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張汝京_風聞
简单快乐-1小时前
1、以終為始
全球芯片代工圈有兩個張,一個是台積電的張忠謀,一個是中芯國際的張汝京。
他們有着相似的成長路徑,都在大陸出生,在美國修煉,然後回到中國創業。
但他們從性格到做派截然不同:
張忠謀一派英倫紳士作風,總是西裝筆挺,愛抽煙鬥,聽古典樂,談論管理學大師的著作,日常穩坐在大理石地磚、實木書桌的辦公室裏,看似在享受,實則運籌帷幄,謀定後動。
而張汝京像個包工頭,經常頂着安全帽巡視工地,穿着襯衫套毛衣,戴着卡西歐電子錶,開着小排量的老式桑塔納,吃着7塊錢的盒飯,中芯一廠主廠房上樑時,他只花20塊放了1000響鞭炮來慶祝,看似苦哈哈,實則樂在其中。
這似乎是一種隱喻,二張日後必然在合作和反目中糾纏,共同譜寫中國芯片的樂章。
張忠謀行事高調,早已名聲在外,今天我們為你講講張汝京的故事。
張汝京生於1948年,不到一歲就跟隨父母離開大陸,此後在台灣長大,在美國求學和工作,直到1986年,38歲時才第一次重回大陸。
在他身上,家國之情發乎自然。
1996年,他在貴州正安縣捐了一所希望小學,此後十年陸續捐了20所。
這源自父母的言傳身教和環境薰陶。他的父親張錫綸是冶金專家,母親劉佩金是化學專家,抗戰時二人隸屬於重慶的第21兵工廠,那裏生產了全國60%的槍炮。
到台灣,一家人落腳在高雄的眷村,鄰里來自五湖四海,統稱為“外省人”,一灣淺淺的海峽隔開故鄉,卻隔不斷鄉愁。
父親從大陸帶去了近200個冶金學徒,繼續辦廠,這些父母留在大陸的小夥子們,陸續娶了台灣姑娘為妻,張錫綸是永遠的主婚人。
母親和昔日校友共同創辦了台灣的金陵女中,閒暇時給孩子們講解《史記》等古籍裏的故事。
張汝京後來回憶,忠孝節義的道理都藏在裏面。所以張汝京説:我生下來就是中國人。
張汝京在台灣大學機械系讀完本科,又到美國讀了碩士博士,29歲進入德儀,加入傑克·基爾比的團隊。後者就是發明芯片的那位諾獎得主。
當時的德儀羣星閃耀。張汝京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的老闆,是公司的三號人物,張忠謀。
雖然同為華人,但兩人此時身份懸殊,幾乎沒有交集。直到多年以後,二張分別創辦了台積電和中芯國際,命運才開始糾纏。
在德儀,張汝京先後建設和運營了10座工廠,遍佈美國、日本、意大利、中國台灣、新加坡。他是公認的建廠高手,每個地方停留兩三年,工廠運營順利就轉戰他處。
但他最想建廠的地方,是中國大陸。
在各地奔走時,父親就問過他:你什麼時候去大陸建廠?
早在1989年,張汝京就開始籌備。組建德儀台灣工廠時,他申請從大陸招募幾百名工程師。將來這些人回到大陸,就會成為芯片行業的中堅力量,但台灣當局不允許。幾年後,張汝京在新加坡建廠時,才實現這一設想。
到1997年,又有兩件事推動了張汝京的計劃。一是父親去世,埋骨他鄉。而母親寧願今後和父親分葬,也想落葉歸根,回到大陸。二是他在德州儀器幹滿20年,可以提前退休。
衣食已然無憂,是求田問舍,當個富家翁,還是去做一番不朽的事業?張汝京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對他來説,大陸不僅僅是情懷所繫,還藴藏着產業轉移的巨大機會。
他先回到台灣,創立世大半導體並擔任總經理。在他的規劃中,公司1、2號廠建在台灣,3到10號廠都建在大陸。
成立不到三年,世大就實現盈利,成為台灣第三大半導體制造企業。頭角崢嶸的架勢,引起了台積電張忠謀的警惕。於是,他們與世大的大股東談判,以50億收購公司。當時世大的市值只有6億,也就是説寧可溢價8.5倍也要拿下。
張汝京並不反對,畢竟錢到位了,對得起投資人。唯一的問題是,台積電實際並無大陸建廠計劃。
這也不能全怪台積電或者張忠謀,那個年代,台灣當局主張“戒急用忍”,限制對大陸的高科技投資。台商可以在大陸開鞋廠,開食品廠,但是不能造芯片。
張汝京又一次面臨抉擇,當局不讓幹,還能怎麼辦?都52歲了,數着置換來的台積電股票,享享清福吧。
但張汝京不甘心。2000年,他辭去在世大的一切職務,放棄手裏的台積電股票,頂着當局的壓力,前往大陸,從頭創業。
如同一場輪迴,曾經他父親把200名學徒帶到台灣,這時他把300多名台灣半導體工程師帶去上海。
他曾在採訪中説:“小的時候,只想着唯一的出路是把書讀好,將來有更好的發展。至於回大陸,不知道怎麼回去,但是一定要回去。”
52歲這一年,他不僅回了大陸,還帶上一支隊伍,要為祖國做一番事業。
這個選擇,讓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也真正迎來了屬於他的輝煌時刻。
那時大陸的半導體制程工藝,比台灣落後五代。官方砸鍋賣鐵投資100億的909工程,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但一切都即將改變。
2、二張之爭
中芯國際是如何誕生的?
