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留|經濟學人：中國人，正悄悄“放棄”英語_風聞

今天繼續分享一篇《經濟學人》的文章，叫 《Why China is losing interest in English》（為什麼中國人對英語正失去興趣）。

這絕對不是一篇唱衰英語學習的文章，恰恰相反，讀懂它，你會更明白我們今天為什麼還要堅持學英語。

文章説了一個“英語熱”降温的故事，整個內容邏輯非常清晰，就像剝洋葱一樣，一層一層帶我們看問題的核心。

首先，文章把場景拉回到了2008年，那個萬眾矚目的夏天。

為了迎接全世界的遊客，北京發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學英語”運動。上至警察、公交系統員工，下至酒店服務員，都在突擊學英語。當時甚至定下了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讓80%的出租車司機都能掌握基礎的英語對話。

這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代表了那個時期中國擁抱世界的熱情和決心。那時候，我們稱之為 “English fever”（英語熱）。學英語，意味着更好的工作機會（進外企），意味着能和外國人做生意，甚至意味着一種“走向世界”的夢想。

然而，鏡頭一轉，回到現在。

文章説，今天任何一個去北京的外國人都會發現，能流利説英語的人並不多。當年80%出租車司機的目標，被證明只是個 “fantasy”（幻想）。甚至在國際機場，一線員工和外國人交流都有些費勁，邊檢人員常常要求助於電腦翻譯。

這種反差，就是文章要探討的核心。

於是，文章擺出了數據和核心論點。

文章引用知名語言培訓機構EF（英孚教育）的一個全球英語熟練度排名。數據顯示，在116個國家和地區裏，中國的排名是第91位。而在僅僅四年前，中國在100個國家裏還排在第38位。熟練度等級也從“中等”滑落到了“低”。

當然，文章也提到了，國內有人質疑這個排名的準確性。但它指出，這個趨勢與另一個更大的趨勢是同步的：China is also growing more insular.（中國也正在變得更加內向。）

針對這種變化，《經濟學人》總結了幾個層面的原因。

疫情三年，國門緊閉，出國旅行、商務交流幾乎停滯。與此同時，我們和幾個主要英語國家（美、澳、英、加）的關係也變得緊張。這種“隔絕”和“緊張”，自然會降低語言交流的迫切性。

近年來，一些立法者和學校管理者開始呼籲，要降低英語在課程和高考中的比重，從而為傳統中文學科“讓路”。雖然教育部門還沒完全同意，但文章引用一位頂尖大學教授的話説，很多學生確實覺得英語沒那麼重要了，學習興趣也淡了。

經濟放緩的大背景下，人們的心態變得更加謹慎和“向內看”。出國的人比疫情前少了，年輕人對於需要英語技能的外企工作熱情不再，反而更青睞那些雖然“沉悶但安穩”（dull but secure）的體制內工作。

除此之外，功能日益強大的翻譯App，正在讓語言的壁壘迅速消失。在EF的排名裏，同樣以科技發達著稱的日本和韓國，英語水平也在下滑。文章在這裏拋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Why spend time learning a new language when your phone is already fluent in it?（當你的手機已經能流利説一門外語時，你為什麼還要花時間去學它呢？）

在整篇文章裏，有一句話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它看似平淡，卻精準地勾勒出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某種集體情緒。

Young people are less keen on jobs requiring English, choosing instead to pursue dull but secure work in the public sector.

直譯過來是：年輕人對需要英語的工作不那麼熱衷了，他們轉而選擇去追求公共部門裏那些沉悶但安穩的工作。

它用了兩個非常有畫面感的詞：dull but secure。Dull 這個詞，比 boring 更深一層。Boring 只是無聊，而 dull 帶着一種“灰暗、沉悶、缺乏活力”的色彩，描繪出那種日復一日、一眼望到頭的工作狀態。而 secure（安穩的）則像一個巨大的磁鐵，牢牢吸住了當下許多人的目光。dull but secure，這兩個詞並列在一起，充滿了矛盾和張力，完美寫出了一種妥協和無奈：我願意用“無趣”去交換“確定性”。

這句話的背後，是我們非常熟悉的文化背景——對“鐵飯碗”的重新追逐。在經濟上行、機會遍地的時代，年輕人更願意去冒險，去闖蕩，英語是闖蕩世界的“標配”。但在經濟放緩、不確定性增加的今天，“穩定壓倒一切”的情緒開始蔓延。這句話，等於用一句英文，精準地概括了中國社會當下一個重要的心態轉變。它已經超越了語言學習的範疇，進入了社會學的領域。

我們學英語，不就是要學這種表達嗎？我們完全可以把 dull but secure 記下來，用在自己的寫作和口語裏。比如，當你想描述一份工作很穩定但很無聊時，你就可以説 “It’s a dull but secure job.” 這比你説 “The job is boring, but it’s very stable” 要地道、簡潔、有力得多。

讀完這篇文章，可能會有人覺得喪氣，甚至會問：那我們還花那麼大勁兒學英語幹嘛？

我想説，這恰恰是這篇文章帶給我們最大的價值：

它逼着我們去重新思考學習英語的“意義”。

過去，我們學英語的動機，主要是 “工具性” 的。為了考試，為了找工作，為了和老外做生意。英語是一個錘子，我們用它來敲開一扇扇機會的大門。

但在今天，當翻譯軟件越來越強大，當“向內看”成為一種社會情緒時，英語的“工具性”價值確實在相對減弱。

但這並不意味着英語不重要了，而是它的核心價值，正在從“工具性”悄悄轉向“思辨性”。

對於我們來説，今天我們學英語，更多是為了：

能直接閲讀外刊、原版書籍、學術論文，意味着你永遠能接觸到第一手、未經過濾和轉譯的信息。在這個信息決定視野和判斷力的時代，這種能力是無價的。

國際視野不是看了幾篇編譯過來的新聞就有的。而是當你能真正沉浸在另一種語言的思維邏輯和文化語境中時，你才能理解不同國家的人是如何思考和看待世界的。這種深度的理解力，是機器翻譯無法給予的。

閲讀像《經濟學人》這樣邏輯嚴謹、論證複雜的文章，本身就是一種極好的思維訓練。它訓練你如何看透表象、分析結構、洞察動機。這種能力，無論你從事什麼行業，都是最頂級的核心競爭力。

所以，朋友們，別因為“英語熱”的降温而焦慮。那股熱潮，解決的是“有沒有”的問題。而我們今天，要解決的是“好不好”、“精不精”的問題。

當越來越少的人願意下苦功學英語時，那些依然堅持的人，反而會擁有更稀缺的價值。

《經濟學人》這篇文章，不是在唱衰英語學習，它只是吹響了一聲哨子，告訴我們：遊戲規則變了。我們學英語的目的，需要升級了。

從為了“用”，到為了“思”。這，才是未來精英真正的護城河。

與各位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