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的紅燈區,看見50歲女人們的愛與欲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昨天 22:59
十點人物誌
2025年06月11日 19:50:31

採訪、撰文|三金
編輯|野格
十點人物誌原創
2021年4月17日,一名68歲的男子從基隆坐了接近一小時車到台北火車站,接着步行到萬華茶室“消費”,深夜十點再坐末班車返回基隆。
同樣的行程他持續了26天,風雨無阻。這本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男人,但他所去的“萬華茶室”卻並不簡單。這裏被認為是台北最後的紅燈區。
“紅燈區”一詞最早出現在19世紀90年代的美國。當時性工作者會把紅色的燈放在窗前,藉此吸引顧客。現在,紅燈區通常指一座城市的性產業聚集地,集中着人類的原始慾望。

歌舞伎町一番街被認為是亞洲最大的紅燈區,聚集着許多風俗營業場所。圖源:視覺中國
萬華茶室的店鋪俗稱“阿公店”。白天這裏普通而破舊,門店虛掩。到了晚上,五顏六色的燈牌亮起,俗豔的霓虹燈落在濃妝豔抹的女人身上,街道籠罩在一片情色的曖昧氣息中。

萬華紅燈區的一條暗巷,晚上招牌會亮起豔麗的彩燈。圖源:社工機構Zoe。
在這裏謀生的女人大多出生於1951年之後,年紀最小的也已經五十多歲。
她們中有人被父母當成搖錢樹,少女時代就被賣到妓女户;有人懷抱歌星夢,卻中途淪落至此;還有人原本生活平凡安穩,卻遇上了好賭的另一半……她們來到萬華,萬華也成為她們人生的最後一站。因為工作的特殊性,沒有人看得起她們。包括她們自己。
當地義工機構的出現為她們帶來了一絲轉機。
義工們來到萬華,希望做些事情改變這些底層女性的處境。除了開展日常的活動,義工小趙找到李玟萱——一位曾經書寫過萬華流浪漢們經歷的作家——希望她能記錄下茶室女人的故事。我們今天的文章,也由此展開。
這是與性工作者有關的故事,也是一羣人試圖用擁抱對抗孤單、用記錄對抗遺忘的故事。

無聊和等待,是她們工作的常態
偌大的空間,只有幾把桌椅,玟萱第一次見到了從事性工作的阿嬤,對方已經在萬華紅燈區工作了二十多年。
玟萱很驚訝,自己居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阿嬤把自己藏得很好,習慣用頭髮擋住臉,人縮得小小的,像一個隱形人,“她就希望你看不到她”。
剛開始,玟萱和阿嬤們的對話進展並不順利。
很多阿嬤説,自己的故事“很丟臉、不光彩”,害怕“自己不會講話”。她們對外界充滿戒備。畢竟在此之前,她們接受這樣面對面的對話通常是和警察、黑幫和“高利貸”。
當談話深入,阿嬤們聊起自己入行的原因。這倒是與外界想象中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同,很多人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選擇”。

呆在房間裏的一位阿嬤。圖源:社工機構Zoe
阿娟原本在萬華賣衣服,她知道街道深處魚龍混雜,也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做“這種工作”。但隨着兒子鋃鐺入獄,如果想幫兒子打官司,她就不得不在短時間裏賺到更多錢。
阿娟找到熟悉的朋友,朋友帶她來到紅燈區,裏裏外外打了招呼:“這是我的好朋友,以後如果來了,你們都多幫幫她。”阿娟猶豫過,但為了兒子,只能接受這份工作。從新人做到老人,阿娟仍然會想起當時的心情:“每天躺在牀上,痛苦得想死,想為什麼我的人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不過女人們入行並不都是因為窮。
研究中國紅燈區的社會學者潘綏銘曾訪談過上千位“小姐”,幾百位“媽咪”,他提到,每當性工作者被問“為什麼要做這一行”,早年什麼原因都有,後來都説是因為窮。這是社會輿論更能接受的説法,但真實情況往往更復雜。
萬華很多阿嬤成長於重男輕女的年代和家庭,犧牲姐姐供養弟弟被視為理所當然。她們從小被剝奪了讀書的權利,不認字,也沒有話語權。這不是簡單的“窮”可以概括。
還有極少數阿嬤自願入行,她們相信“自己是自己身體的主人”。
青梅以前在百貨公司做櫃姐,見到很多“小姐”去她那買東西,每天揹着品牌包,珠寶加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青梅意識到,自己現在年輕又漂亮,在舞廳工作可以快速積累財富,“如果能在年輕的時候賺很多錢,為什麼要拒絕呢?”
阿嬤們工作中最大的煩惱是黑幫和客人的騷擾,但同樣讓她們苦惱的是難以排遣的無聊:一個人待在小房間裏,客人隨時可能來,而大部分的時間只能無所事事地等待。
如果是受過教育的“小姐”,有的會在等待的時候背英文單詞,還有的會背保險的法條,“她希望自己以後可以去做保險業”。與大家想象的“小姐”的生活不同,只要是能生財的方式,她們都會去努力試試看。
玟萱遇到過一位從外地到萬華紅燈區的阿嬤,為了掙更多錢,她不只是在茶室舞廳裏等待客人上門,而是聯合老鄉們,一起去巷口、街旁拉人。那些年,靠着主動出擊,她一個月可以賺幾十萬台幣。
阿嬤們大都有家庭,但幾乎沒有人想要讓家人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麗麗平常要照顧兩個孫子,每次工作時,只能把孫子安排在自己房間,再跟其他姐妹借房間做“生意”。她告訴孫子:“阿嬤要去按摩,你乖乖呆在家裏。”
玟萱説:“有時候,家人未必全然不知情,只是不説破而已。因為家庭需要這筆錢,所以希望太太去賺,媽媽去賺。”