資金、人才、設備、技術,大陸一應俱缺,而張汝京逐一解決。
首先,他有資金號召力。
中芯成立幾年前,大陸啓動“909”工程,投資百億人民幣搞芯片,是建國以來最大的電子工業項目,用國家領導人的話説,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半導體產業搞上去。
然而,當時中國的砸鍋賣鐵,對於燒錢的芯片行業只是杯水車薪,同年韓國單是進口半導體設備就超過25億美元。
而中芯,一期融資10億美元,投資方包括上海實業、北大青鳥,美國的摩托羅拉、高盛,台灣的漢鼎,新加坡的祥峯等等,再加上4.8億美元的國內銀行貸款,相當於120億元人民幣,超過集全國之力打造的909工程。
不難看出,中芯的股權非常分散,加上註冊在開曼羣島,以外資身份在上海辦廠,所以雖然名為“中”芯,建在大陸,但你無法判定它是否是一家中國企業,這都是在為後來的斡旋做準備。
其次,張汝京有人才號召力。
他在業內深耕20多年,全球建廠,積累了不少海內人望和信任,中芯初期除了300多名台灣芯片人才,還有100名海外人才加入,很多是張汝京在德儀時的老部下。
他到美國演講招人,對着台下華人喊:我在台灣長大都想報效大陸,你們是大陸培養的,難道不要回去嗎?
很多人心底都有成就國產芯片的夢想,只差一面集結的旗幟,這些人最終拿着比美國低一半的薪資,加入了中芯。
當然,為愛發電難以持續,股權激勵和福利不能少。
張汝京在浦東建起中芯花園作為員工宿舍,又建起中芯國際學校給員工子女就讀,讓那些海外員工在大陸安心紮根。
再次,張汝京有人脈資源。
他到大陸後發現,攢一套同水平的工廠,在上海比在台灣困難得多。因為發達國家和地區簽署了《瓦森納協定》,限制對中國出口設備和技術,至少落後兩代才能出口,經過層層審批,實際往往落後三代以上。
在日本、韓國、中國台灣,芯片企業的發展都離不開政府資金支持,但在大陸,你拿了政府資金,就意味着更難拿到海外技術的輸出許可。
所以在2008年之前,中芯缺錢也不敢要政府的錢。
最終,還是作為基督徒的張汝京,動用個人關係,找來美國五大教會組織背書,保證只民用,不用於軍事,才拿到了先進設備的出口許可。這是國家項目反而做不到的事。
最後,張汝京有榜樣的力量。
中芯成立的第二年(2001年),互聯網泡沫破裂,連帶芯片行業跌入低谷。909工程當年虧損十幾億,招致國內大量批評,日本合作方後來也退出了。
但張汝京認為,越是行業低潮期,越應該擴張,趁着低價買入設備甚至工廠,太划算了,當年三星半導體就是這麼起家的。
從打下第一根樁到建成投產,中芯只用了13個月,創下行業紀錄。到2004年,中芯已經擁有了四條8英寸生產線和一條12英寸生產線,躋身全球第四大芯片代工企業。
當然,快的代價是鉅額投入,長期虧損,財務報表非常難看,這就要靠張汝京的行業地位和強大意志力來説服董事會,堅持下去。
過程中困難重重,張汝京帶頭省錢,坐經濟艙,出差儘量當天往返,把工程師的嚴格和基督徒的苦行貫徹到創業中。員工們可未必甘願,有人開玩笑説,中芯國際的英文名SMIC,是Save Money I Can,我會省錢。
張汝京的內心也很矛盾,他説一路建廠辦廠,學會了做事,沒學會做人。
但作為行業追趕者,千頭萬緒,還能怎麼辦呢?他只能招攬心中有熱忱的人,開工前帶着全體主管打掃廠房,讓每個人感受到這就是自己的廠。
中國台灣投資人評價張汝京,“他有一箇中國半導體的宏偉夢想,不是為了賺錢才來做這件事,這最可怕。”
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做,也只有他在做。
從0.18微米到0.13微米、90納米、65納米、45納米……21世紀前十年,大陸的芯片製程工藝從落後五代,一直追到和台灣只差一代。
張忠謀發現,當年世大半導體的威脅再次上演。甚至這次更麻煩,中芯在大陸,沒法再通過收購解決。更可恨的是,中芯以台積電的代工模式,挖台積電的芯片人才,搶佔了台積電無法染指的大陸市場。
2001年9月,中芯宣佈年底前試產0.18微米芯片,徹底點燃了張忠謀的敵意:我們投資數億美元才掌握的製程工藝,你們不到千萬美元的研發預算就掌握了?是不是通過挖人,偷了我們的技術?
