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行業“反內卷”進行時_風聞

文/科技説説

進入2025年後，國內汽車行業似乎正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集體反思”。

回溯過往，從比亞迪的“油電同價”到蔚來的“服務內卷”，再到五菱的“極致性價比”等，過去數年間國內汽車行業以“價格戰”為燃料，驅動了全球最大規模的新能源革命，但也讓“內卷式”競爭愈發激烈。

時至今日，“內卷式”競爭已從推動行業發展的“加速器”，演變為吞噬利潤、擠壓創新的“絞肉機”。數據顯示，國內汽車行業利潤率呈現持續下滑的態勢——2020年為6.2%、2021年為6.1%、2022年為5.7%、2023年為5.0%、2024年為4.3%。另據國家統計局發佈的最新數據顯示，2025年一季度，我國汽車行業利潤率為3.9%，低於下游工業企業利潤率5.6%的平均水平。

或許“反內卷”，已勢在必行。

“反內卷”達成共識

當“內卷”成為行業的集體焦慮，一場由上至下的“自我救贖”已然啓動。

5月底，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發布《關於維護公平競爭秩序 促進行業健康發展的倡議》，提到一段時間以來，行業盈利水平下降，以無序“價格戰”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內卷式”競爭，是行業效益下降的重要因素。

同時，這份倡議明確表示支持企業通過正常的方式參與市場競爭，堅決反對無底線的“價格戰”。隨後，工業和信息化部表態稱，贊同並支持中國汽車工業協會提出的倡議，將加大汽車行業“內卷式”競爭整治力度，堅決維護公平有序的市場環境。

6月3日，全國工商聯汽車經銷商商會發布的《關於反對“內卷式”競爭 促進汽車經銷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倡議》提出，全行業應以中國汽車產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大局為重，嚴格遵守公平競爭原則，堅決抵制以“價格戰”為主要形式的“內卷式”競爭行為。

6月5日，在商務部例行記者會上，商務部發言人何詠前針對汽車業“內卷式”競爭現象表示，商務部將積極配合相關部門，加強綜合整治與合規引導，維護公平競爭市場秩序，促進行業健康發展。

能夠看到，政府相關部門的行業機構的表態，為“反內卷”加上重重的砝碼，也指明瞭方向。隨之而來的，是眾多嗅覺敏鋭的車企也開始向“內卷”宣戰。尤其是在6月7日舉行的中國汽車重慶論壇上，諸多中國汽企高層和行業人士圍繞“內卷式競爭”等話題展開討論。

其中，吉利控股集團高級副總裁楊學良在論壇上表示，“內卷是最低級的競爭行為，是經濟界、學術界普遍認同的自殺式惡性競爭。”甚至他的言辭還頗為激烈——“有些企業爭當卷王，以卷為榮，如果繼續這樣卷下去，國家鉅額財政支持而產生的汽車產業良好生態，可能被這些所謂的卷王帶向邪路。”看來，吉利高層是意有所指。

就連比亞迪也表示，要進行“反內卷”。在此次論壇上，比亞迪集團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雲飛表示，該公司將用科技創新來反“內卷”。李雲飛提出4點倡議，一是為消費者負責，拒絕誇大式宣傳；二是以量產為準，拒絕透支式營銷；三是比技術、拼產品，抵制陰陽、反對拉踩；四是打擊造謠等。

而長安汽車董事長朱華榮則表示，當前激烈的競爭讓長安汽車經銷商、員工面臨壓力，可持續發展遇到挑戰，長安汽車堅決反對無道德底線、無法律底線的惡性競爭。此外，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近年來更是已經不止一次呼籲“反內卷”，他認為過度的價格競爭只會導致惡性循環，對於企業正常的發展而言，必須有合理的利潤。

“內卷式”競爭就像一場沒有終點的馬拉松，大家都在拼命加速，卻忘了為什麼出發。幸運的是，從當下政策風向標和車企高層的言論看，國內汽車行業已就“反內卷”達成共識。告別無序內耗，將成為可能。

行業或將迎來重塑

這場從政策到企業的集體覺醒，顯然將改寫國內汽車業的競爭邏輯。

當“反內卷”的共識從宣言走向實踐，國內汽車行業的競爭圖譜將迎來根本性的重塑。告別低層次的價格纏鬥與浮誇營銷，真正的價值高地將得以重新確立。非常重要的一點是，當“價格戰”退潮，技術創新將成為新的競爭焦點。車企之間比拼的，是從配置表“內卷”轉向底層技術創新能力。

誰掌握了三電系統的核心突破、智能駕駛的領先算法、電子電氣架構的革新等，誰就掌控了定義未來汽車的鑰匙。其中，固態電池的商業化曙光、800V高壓平台的加速普及、城市NOA的落地之爭、中央計算架構的演進——這些需要長期鉅額投入的前沿領域，將成為區分真創新與偽概念的試金石。當車企不再為短期營銷噱位分散資源，真正有遠見的企業將獲得更廣闊的技術縱深。

此外，競爭的維度還將從單純的硬件參數比拼，躍升至對用户全生命週期體驗的精耕細作。智能座艙的交互是否真正自然無感？軟件OTA能否持續帶來驚喜？補能生態是否足夠便捷無憂？售後服務能否直達人心？用户體驗將成為產品價值的終極裁判。

同時，車企需要更深刻地理解用户多元化的用車場景，並提供超越交通工具的、軟硬件深度結合的場景化解決方案與生態服務。誰能無縫融入用户生活，誰就能建立更深厚的品牌護城河。

在“反內卷”的驅動下，車企自身的商業模式也將實現韌性構建，告別透支式增長。換而言之，車企必須構建可持續的財務模型，通過優化供應鏈、提升製造效率、創新服務收費模式等途徑，確保長期健康運營。這也意味着，定位清晰、有所為有所不為的車企，將擁有更聰明的“生存智慧”。

對消費者來説，自然會成為“反內卷”浪潮的最終受益者。如，“反內卷”將大幅減少過度承諾、誇大宣傳、惡意貶低對手的噪音污染。消費者得以在更清朗的信息環境中，基於真實的產品力、技術實力和服務口碑做出購買決策，避免被營銷泡沫裹挾。

而且當競爭迴歸產品與技術本源，企業才有資源與動力進行真正的長期投入。消費者將受益於更快的技術進步迭代、更可靠的品質保障，以及更透明、誠信的服務體驗。國內汽車行業告別“內卷式”競爭的零和博弈，消費者最終迎來的是價值創造驅動的共贏局面。

寫在最後：

真正的競爭，不是把對手打倒，而是共同把蛋糕做大。

當“價格戰”讓位於技術戰，當口水戰轉化為體驗戰，當浮躁的喧囂沉澱為對價值的堅守——國內汽車行業達成的“反內卷”共識，正在為一個真正屬於創新的黃金時代奠基。這絕非逃避競爭，而是為競爭確立更具有價值和意義的新規則。

在“反內卷”的新賽道上，中國汽車工業能否真正定義全球產業規則？答案，藏在每一個企業的選擇裏。而當更多車企真正以技術為矛、以品質為盾，未來的競爭將更聚焦於技術創新的深度、產業鏈整合的效率、用户價值的挖掘。

可以預見的是，當全行業從內耗中掙脱，將目光投向星辰大海般的科技前沿與用户體驗的深空，中國汽車工業的巨輪，才能在全球百年變局的浪潮中，憑藉真正的內生力量，破浪前行，駛向一個更健康、更強大、更能代表中國智造新高度的未來。中國汽車業正經歷一場深刻的範式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