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相親,已經進化到偶像出道了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41分钟前

作者|劉小土
編輯|李春暉
別墅內,盛裝男女紛紛走上紅毯,保駕護航的是專業的燈光、化妝、攝影團隊。拍照結束後,他們將進行兩小時的自由活動,玩一玩感興趣的項目。待到晚宴時間,所有人來到長桌落座,依次自我介紹,開始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2025年的相親現場,像是比照着豪門短劇來的。**在硬糖君樸素的認知裏,相親還是男女雙方在“紅娘”督促下,約到某個餐廳、咖啡館見一面。沒看對眼就尬聊幾句散場,有點好感就快速進入主題。而互聯網對其最多的爭議,就是該不該請一杯奶茶,該不該A一頓飯錢。
但事實上,隨着新一批年輕人登場,相親文化也在發生變化。在社交媒體搜索“相親”“徵婚”等話題,會看到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主動相親,95後、00後都當起了專業“紅娘”。尤其在低線城市,三、五個人組成的小型相親工作室格外吃香,規模很小、盈利不差。相較傳統婚戀機構,這些團隊試圖從年輕人的角度出發,去引導同齡人享受社交的快樂。

這是真剛需。在今天,很多單身男女並非不想戀愛,而是壓根不認識、也沒機會認識可以戀愛的人。連原本喜歡保媒拉縴的老一輩,在現實生活裏都慢慢失去“人脈”,不得不走進相親小程序、紅娘直播間給小孩相看對象。
年輕人勇闖相親角、遠赴開封找王婆説媒或許還是整花活,現在他們找同城紅娘掛牌、四處參加相親局顯然是來真的。當相親從單身黨“最後的選擇”變成“主動的選擇”,他們又將改變什麼、得到什麼?
把單身男女當成“偶像練習生”
在傳統相親模式裏,戀愛資源按照顏值、財富、學歷等條件分配,一度出現了表格式相親的極簡操作。這意味着選擇和淘汰統統被前置,看下信息表格就能決定要不要接觸。人的情感需求被徹底忽視,大家又難以坦然接受自我物化,這讓很多年輕人寧願單身也不願嘗試相親。

久而久之,單身男女陷入了一種“拒絕相親找不到朋友,找朋友只能接受相親”的尷尬循環。而這也成為新一批職業紅娘的突破點,他們通過打破原來的評估標準,重新建立更合理的相親價值體系,從根本上降低年輕人對相親的牴觸性。
98年的陶思諾(化名)已經做了三年職業紅娘。在她看來,相親最理想的狀態是做成戀愛綜藝,“不能把用户當成商品,但可以把他們當成產品,像偶像練習生一樣的產品”。
比如,個人條件還是要擺在明面上,但應當採取立人設的思路。陶思諾的團隊會給每位客户做一個簡單的性格測試,通過一對一面談來挖掘客户的閃光點,再指導其做出一份能體現個性的“戀愛説明書”。

在一份標準的“戀愛説明書”裏,學歷、工作、家庭等硬性條件只做簡單描述,無非是充當用户出場的背景板。更多篇幅用來介紹他們的興趣特徵、心動瞬間,這些“軟件”部分需要進行故事性的延展,比如奶茶十級研究學者、天心區魚見愁等等。
如果用户自己沒有好玩的靈感,陶思諾會建議從消費習慣呈現人設,這同樣可以推導出他們的性格和價值傾向。比如露營愛好者、潮玩收藏師、盲盒受害者等等,雖然沒有直接提到年齡、興趣、性格,但別人一看到腦海裏就能立馬有形象輪廓。

很多人相親失敗的原因,是雙方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卻又對彼此異常挑剔。一上來還是陌生人呢,就琢磨能不能和Ta共度餘生,那結論當然是“不能”。有些話題跟朋友、家人、乃至陌生人都能聊,可放到相親對象那裏就突然有了冒犯性。而立人設就是做預溝通,一定程度上拉近社交距離。
**除了精修“戀愛説明書”,新一批職業紅娘還會提供化妝、穿搭、拍照等服務,幫助用户在社交媒體做長期的形象包裝。**這還真有點像偶像養成小遊戲,點贊之交也是積累路人緣的開始。
**有意思的是,低線城市的紅娘普遍只做同城用户,對返鄉的都市精英們則敬而遠之。**據陶思諾介紹,返鄉羣體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是更優質的資源,把自己的感情看得非常矜貴。“反倒是縣城青年容錯率更高,早早看到人生的平凡和普通,把自己交出去也沒覺得困難,配合度和參與性比較高。”
就説獨立女性,她們是能夠掌握自己事業和愛情的大女主,男生也很願意跟這麼有魅力的異性做朋友,但往往不會往愛情的方向考慮。“並不是覺得對方不太掌控,而是清楚意識到自己配不上。”陶思諾解釋道。
相親的盡頭,是線下“戀綜”
社交產品的扎堆出現,也曾給單身男女帶來脱單希望。但事實證明,這更多是一種排解孤獨的日常消遣和“假裝努力”。結識大量新人的成本是降低了,但信任成本也拉高了。
在社交產品裏晨昏定省,“早上好、吃了麼、在幹嘛、哈哈哈”,都只是簡單的輸入輸出。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話題,來回幾句就斷了,只能着急忙慌去找下一個給自己定定神。這就像厚厚的油浮在水面,看着是全面覆蓋了,其實根本觸及不到內裏。人還是要面對面,才能在日常接觸裏培養感情。
相親就是這樣一個見面的過程。只是傳統模式的目的性太強,更善於把人和人的關係橫刀斬斷而非細水長流。新一批職業紅娘顯然意識到這一點,試圖把相親轉變成常規的社交活動,在普通朋友基礎上發展親密關係。