2003年,就在中芯赴美上市的前夕,蓄謀已久的台積電在美國加州起訴中芯侵犯專利權、竊取商業機密、不正當競爭,要求賠償10億美元。那一年,中芯的營收只有3.6億美元,還在虧損。
薑還是老的辣。面對商戰經驗豐富的張忠謀,埋頭建廠的張汝京顯得稚嫩,疲於應對。
此案孰是孰非?有中芯的老員工表示,真正犯錯的是下面幾個工程師,但影響波及了整個公司。
2005年,雙方達成庭外和解,中芯承認“已獲得台積電的信息”,併為此支付1.75億美元和解金。台積電不再追究0.15微米以上技術的侵權,但0.13微米以下技術不得繼續侵權。
為此,中芯必須設立一個第三方託管賬户,把新獲得的技術存在裏面,讓台積電自由查驗,來確認是否侵權。這招很是毒辣,相當於鎖死中芯的技術,每一步盡在台積電掌握。但當時的張汝京似乎沒得選。
張忠謀並未就此罷休,一年半後,又在加州提起訴訟,主張中芯違反和解協議。這次訴訟,又選在中芯融資之前。
中芯堅決否認侵權,積極應訴,張汝京説:這次他們是騷擾。代理律師也認為勝算很大。
中芯還在北京高院反訴台積電不正當競爭、商業詆譭。這招的高明之處在於,大陸訴訟的審理時間早於美國訴訟,前一場官司會暴露台積電掌握的證據,哪怕主場作戰沒佔到便宜,也能讓中芯更充分地準備後一場更重要的官司。
然而,那時正值“漢芯造假事件”曝光,國內輿論對半導體產業口誅筆伐,官方也放緩了扶持力度。無論如何,直到2009年6月宣判,中芯的訴訟請求,被北京高院全部駁回。
3個月後,加州法院宣判,中芯再次敗訴。
失敗來得始料未及,前一天張汝京還在和員工照常開會。得知審判結果那一刻,他在電話裏放聲大哭。
張汝京不得不飛往香港,與台積電緊急談判。
三天後,中芯公告與台積電達成和解,代價比上一次更為慘痛,再賠2億美元,外加中芯10%的股份。
台積電開出的另一個和解條件是,張汝京出局。隨即,中芯宣佈張汝京因“個人原因”辭去執行董事、總裁、CEO 等職務。
他平靜地和下屬説:官司輸了,自己必須負責。
公司高管勸他,可以再上訴,不一定會輸。張汝京反過來勸他們,打知識產權官司純粹是商業遊戲,重點不在輸贏,而在於時間和精力。他最初想幫大陸提高芯片技術水平,此時兩岸關係緩和,作為分屬兩岸的企業,沒必要繼續對立。
但在送別會上,他又對眾人強調:“不要認為這是人生中很大的失敗,不要被打趴下。”
此後幾個月,和張汝京聯繫的人,都會回憶起他那段時間的平靜,但也有人感受到他隱隱的悲痛。
他一生都在建廠,離開,建廠,離開,只有這一次是被迫走的,怎麼可能不遺憾。
但正如張汝京所説,他沒有被打趴下。那一年他61歲,他的目標是像張忠謀一樣,幹到87歲再退休。
這是獨屬於理想主義者的人格光輝,不計較個人得失,只在乎中國芯片事業的成敗。
3、星火燎原
2009年11月,張汝京離開中芯國際,由於競業限制,他選擇進入LED產業。
此後三年,投資創辦了四家公司(映瑞光電、升瑞光電、皓瑞光電和嶸瑞芯光電),覆蓋LED產業鏈上下游。
直到2014年,張汝京終於迴歸了自己心心念唸的芯片行業,他不想做和中芯競爭的事情,於是在上海創辦了新昇半導體。
一顆芯片從無到有,經歷四個環節,設計、製造、封裝、測試,當時中國大陸的生產工藝雖然不算先進,但至少每個環節都獨立成軍。
唯獨最上游的硅片材料高度依賴進口,受制於人。
新昇半導體就瞄準這裏,建起了大陸首個12英寸大硅片項目。
2016 年,新昇拉出第一根300mm單晶硅棒,2018年實現規模化生產,開啓國內大硅片產業化進程。
中國台灣的媒體這樣評價,張汝京在為大陸半導體拼最後一塊拼圖。
他給公司取名,總有寓意,“世大”是目標“世界最大”“中芯”是“中國之芯”,而“新昇”,這次沒有明説,或許暗示着一場新生。
但這遠遠不是最後一塊拼圖。
張汝京將新昇交給上海硅產業集團繼續運營,自己則投身下一場創業。他説國內缺大硅片的問題有了實質性解決方案,那就交給國家繼續做大做強。
2018年,張汝京在青島創立芯恩半導體,嘗試CIDM模式。