工作後回家。圖源:社工機構Zoe
有人遠離家鄉,家人的確對她們的工作一無所知。
一位阿嬤過世後,她的兒子來到萬華,這是兒子第一次來到母親的“工作場地”。
葬禮結束後,警察帶兒子找到義工機構,説:“你媽媽以前被她們照顧過。”兒子希望義工小趙可以帶自己去媽媽之前住的地方。那時候他媽媽租的小房間還在,去到那裏一看,兒子當場淚如雨下。
兒子説,因為爸爸家暴媽媽,自己十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媽媽了。記憶中的媽媽是一個非常愛美的女生,所以他長大之後開了一家美容院,希望以後某一天,媽媽會走進去。但當時他看到的媽媽的房間,甚至不如他給實習生安排的牀位。
兒子敏鋭地察覺到了什麼,他問小趙:“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媽媽之前是做什麼的?”因為阿嬤已經去世,小趙不知道阿嬤是否願意讓兒子知道自己的遭遇,只能説:“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不想下沉,奮力踩水的女人
那位兒子看到的是一個用木板隔斷的房間:屋裏只有一張雙人牀;木板上吊着鏈條,方便掛衣服;房間有一個小窗,剛好是能安置一個排風扇的大小,這是為了讓室內空氣循環暢通。
儘管如此簡陋,房間裏還有一台空調,冷氣經常固定在28度。
玟萱解釋:“28度不涼快,但對阿嬤們來説比較省電;而且在服務過程中,人肢體間會有接觸,開冷氣是要讓客人感覺舒服一些。”
萬華一帶有很多這樣的老房子。不同於遊客眼中文藝而繁華的台北,萬華藏在其中,是慾望的、生猛的,是活色生香的,也是難以啓齒的。

電影《艋舺》故事發生的背景就是萬華,這一帶有許多廟宇和夜市,十分混亂。
白先勇在《孽子》中形容這附近盡是“熱臭污穢的死巷”。作家廖信忠提到所謂“五流人生”的説法,即萬華這塊區域聚集了流氓、流鶯(性工作者)、流浪漢、流動攤販和流動工人。如他所説,“這是任何台北旅遊書裏都不會提到的事情”。
據説,萬華情色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道光年間。附近有碼頭,人來人往,“花街”應運而生,隨之而來的是“公娼(納税並接受政府管理的女性性工作者)”和“幼齒”(未成年雛妓)。
“吃幼齒補眼睛”的説法流行一時,很多小女孩被父母賣到這裏,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直到後來眾多婦女團體集結在一起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反雛妓運動”,情況才有所好轉。
後來,作為當地最早的通商口岸,萬華持續吸引着越來越多底層人來此謀生。貧窮的女人們來到這裏,本是希望生活從此不再下墜,但“當地的環境遠比經濟的困難要複雜得多”。
電影《艋舺》描繪過這裏燈紅酒綠的玩樂場所、燒香拜佛的寺廟和暴力重義的黑幫。二十多年前,這邊的夜市還有殺蛇剝皮表演,以“強身健體”為噱頭的餐廳小吃也不少。在走進暗巷前,許多嫖客會先在夜市補一補。