他們在策劃活動時會弱化相親、結婚、戀愛等元素,反而是跟遊戲、興趣、消費結合,讓參與者可以沒壓力地玩起來。去年開始,陶思諾就把工作室發展重心轉移到線下,每個月都會舉辦兩三場線下活動,主題包括但不限於徒步、美食品嚐、陶藝手作等等。
在這些活動落地前,他們內部會根據用户個人資料做一次匹配,以便把“合拍”的人安排在一起,儘可能增加他們接觸的機會。比如説,户外燒烤局會設置採購食材、烹飪任務等環節,調動參與者積極性的同時,也有意無意挑起他們的勝負欲,從而出現情感的波動。
**除了日常的主題活動,越來越多相親工作室開始策劃更為隆重的限定活動,像開篇提到的別墅紅毯晚宴。**據陶思諾觀察,這類強儀式感的相親局,大家明顯更上心,恨不得把最時髦的裝備都穿上。精神飽滿、狀態在線,異性之間也更容易產生生理性吸引。

年輕人就需要這樣的表演舞台。在短視頻,上班和不上班的變裝視頻是一大熱門題材。創作者通過吐槽職場沒人值得自己打扮,極力證明自己打扮起來還挺有魅力。説到底,在鼓吹鬆弛感的年代,我們也在慢慢失去日常生活的儀式感,抑或有些“精緻羞恥”。而現在,有人渴望找回支稜的狀態。
既是限定活動,定價也會偏高,絕大多數相親工作室的這類活動只對會員開放,單次收費在三、五百元。但這並沒有降低用户的熱情,陶思諾告訴硬糖君,“幾乎每場活動的參與人數都遠超預期。在我們這種小城市,普通人沒什麼參加高端社交局的機會,大家很願意花點小錢解鎖新體驗。”
即便沒有成功脱單,這些人也能積累到足夠多的朋友圈素材,進一步打造自己的人設。不瞞各位,硬糖君都有點心動,沉浸式表演加觀看本城版“戀綜”,多麼刺激。
相親的生意,還能怎麼做?
不只是單身男女,現代人的社交生活都在不斷坍縮。我們慢慢失去了融入線下公共生活的能力——線上舌戰羣儒不算。
人類學家項飆把這種現象歸因為“附近的消失”。在他看來,現代人的生活完全被時間邏輯統治,空間邏輯在這種時間暴政下消失了。人們日常只能通過越來越抽象的概念和原則建立自己對世界的認識,缺乏對生活環境的真實感知和參與。

可人類畢竟是羣居動物。**過去幾年,年輕人追捧的線下活動幾乎都帶有一定集體性,飛盤、徒步、露營、網球等成為單身男女的社交主戰場。**硬糖君體感,今年長沙的枱球廳、羽毛球館人滿為患,擠滿了成羣結隊的年輕男女。
“搭子文化”的盛行,也暴露了年輕人對社交的渴望。説什麼輕型社交關係,其實就是人們想要朋友,但沒有那麼多精力、或者説能力去維繫,用“搭子”這種中間態做下緩衝。大量“搭子成功轉正變對象”的熱帖,足見紅男綠女的躁動。
而放眼現在的相親市場,世紀佳緣、珍愛網所代表的傳統婚戀網站,因難以適應年輕人新的社交理念而頹勢盡顯;探探、二狗、青藤之戀等社交產品雖火熱一時,但更多用在用户日常的消遣。這是新一批年輕職業紅娘湧現的根本原因,也是他們掘金破局的關鍵點。
陶思諾就是典型的“自己淋過雨,就想給別人撐傘”。當時單身的她想處對象,親戚朋友都沒有合適資源。她註冊了幾乎所有常見交友軟件,也沒找到一個能長線發展的目標。直到在社交媒體發了個“找搭子”的帖子,這才接觸到新的異性朋友,“勾搭上了現任男友”。
目前,這些新式職業紅娘、相親小作坊的機會仍集中在低線城市。**下沉市場的單身男女有更強的結婚焦慮,可為社交付費的能力相對較弱,傳統婚戀機構上來先交三五千,遠不如相親工作室有性價比。**這怎麼不算一次社交的消費降級呢。

而對於相親工作室來説,除了會員費用,他們還能通過線下活動、形象改造、約會策劃、婚慶服務等方式變現。陶思諾的工作室每個月都能指導三五對用户脱單,成功相親的對象已經超過150對,這裏面不少已經領證結婚。“發財致富比較困難,但只要本地青年還有社交需求,就肯定能掙到錢。”
相親社交,或許也是線下消費空間的新機會。在成都、長沙、重慶等城市,社交主題的酒吧、民宿、別墅正在變多,其中不乏直接對標戀綜的。

為了緩解面對複雜世界的不安,年輕人學過很多社交攻略、婚戀理論,各個都能脱口而出大金句,給網友分析相親男/女猶如deepseek頭頭是道。可生活不是套公式,我們沒辦法掌控全部局面,其實也沒必要掌控全部局面。享受社交、成功脱單,還是要實戰刷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