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之前那則北京大爺地鐵上嫌棄裝修工人的視頻,會引發那麼大的輿論爭議?_風聞
马上就好咕咕咕-1小时前
今年4月17日,北京地鐵5號線上,一名乘客認為鄰座乘客衣着不淨,指責對方“穿得跟要飯的似的,弄一身灰在這擠唄”,並用“混蛋”等髒話辱罵對方。
被罵男子解釋道,自己連座椅靠背都沒有倚靠,也沒有刻意擠人,但辱罵並未停止。直至目睹該糾紛的另一乘客出面制止,對罵人乘客表示,“我願意跟他挨着”,並坐在了兩人中間。事件視頻經網絡傳播後,引發討論。
據相關報道,被罵乘客在北京一處窗簾城幹裝修。
類似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時有發生,比如在澎湃新聞的相關報道中,53歲的齊師傅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他來自河南周口,今年是他獨自在外地務工的第七年。
因為工作原因,齊師傅着裝每天都會粘上很多的灰塵。
齊建軍面朝剛潑灑在地上的泥漿蹲下,左手撐住膝蓋,身體前傾,微微踮腳,右手伸向最遠端,用抹子把四散的泥漿由遠及近來回刮平,再用腰部的力量將上身收回,挪腿往後撤步——這樣的動作他一天要重複數百次。
水泥和沙子,一灰一黃,顆粒細小,被水稀釋後,變成流體,難以精準控制。在攪拌和潑灑時,褲子難免會被飛濺到。下蹲抹平時,膝蓋也時不時會觸碰地面。硬化後的水泥和砂漿成了“灰”與“塵”,在衣服上呈現出泛白、發黃、灰斑點點等痕跡。常常不到午飯時間,沒有被反光背心遮擋的區域——齊建軍的衣袖、褲腿、膝蓋,甚至衣領處,已有明顯的髒污。
午飯後,齊建軍有半小時到一小時的休息時間。施工地被水泥和沙子佔據,且沒有椅子等可落座,他多數時候只能找個相對乾淨的牆角靠着坐會兒,或在旁邊空置的屋子裏,側躺在水泥地上眯一會兒,為了不讓頭接觸到地面,他會用手肘墊着,或者將頭靠在牆上。每一次休息,衣服上的灰塵就更多。
不僅是衣褲,齊建軍的頭髮也常常蒙上灰塵。這半年,他的頭髮慢慢長出來後,他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時髦的髮型,僅留頭頂一小撮,並染成紅色,遠看像一座小火山。但他有整理頭髮的習慣,當滿是水泥的手指劃過頭皮,鮮亮的髮色便被覆蓋上一層白灰,頭皮上也留下一道道白槓。
某天下班時候,因為工頭沒空開車送齊師傅回家,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坐地鐵回家,在地鐵上,齊師傅也被某位乘客嫌棄渾身上下髒亂差。雖然也有其他乘客出聲為齊師傅打抱不平,但齊師傅最終還是選擇坐在地上。
齊師傅也提到,直接被其他乘客要求“別坐”的情況很少,他只遇到過這一次,更多時候,介意的乘客會自行走開或挪到別處。
下午四點半的地鐵上,人不算多。一上車,他瞄準一個空位,正打算落座,一個聲音將他定住:“你身上這麼髒,怎麼坐啊?”他抬頭,緊挨空位坐着的一中年女子邊打量他邊説道。他頓時心裏冒火,從凌晨4點起牀,做了一天地面找平,他的腿和腰都很痠痛,而回到住處,還得近一個半小時,他想坐。但女子的眼神讓他覺得免不了一番爭執,他便説:“不好意思,你嫌我髒,我坐地上。”
他背靠扶手欄杆,席地坐下。一旁的乘客為他鳴不平,對該女子説:“坐你家了?這是公共場所。”也有年紀稍長的乘客向齊建軍招手,“師傅,你不用理她,就坐那,看她讓不讓你坐。”但齊建軍只是説算了,沒有起身。
“身上臉上都是土”,讓他沒有非坐不可的底氣,“人家穿得乾淨,你蹭人家身上也不好”。此外,他還強調,對方只是講他髒,沒有使用辱罵性的詞彙,如果罵人,他就不會忍氣吞聲。
不過,齊建軍也説,直接被其他乘客要求“別坐”的情況很少,他只遇到過這一次,更多時候,介意的乘客會自行走開或挪到別處。