這是一個新的理念,張汝京是國內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芯片生產分為兩種模式,一種是IDM,整合元件製造,由一家企業完成芯片設計、製造、封裝測試的全流程,比如行業先驅德州儀器和英特爾,主做存儲芯片的三星,都用這種模式。
另一種是台灣首創的設計(Fabless)與代工(Foundry)分開,例如台積電、中芯就只做代工,高通、華為海思就只做設計。
IDM更利於協同優化,利潤也比只做單一環節更高,但鏈條更長,管理更難。而設計與代工分開,風險更分散,靈活性更強,但協同能力偏弱。
張汝京認為,最適合中國大陸的是CIDM,也就是共享IDM模式。
大陸對各類芯片的需求巨大,但芯片人才仍然不足,當時成規模的芯片設計企業不超過五個,所以通過CIDM模式,十多家企業共同出資,交叉持股,集合人才,共享資源和工藝,這樣既能實現合力,又能分擔風險,根據客户需求規劃產能,也能保持靈活。
他説大陸很大,我們要把幾個地方的優點都學來。
青島有多家智能家電企業,需要大量芯片,此前普遍採購通用款式,直到芯恩成立,才有了本地第一個芯片製造項目,實現上下游聯繫,定製化開發。
芯恩兩輪融資150億元人民幣,但張汝京還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要做出別人花兩三百億才能建好的工廠。他從國外買來二手設備,只要原價的20%,又從美國日本請來維修專家,算上零件和人工費用,不到原價的30%。老師傅帶着新人翻修,既節約了成本,又讓員工熟悉了設備。
有人開玩笑説,芯恩提前完成了大部分固定資產折舊,還沒開工就開始賺錢了。
芯恩的8英寸芯片項目投產不久,12英寸芯片項目還在搭建,張汝京又邁出了下一步。
2022年,他加入上海積塔半導體,擔任執行董事,主做車用芯片。那一年,中國整車廠商的產能,正受到芯片的制約。
張汝京加入後,積塔迎來了135億元人民幣的融資,如今已是車規級芯片產能國內第一。
放眼中國芯片產業鏈,哪裏有短板,他就補哪裏。雖然不再像當年那樣,端着一碗盒飯在工地上盯進度,但振臂一呼,總會有一大羣人、一大筆錢聚集在他麾下。
而他還是事業成型就退出,留下模板就換賽道,一如當年在德儀建廠的時候。
有人笑他這是為旁人作嫁衣,他説如果所有新娘的漂亮衣服都是我們做的,那也很好。
今年張汝京76歲,離開中芯已有15年,全球先是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再是進入萬物互聯時代,而後進入AI大模型時代,對芯片的需求只增不減。
行業風起雲湧,越來越燒錢,需要舉國之力託舉。
張汝京創辦新昇的2014年,《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發佈,規模超千億的“國家大基金”成立。
張汝京加入積塔的2022年,美國芯片法案出台,計劃提供527億美元的補貼和税收抵免。
但芯片不只是資金密集型,還是人才密集型產業。
當年的美國,“八叛逆”創辦仙童,其中幾位後來又創辦英特爾,先有這羣人,後有硅谷。
當年的韓國,三星和SK海力士挖來東芝半導體事業部部長川西剛等眾多人才,才逐步實現對日本的超越。
中國大陸也一樣,黃昆、謝希德這些半導體前輩開班授徒,教出了王陽元、許居衍、俞忠鈺等行業先行者。後來的產業發展,又離不開一批台灣人才,比如張汝京。
時至今日,最缺的仍然是產業人才。
因此張汝京運營芯恩時,還和青島大學、青島科技大學、山東大學合作,從本科開始培養人才,規劃產學合作方案。
每一個項目都是一把炬火,每一個人才都是一點火種,而張汝京,是那個為眾抱薪的人。
星星之火,燎原了嗎?還沒有。
但一位相識20多年的老下屬評價張汝京説:他從不灰心。
“從不灰心”,這四個字也適合送給尚未成功的中國芯片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