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歌手vs戲曲演員唱戲腔,被降維打擊了?_風聞
印客美学-印客美学官方账号-艺术科普向平台。57分钟前

流行歌手唱戲腔,和老戲骨唱起來,那叫一個不一樣。
那些唱多了流行的歌手,面對戲曲,簡直是被降維打擊。

專業歌手也被降維打擊?
流行歌手跨界戲腔,唱的是流量密碼。老戲骨一開嗓,才是文化基因的覺醒。
當流行歌手唱起戲腔,真很容易就被專業的“吊打”。
好聽是好聽,但是好像不夠味道。
比如張含韻和郭雨昂合唱的《相思遙》。
主要是大家沒想到,一個男生唱得能比女生還柔。
這首歌本身是戲曲作品,全程都要用戲腔唱。
張含韻的唱功不用多説,音調也比較高,前半段也是唱得相當柔美。

只是,當梅派第三代傳人的郭雨昂一開口,合作秒變KO。
他的聲音不僅細膩柔美,而且非常有穿透力,比起張含韻,更唱出了這首歌的遺憾和意境。

有的人説,感覺他連眉目都在傳情。
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代的小姐總想跟唱戲的私奔了。

張淇和蕭敬騰也翻唱了京劇唱段《武家坡》。
蕭敬騰是京劇小白,為了這首歌已經是逐字逐句摳細節了。
但無奈他本身音調就不高,還要反串旦角,為了讓聲音更有穿透力,全程使用假聲,嗓子都快夾冒煙了。

其實效果已經不錯了,但同樣的歌,曾黎唱出來對老蕭確實是降維打擊。
曾黎本身就是主攻青衣的京劇演員,身段好,唱腔正,一首歌下來全程唱戲,完全還原了王寶釧的哀婉故事。
更不用説那些網紅了,只是夾嗓子,和戲味沒有半點關係。
比如小潘潘唱的《黃梅戲》,生動地詮釋瞭如何把一首歌從普通變成三俗。
第一句就是極度不真實的嗲聲,發音咬字都顯得矯揉造作。
副歌部分要唱《女駙馬》了,又是嗲聲+虛聲,用輕浮的媚聲腔調唱着“誰料皇榜中狀元”。
女駙馬活生生被唱成了“大爺來玩呀”。

對比慕容曉曉的原唱版本。
主歌部分的流行唱腔,那幾句戲腔的發音、咬字都很標準,聲音也是剛中帶柔,和女駙馬那股勁兒很契合。

什麼才叫有戲味?
自從國風興起,很多歌經常有事沒事來點戲腔。
但質量怎麼樣,大家也都看到了。
饒是林志炫跟着京劇老師學了3個月,《悟空》的呈現效果還是有點不倫不類。
他的唱功毋庸置疑,但為什麼就是沒有戲味呢?

因為戲曲演唱有自己獨特的體系,不是音調高、唱功好就行的。
戲腔有四大技術支柱——
氣息控制、共鳴腔體、咬字歸韻、裝飾音技法。
前兩個是戲腔發聲方式的關鍵。
流行唱法一般以胸腔和頭腔共鳴為主,追求的是音色的統一流暢。
但戲曲是頭腔、胸腔、鼻腔三腔貫通。
通常是頭腔50%、鼻腔30%、胸腔20%。
而且它的頭腔共鳴位置比流行更高,盧文勤先生認為,要通過氣息,把聲音送到蝶竇等高部位的空隙裏去振動,使聲音迂迴在腦後,發出含蓄渾厚的音調。
專業叫法是“腦後摘筋”,這種聲音發出來才會穿透力強但又不尖鋭。

至於氣息控制,唱戲腔要用腹式呼吸和丹田發力結合,氣息的支點要保持在肚臍以下三根指的地方,形成“氣柱”支撐。
很多人以為戲腔就是夾嗓子,但其實通常只有旦角依賴“小嗓”(假聲),老生要用“本嗓+腦後音”。
發聲方式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更何況是習慣了幾十年流行發聲的歌手。
即便學了3個月,林志炫的混聲技術還是偏向流行,音色是柔,而不是剛。

咬字也是戲味的另一個來源。
戲曲的咬字會有一點方言化。
京劇通常是“湖廣音+中州韻”,秦腔則是“陝西方言韻白”。
比如,京劇的“説”讀作shue而非shuo。
“街”讀作jiai而非jie。
流行歌手的咬字仍然是偏向普通話的,缺少戲曲的“尖團字”“上口字”等特殊發音規則。

在韻尾的處理上,戲曲也要求“一字三韻”。
比如“江陽轍”就必須歸到-ng,保持鼻腔共鳴。
但現在的歌手要麼本身是普通話不標準,要麼是受網絡歌曲影響太大,經常忽略字尾收音。

此外,戲味也藏在細微的裝飾音裏。
跟流行歌一樣,戲曲也會有顫音,但是京劇的顫音頻率比較慢,靠橫膈膜控制,而非流行樂那樣靠喉部抖動。
它們的頓挫也是突然的力度變化,流行樂是講究平滑過渡,唱慣了流行的人自然會不適應。

戲曲和流行樂應該如何結合?
戲味是日積月累才能演繹的。
如果沒有一定的戲曲功底,只是把原本普通的旋律,加一些類似説唱的處理;把尖着嗓子發聲當成戲腔,聽起來不僅沒有美感,還會非常刺耳。
比如花僮的《浪子閒話》。
副歌部分加了轉音和類似説唱的方法,刻意往戲曲上靠,但是聽起來很生硬,還不如老老實實用流行方式處理。
對於有功底的人來説,可以直接在唱法上做文章。
平地起高樓帶來的感受絕對是最直接的。
比如李谷一的《前門情思大碗茶》。
這首歌的旋律就是傳統五聲調式,很有國風的感覺。
李谷一老師在唱的時候也用了大量的裝飾音和轉音,整首歌的“戲味兒”非常足。

劉歡的《情怨》也是如此,有大量的波音和微妙的轉音。
還有李玉剛的《新貴妃醉酒》,也是很經典的戲腔唱法
本身就是國家隊選手,就算上難度,唱起來也是手拿把掐的。

但是對於戲曲功底不那麼深的,就可以上點科技,用電子化處理。
薩頂頂的《左手指月》就是對崑曲水磨腔的賽博改造。
(沒有説薩頂頂功底不深的意思,只是比較典型)
主歌部分用崑曲的橄欖腔唱流行旋律,間奏部分不僅加入了崑曲採樣,還用合成器打碎成電子顆粒,製造碎片化效果。
600年前的水磨調被太空電子音色重新包裝,既有傳統調又有未來感。

還有陶喆的《Susan説》。
就是保留了京劇《蘇三起解》中的核心旋律,將長度統一,再配上原本的歌詞,放在歌曲當中。
或者直接就選擇那些能突出自己本身特點的戲曲進行改編。
比如譚維維的《華陰老腔一聲喊》。
她把華陰老腔套進搖滾的和絃裏,老腔原生態的吶喊正好可以和自己流行女聲形成“粗糙VS精緻”的張力,突出了一種野性。

戲曲並非不能和流行結合,關鍵是要找到通感。
與其追求形似,夾着嗓子把自己累個半死,不如解構戲曲基因並進行創造性轉化,這樣的融和或許更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