附近的夜市。圖源:社工機構Zoe
生活在這樣環境中的女人們,被迫捲入更深的洪流。
阿嬤們中有人借了高利貸,短短幾天利息就是天文數字;有人接觸到毒品,或是捲入毒品走私案,被媒體戲稱為“阿嬤運毒團”;還有人得罪了黑道被恐嚇,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巨大的壓力引發一系列疾病,基本每個人都患有失眠和胃潰瘍,需要服用精神類的藥物。
在藥物作用下,性工作者想要換工作變得更加困難。
生活作息使然,她們大都沒有時間觀念,如果前一天吃了藥,第二天甚至沒有辦法準時到工作地點;但不吃藥,也無法正常清醒地完成工作。隨着年齡增大,體力活做不了了,願意接收她們崗位就更少了。
玟萱認識的很多阿嬤已經在萬華工作了二三十年,經歷過紅燈區的繁榮與衰落。她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做性工作,但如果能做些別的事情,她們也願意嘗試。
曾有一位阿嬤,因為要養活自己九十多歲的母親,一直做“小姐”。後來她終於找到了一份清潔工的工作。每次見面,阿嬤都穿着自己的清潔工制服,“她想讓大家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正經的工人了,哪怕那身制服遠沒有她以前的蕾絲短裙那麼漂亮”。
有能力轉業的阿嬤是少數,很多阿嬤抱怨現在“生意”越來越不好乾了。年輕漂亮的東南亞女性佔領了原本阿嬤們的房間,高齡的她們只能去到更遠更小的巷子裏招攬生意。

影視劇《華燈初上》劇照
但很難説做着這種工作的女人們就是自甘墮落。
有阿嬤告訴玟萱,自己不是櫥窗裏的貨物,有人看了喜歡想買,自己就一定要接受,“如果是很臭的、喝多了酒的男人,我們也不想做對方生意”。
玟萱可以感受到這種微弱的區別:“哪怕是在性行業裏,女性的選擇權已經無比微弱,她們無法挑選工作,卻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挑選客人。”
義工阿水曾經也幫助過流浪漢,後來幫助這些女性性工作者。他本以為這兩個同處底層的羣體會相互憐惜,結果她們彼此都覺得,“我總歸比你好一點”。
流浪漢瞧不起性工作者出賣身體,説她們是“能被錢買下的女人”;性工作者也瞧不起流浪漢,認為他們“自我放棄、好吃懶做”。
阿水注意到,一些流浪漢的確已經放棄了自己,每天只是等着看能不能領到補助。但這些女人總是在想,“我還有媽媽要養,我還有小孩要養”。

影視劇《華燈初上》劇照
她們彷彿被丟進一個很深的、踩不到底的泳池,雙腳卻還在不斷踩水,一直踩、一直踩,奮力地讓自己不要溺死。

老年人的情與欲,
説到底還是人的孤單
一開始,玟萱帶着“獵奇”的想法走進萬華紅燈區。她想要透過這些女性瞭解紅燈區如何運作、這一特種行業還有哪些秘辛。
她也的確得到了這些信息。“阿嬤們講得很具體。譬如行業黑話分別對應着哪些細節……”
但當玟萱看完每個阿嬤的一生,發現“小姐”也只是她們人生階段的一份特殊工作而已。
有阿嬤説,自己從來不想做“小姐”。她的夢想是做幼稚園裏煮飯的阿姨,因為她太喜歡孩子了。在“小姐”的身份之外,她還有她的夢想、她的挫折、她的失落。
有阿嬤把頭髮剪得很短,細問才知道,在家裏吵架時,她總會被丈夫拉着頭髮去撞牆,“頭髮短了,丈夫就拉不到她的頭髮了”。玟萱沒想到,剪短髮居然也是女人保護自己的方式。
有阿嬤告訴玟萱,她不理解為什麼義工機構的人會對她這麼好。這是一件稀奇事——在她過往的生命經驗中,一定要付出什麼才能得到愛。比如有阿嬤明明是被父親賣去紅燈區,她卻認為自己努力賺錢的意義是將來要買一個房子給爸爸。
或許正因為毫無依靠,在紅燈區,女人們建立起格外複雜的友誼。
被迫入行的女人看不上自願入行的人,“你就是享受男人給你錢,你喜歡去騙別人錢”。但當有人知道同事丈夫過世了,同事自己還帶着兩個小孩,便主動説,“讓男人摸的事我來做,錢都給你”。
紅燈區生意好的時候,客人出手大方,很多阿嬤會要求客人連帶着把自己十幾個姐妹一起點了。姐妹不服務,最多進屋露個臉、敬一杯酒,但最後都能分到錢。這也算是“姐妹之間的照顧”。