另一位地鐵志願者劉先生則表示,據他觀察,有的工人怕把座位弄髒,有空位也寧願站着或坐在地上。他曾嘗試勸説那些工人坐在座位上,甚至會遞給對方紙巾,稱如果實在過意不去,走的時候擦擦就行。
他看到一名上了年紀的工人揹着大包,攥着扶手,搖搖晃晃,眼睛都已閉上,趕忙攙他坐下,詢問道:“都花一樣的錢,你們為什麼不坐呢?”該工人指了指自己的外套,表示“人家會嫌乎埋汰”。這樣的推辭,劉學軍幾乎次次能聽到,他會繼續勸説,“一點不埋汰,不髒,你們給北京搞建設,辛苦了。”碰到實在怕弄髒座位的,他會遞給對方一包紙巾,建議道:“沒事,坐吧,走的時候擦擦就行。”
上海地鐵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根據《上海市軌道交通乘客守則》第十條,“赤腳、赤膊、油污衣褲者、醉酒肇事者、烈性傳染病患者、無人監護的精神病患者或者健康狀況危及他人安全者不得進站、乘車。”除此之外,地鐵方面暫無着裝相關要求,座位的髒污一般會由後續車站的保潔員跟車處理。
而對於部分工人席地而坐的情況,該工作人員也指出,這是不符合地鐵安全規範的,“如果説旁邊有站立的乘客,列車有急剎車的行為,坐在地上很危險的”。因此,巡視的站務員一般會要求坐在地上的乘客站起來抓穩扶手。
另一方面,有工人表示,雖然工地也設有淋浴區,但實際想要在工作結束時沖洗身體,也並不是特別方便。
泥瓦工曹道銀告訴記者,在他工作過的建築工地裏,都沒有淋浴區,要想洗澡只能回宿舍區或者租住的住所。而宿舍區與工地之間,並不是緊挨着的,會刻意隔開一定距離,一則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兩個區域需分別刷臉進入。二則是為了保障休息環境,“如果都住工地旁邊,連夜加班的,還有噪音,還得了”。
為了搶工期,一些工人可能臨時被調來幫忙10到20天,他們並不住在宿舍或者工地附近,下班後只能穿着滿是灰塵的工作服,搭乘便宜快捷的公共交通回家。
如果要進入宿舍區洗澡,需要人臉識別,即使進入宿舍區,傍晚是洗澡的高峯期,曹道銀説,“人多的時候排隊得一個多小時”,還時常停水。同時,搶工期經常需要加班,如果晚上十點下班後,再去洗個澡,就可能趕不上地鐵。因此,他們幾乎都選擇忍一忍,回家再洗。
實際上,工人們清洗自身衣物的頻率並不低,裝修工曹師傅稱因為幹活總是出汗,所以工人們的貼身衣物實際是一天一洗,一天一換。就算是冬天,也至少兩天就得洗一次。
但因為條件有限,所以很多水泥粘上義父後,即使用力清洗也很難將痕跡去除。
在工地洗衣服並不方便。有的工地有洗衣機,但據曹道銀説一般是按時長投幣收費的,20分鐘要四塊五毛錢。為了省錢,工人們絕大多數都選擇手洗。
從早上7點到下午5點,曹道銀一天要砌近一千三百塊磚。與磚塊親密接觸的過程中,衣服會蹭到灰,抹水泥時,也經常刮到膝蓋上,而且建築工地沒有乾淨的休息區,他的腳痠痛時,只能用磚塊或木板墊着坐會兒,導致褲子後側也滿是灰塵。“什麼東西都管坐,一靠就可以了。”他説。氣温高時,一天下來,他的衣褲會被汗濕幾輪,又黏又難聞。
“俺們幹活一天一洗,一天一換。”曹道銀説,由於建築工地灰塵漫天,幹活還經常出汗,貼身的衣物,就算是冬天,也至少兩天就得洗一次。
與貼身衣褲不同,工人們表示,外套洗得會少些。外套比起T恤、套衫、褲子來説,不但難洗而且難幹,如果每天洗,還得再多買幾件輪換,這也是一筆開銷。除了工地上穿的反光背心,一年四季的工作服都是工人自行購買,它既是消耗品,也是必需品。曹道銀大多是在工地門口的地攤上去買,由於質量不好,且經常搓洗,兩三個月就開線爛了,又得重新花錢買。
而惱人的水泥偏偏喜歡沾上外套,三四天不洗的話水泥會完全硬化,即使用刷子用力搓洗,也很難完全清除灰白的痕跡。
我把原報道的鏈接放在這裏,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

相關鏈接:《坐地鐵的工人:泥塵滿身,何以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