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哈佛女孩演講被批“假大空”，背後是廣泛而真實的焦慮_風聞

來源 | 四環青年

撰文 | 張豐

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2025年碩士畢業生蔣雨融的畢業演講，本來標籤是“哈佛畢業演講的第一個中國女孩”，在特朗普打壓哈佛大學和中國留學生的大背景下，很容易獲得觀眾，但是在最初的傳播之後，她遭受了鋪天蓋地的質疑。

有人“扒”出她和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簡稱綠髮會）的關係，她的父親蔣某某在綠髮會任職，質疑她是靠綠髮會秘書長寫推薦信才進哈佛；也有人批評她的演講“假大空”和做作。

這種輿論是她沒有想到的。面對質疑，她沒有選擇沉默，而是和男友一起在網上與網友“對質”。

她公佈了自己的履歷：初中在青島的普通中學，高中考入重點高中，但是很快就到英國讀書。

在英國華威大學，她的成績優異，此後轉入美國名校杜克大學；從杜克考到哈佛肯尼迪學院讀碩士，因為學費不夠，她還申請了延期就讀一年。

在回應中，她公佈了三份她讀哈佛的“推薦信”，來自杜克大學的兩位導師，以及她在瑞士一家公司工作時的領導。

她強調，自己取得的成績跟家庭背景無關，“小蔣一步一步走出來的路坦坦蕩蕩，隨便他們去扒”。

但網上的質疑並沒有減少。很多人不看證據，不會輕易更改自己的“偏見”，堅持認為沒有家庭動用手中的資源在背後鋪路，她很難進入哈佛。

更多人揪着她的演講風格不放，是“假大空”還是真實情感的流露？就像很多網絡話題一樣，陷入主觀的爭執。

真正值得注意的其實是這次輿論的兩個方面：如何評價哈佛大學和“哈佛女孩”？網上鋪天蓋地的對哈佛女生的質疑，又是怎樣的社會心理？

人們指責她的演講風格“假大空”，並且進一步指責哈佛大學的“精英主義”，這當然有一定道理。以哈佛為代表的常青藤大學，在美國和中國都受到類似指責，這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蔣雨融的演講，強調“人類命運”和全球化的合作。她開頭講自己和同學的一起處理電器故障的故事，而相關的同學來自不同國家——這可能是她真實的生活經驗，但是一個小麻煩卻牽涉幾個“國家”，在普通人看來仍然算是誇誇其談。

不管是靠個人努力還是家庭幫助，蔣同學的“道路”，都很有代表性：一種“全球化精英”，在英國美國讀大學，在瑞士的公司工作，談的話題往往關乎到“人類”，但是對身邊（比如國內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的掙扎，又往往視而不見。

這種價值觀未必真有什麼問題。這種演講套路和語言，是典型的“常青藤風格”，“世界”“人類命運”這些看上去遙不可及的問題，正是一流大學的學生所思考的。

應該指出的是，不管我們普通人看上去多麼遙遠，對他們而言，這套語言系統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在紐約哥大校園裏，人們會為加沙人的命運而哭泣，但是對校園外紐約的流浪漢，卻不會看上一眼。

他們的熱情、天真和冷漠，都是真實的。即便在美國，這也是很多人反省的對象。這被稱為一種“進步主義”，或者“白左”，一種精英論調。

這是因為世界正處在鉅變和撕裂之中。全球化正在退潮或者被質疑：哪些人在全球化的過程中獲益？

為什麼有些人在過去二十年處境越來越糟糕？

很不幸，蔣同學被看成是獲益者的一員，儘管從目前的信息看，她的成就或許很大程度也依靠個人努力。

和“假大空”相對應的，可以説“真、小、實”，其實恰恰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感受。

在中國，大部分家庭仍然為高考的內卷化而焦慮，想通過看張雪峯的直播視頻，在填報志願的時候佔一點先機。

很多大學畢業生，都為找一個穩定的工作發愁。在大城市，過去幾年好工作越來越難找，一些工作的起薪在不斷降低。

這就是“真、小、實”的世界。有這樣的感受的，不管是在美國還是在中國，都是大多數。

而蔣雨融同學所代表的，是一個充滿希望的“舊世界”：做一個全球精英（在另一個角度詮釋地球村），在全球範圍內尋找屬於自己的機會，並且獲利。

很多人批評她“假大空”，彷彿很多中國人一夜之間都成了演講高手似的。但是，如果你站在“真、小、實”的角度，就不能理解，這種“普遍的恨”當然自有來處。

蔣雨融同學無意間成為了人們情緒的發泄對象，這已經無關她個人言行的對錯。

她的個人努力值得肯定，不管是學業還是將來的事業，也許都充滿希望——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即便她“進軍”自媒體博主賽道，也因為這一波的爭議，獲得了可觀的流量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