市內有三座獨立建城的古城,且歷史都如此悠久,在全國是少有的。
當時,襄樊的本土作家中出現了家族式的作家羣體,如杜審言,杜易簡,杜甫一家,張柬之、張敬之、 張軫一家,孟浩然、孟洗然、孟邕一家,皮日休、 皮業光父子,柳識、柳渾兄弟,魏琬、魏秦姐弟, 米芾、米友仁父子。所以“襄陽張氏”,也是這個 文化羣體中的重要一支。
抗日戰爭時期(這是關於“襄陽張氏墓誌”被嚴重損壞的第二種説法,前一種説法是辛亥之際… )襄陽很多文物玉石俱焚,張氏墓誌也難逃厄運, 在戰爭中毀壞嚴重,一度被認為“全炸裂矣”,僅存的數方,因此老拓本引發收藏熱。其中,最為傳奇的收藏者是清未民初收藏大家羅振玉。他在《襄陽冢墓遺文》序中講述了自己收藏張氏墓誌的故事。光緒二十六年,他因入湖廣總督張之洞幕下, 來到湖北,與當時擔任嘉魚縣令的另一位知名收藏家章壽康交往頻繁。兩人談起"張氏墓誌",皆神往不已。章壽康告訴羅振玉,他已經託人到襄陽購買拓本,並答應送羅振玉一套。三四年後,羅振玉驚間 章壽康已經過世,心儀的張氏墓誌也未得到。光緒 三十三年,羅振玉在北京聽到行內有人在兜售章壽康遺藏,前去觀摩,竟然看到一份封箴完好並且收信人為羅振玉的函件,打開後發現正是張氏墓誌。 由此可見,章壽康重然諾、守信用,一直將答應羅振玉的事放在心上。羅振玉感慨和傷痛之餘,出重金將之購入,也成為他日後編寫《襄陽冢墓遺文》的基礎。
另外,在“全國珍貴文物庫”中可以查到,黑龍江省博物館的“鄧散木藏初拓襄陽唐墓誌冊頁”, 以及湖北省博物館的“清拓唐襄陽張文貞家銘十石帖”清拓襄陽張君墓誌銘拓片”均被列為珍貴文物。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經過初步整理,在澉浦天樂齋吳氏眾多收藏中,已經發現“襄陽張氏十志” 中的八志。並且,又在八志中發現蓋有“壽康讀過” 印兩件。這至少可以證明這幾件拓本經過章壽康收藏,或是他經手讀過。另外,蓋有藏家“徐乃昌讀碑記”五件、“毘陵吳元起珍藏金石文字之印”、“元起”等印六件。蓋有"騰衝李根源藏石印"一件。
這些藏家的過目鑑定,對於今天藏於澉浦天樂齋的這套“襄陽張氏墓誌”來説,意義非凡。通過他們的鑑定蓋章,不僅可以斷定這些拓本的真偽和捶拓年代,而且還可以斷定這些早期拓本的流轉過程。更為重要的是根據有關記載,《唐代襄陽張氏十志》原石由於戰亂,損毀過半,現存早期拓本就顯得尤為珍貴。
附文二
《唐代襄陽張氏十志》的藝術價值
《張玄弼墓誌銘》筆畫飽滿,書風清新。融合東晉小楷與褚遂良筆法,結體左收右放,稍帶魏意。
《張景之墓誌銘》渾厚中求靈動,點畫灑脱,圓潤中人帶有明顯的魏碑意趣。
《張敬之墓誌銘》書風,楷中帶行,眉目清秀。 用筆爽快中保持圓潤,有外柔內剛遒麗之氣,深得 諸遂良筆法,定為高手所書。且刻工精良,拓工亦佳,實為難得之精品。因處於武周時期,所以志文中使用了這個時期特殊的“武周文字”。
《張胐墓誌銘》拓本保存完好, 拓工精良,字字精神,書法俊秀,字形略呈方扁, 既有魏意,又顯流暢的氣質。絕對是高手所為,應為“襄陽張氏十志”中的精品。
《張願墓誌銘》書法質樸,帶有魏意,又具寫經味。但是,刻工不精。
《張軫墓誌銘》書法精美,字形扁方,明顯帶有魏碑筆意,且筆畫靈動,書寫爽快,橫向取勢。
《張軫合袝志》也稱“張軫二志”,志石較小,書法雖然敦厚尚佳,帶有唐人較多的寫經意趣,但是書寫水準和刻工遠不如《張軫墓誌》。
《張孚墓誌銘》保存完好,刻工一般,拓工精良。書法敦厚,字形扁方,略帶北朝遺韻。
《張點墓誌》為襄陽張氏墓誌中最小,書寫水平尚可, 呈寫經格調,還略帶魏書筆意,但是刻工非常一般。
總之,《唐代襄陽張氏十志》書法風格多樣,虞褚風格與中晚唐諸體薈萃,但是整體未失初唐至中晚唐書風的演變軌跡。康有為評價其“骨血峻秀”,尤其推崇張玄弼墓誌,認為其融合了虞世南的圓潤與褚遂良的遒媚,點畫精到,結字左收右放,兼具東晉小楷的古雅與唐代楷書的法度。而其他墓誌更趨圓潤,甚至帶有北魏抄經體的樸拙特徵,可能與墓主身份等級有着密切的關係。
(配圖:選自上海海派藝術館《循本蘭泉|紀念王昶誕辰300週年學術雅集作品集》/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