卡拉OK點播代碼。圖源:社工機構Zoe
阿娟的室友曾經拿她的身份證去借高利貸,阿娟原本很生氣,但要債時,卻發現室友的丈夫病情嚴重,兩個小孫女還在發高燒。阿娟不但自己沒要到錢,還去銀行取了兩萬塊幫助這個家庭。外人聽到都難以理解,但阿娟説:“大家都是辛苦人,我們只能幫一把。”
後來,阿娟的兒子脱罪,家裏情況好轉,但她沒有離開萬華。她在這裏活得很自在,工作機會也多,哪怕不做“小姐”,也很容易找到一份洗碗或端盤子的活計。
小潔則是被迫在萬華安頓下來。她曾痛下決心:只要賺到當初來這裏的成本就回家。但其實她早就賺回來了,甚至把省下來的錢寄回去給兒子買了房子、娶了媳婦。但當她回到老家,發現那個家已經不需要她。
於是她又回到萬華,繼續當“小姐”。
對小潔來説,至少這裏還有一羣阿公需要她。他們可以一起唱卡拉OK、聊天、喝酒。她還有一個男朋友,儘管對她並不太好,但“他們之間有一種互相依存的關係”。
現在來茶室找這些阿嬤的男人也已步入老年。他們的經濟條件沒有往日那麼好,出手不再大方,身體也不允許他們再和女性發生實質性關係。他們常常花幾百台幣,在茶室裏待上一整個下午。
阿嬤們都知道:“這些阿公就是希望有人聽他説話,你只要聽着就好,他講什麼,你回一句,他知道有人在聽他講話,就會一直想要來。”
阿嬤們同樣依戀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不過她們更需要掙錢,所以如果找到機會,她們會盡可能多轉幾個房間。但兜兜轉轉,還是在掙“老客户”的錢。
紅燈區有興衰,曾經一間間隔開的小包廂因為生意不好被拆掉,改成了開放式卡拉OK,只有一些地下室裏還存在特殊的交易。而慾望沒有漲落,阿嬤們總是在尋找一種被愛的感受,曾經她們向家庭追求,後來向客人追求,現在更多是在義工機構裏相擁取暖。
義工們做的事情説起來很簡單。她們會透過各種活動陪伴這些老人,比如做手工藝品、學歌仔戲、畫畫,“重要的是讓阿嬤們知道,來這裏是有事可做的”。阿嬤在這裏不談工作,默契地不問彼此過往,也不再自我消耗。

阿嬤門一起玩桌遊。圖源:社工機構Zoe
對65歲以上的老人,義工會幫助他們申請補助——很多老人還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得到幫助的。最困難的是未滿65歲的老人,她們不符合任何補助申請的條件,義工們會想辦法讓她們用其他方式賺錢。
義工們做了很多,但“所有事情只是在幫她們對抗孤單”。
對人類來説,孤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孤單,阿嬤們有的去賭博,有的接觸到毒品,還有的沉迷投幣式電動遊戲,在熱鬧的聲光效果裏麻痹自己。
“有人不見得需要這個錢,但她們覺得孤單,所以會反覆回到茶室。”玟萱説。

阿嬤們在做義賣品。圖源:社工機構Zoe
人們愛看“救風塵”的故事,但要讓不斷下墜的女性重新找回並認可自己的價值何其困難。
義工們同樣為此困擾,“阿嬤們只要稍微不如意又會回到原本的圈子”,他們看着女人們在同樣的環境裏來來回回,疲憊於如何努力也看不到成果。玟萱也經歷過嚴重的自我懷疑:“寫出阿嬤的故事能怎麼樣?她們的處境就能被改變嗎?”
義工小趙曾經因為這種疲憊逃離工作一年。
那一年,在和其他義工的交往中,她反思自己對待阿嬤有一種傲慢。“要改變一個人,那是上帝的事情,你陪着她,只是有可能看到那個改變。”
曾經幫助流浪漢的義工對玟萱説:“人的改變都是一瞬間的,我堅持下來,只是不希望她們某次終於想要做出改變的時候,身邊沒有人在。”
書寫萬華紅燈區的故事《茶室女人心》出版後,做過不少新書活動,其中一場有很多阿嬤們來了。她們坐在玟萱一開始見到她們的桌旁,卻不再刻意隱藏自己,而是大方認真地給讀者簽名。
一位阿嬤説:“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敢站在台上講話。我大概會坐在最靠近門邊的位置,隨時準備跑掉。可今天來了這麼多人,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故事是有人願意看的……”
對阿嬤們而言,人生很辛苦,她們奮力踩水這些年,才換來今天能夠浮出水面,好好喘口氣。

從龍山寺地鐵站出去就是萬華。圖源:社工機構Zoe
有讀者説,自己從阿嬤的經歷裏看到了一個年代的勞動史——這些婦女不得不用性產業去維繫她們的家庭。這是玟萱沒有想到的角度。她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記錄者,她應該相信,把故事記錄下來,這個社會一定會有人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接住這些婦女。
“我們要相信社會有這樣的能量去接觸邊緣族羣。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好好呈現她們的故事,不要誇張、不要渲染。”
為保護隱私,文中阿娟、青梅、麗麗、小潔、小趙、阿水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