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生，承載了許多跌宕起伏的鄉愁_風聞

本文字數：2163字

閲讀時間：8分鐘

“相隔倍覺離亂苦，近鄉更知故土甜”。這是2012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給予一位一生都在漂泊的遊子——高秉涵先生的頒獎詞中的一句。

只是，高秉涵先生跌宕起伏的這一生，又何嘗不是一首波瀾壯闊的鄉愁之詩呢？

説起高秉涵先生，他的故事對我們來説耳熟能詳，只是每每重品他的過去和他那不由自覺讓人產生敬佩之意的高尚質量，也不禁讓人感慨萬分，以至於潸然淚下。

**他説，**回家的路再長，也長不過一生。

高秉涵先生1935年出生于山東菏澤的一個小村莊，13歲那年因戰亂離鄉，一路顛沛流離隨着人流去到了廈門，趕上了前往台灣的最後一艘船，從此以後，靠着母親一聲叮囑——你一定要活着回來，開始了漫長的遊子生活。

為了生存，他與車站旁的小狗搶食物，在垃圾桶找吃的東西，費盡力氣地活着。或許命運的眷顧，又或許是緣分使然，他在垃圾桶找食物時，偶遇同為山東老鄉的一名老師，也正是這個老師，改變了他的命運。

在這位老師的幫助下，高秉涵先生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台灣的國防管理學院，攻讀法律系，成為了那代人當中很多人望之莫及的律師、法官，擔任台灣金門軍事法庭法官十年。

命運讓高秉涵先生最無助的時候在老鄉的幫助下一步一步變得更有能力、更強大，而高秉涵先生也懷着滿腔感激之情，在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之後，用自己的雙手帶着一個個異鄉亡靈迴歸故土，靠自己的能力設立獎學金、支持教育事業……他身上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優秀質量，着實讓人敬佩，也更值得我們去學習。

而關於他手捧骨灰回鄉的故事，起源於那一個令人無奈又無能為力卻不得不為的案件。

從國防管理學院畢業的高秉涵先生，被派往金門擔任審判員，而他面對的第一個案件，是判決一個逃兵死刑，這個逃兵本身不是軍人，而是為了給自己的母親買藥被抓入伍，在判決前，此人將自己十年前給母親買的藥交了給高秉涵先生，希望他有一天能將藥帶給自己的母親，高秉涵先生看着幾乎都已經變成粉末的藥，忍不住痛哭流涕。

在那個拼了命也要回到故土、回到母親身邊的士兵身上，高秉涵先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對於同樣因戰亂與自己母親分離的高秉涵先生來説，或許不需要任何言語，他也能讀懂士兵身上強烈的思鄉、思母之情吧。

他説，沒有在深夜痛苦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高秉涵先生的一本書，沉澱了許多遊子、特別是那個因戰火、動亂被迫分開的年代的遊子的思鄉之情。這本書就是眾所周知的《回家的路》。

2017年4月，高老先生從台灣飛回故鄉菏澤，再從菏澤飛往北京參加《回家的路》這本書的發佈會之時，在飛機上即興寫下了這麼一首詩，只是其中這幾句總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天涯留落人，總是徘徊在回家的路上，活着已做遊子，死後拒作遊魂，樹高千丈，葉落歸根，歸去來兮，不堪回首，淚撒來時路”。

或許，正是“活着已作遊子，死後拒作遊魂”支撐了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堅持一步步將上百個骨灰盒捧回大陸、捧回死者心心念唸的家吧。他捧回的不僅僅是死者的骨灰，更是沉甸甸的鄉愁。或許，正是他在無數個思念家鄉和母親痛哭的夜晚體會到那種思鄉的痛哭，所以，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亡靈安息，落葉歸根。

是啊，他説過，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而他也説過，他的眼淚已經哭幹了，他説最後一次流淚，是在第一次返鄉的時候，痛哭到幾近休克，他説他怕，怕靠近那個村莊，那個一生都在思念的地方。相信“相隔倍覺離亂苦，近鄉更知故土甜”也不過如此。

他説，故鄉的泥土是甜的，自己的眼淚是苦的。

1981年，高秉涵先生的一個山東老鄉獲准回家探親，他詢問大家要捎帶什麼東西，大家紛紛説帶柿餅、山楂等家鄉特產，高秉涵老先生卻説“帶把故鄉的泥土吧。”

不久後，山東老鄉返台，100多個同鄉前來分發禮品。

有柿餅，有燒餅，還有約三公斤重的菏澤鄉土。大家都覺得鄉土最珍貴，身為律師的高秉涵先生執行分配任務，每人一湯勺，最後，高秉涵先生分到兩勺，一勺被先生鎖進保險櫃，另外一勺分七次喝下。

“但是水喝起來好像是甜的，水是從我的嘴裏進去了，但是水一剎那之間，又從我眼裏出來了，我眼裏出來的水，掉了的淚，何止七壺……”該是多強烈的思念，品出來的鄉土才是甜的？掉出來的淚又何止七壺？感慨的同時，我們更無法體會到得是那一腔沉甸甸的鄉愁。

他説，我已經衝上岸了，我這一生要發光啊。

高秉涵先生的事蹟是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的遺憾和無奈，更是當今許許多多兩岸人民的寫照——回家。

高秉涵先生曾經在記者的採訪中説了這麼一段話，“我想念母親，他希望我做的，大概也是我正在做的，這個大時代不是讓我痛哭流涕嗎？讓我遍體鱗傷嗎？那我既然是已經活下來了，我已經衝上岸了，我這一生要發光啊，要讓這個時代減少點痛苦，不能恨啊”。

高秉涵先生一生心存感恩，回報家鄉，設立獎學金支持教育事業，帶領孫揹回家……他在用自己的行動反饋家鄉、反饋社會、反饋國家，就像先生所説的一樣，讓這個時代少點痛苦。

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讓多少海峽那頭的遊子一生都只能滿懷滿腔思鄉之情卻難以“回家”，無奈、無能為力，卻無時無刻魂牽夢繞的相思之情，直至老去。

幾十年過去了，時代再變，只是不變的是那條回家的路。

高秉涵先生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的詩歌，只是，他的這一生，又何嘗不是一首波瀾壯闊的詩歌呢，承載着那個時代許許多多老一輩的鄉愁，更指引着這個時代的兩岸人民將這條回家的路走得更好！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個時代少點痛苦，少點思鄉的痛苦！

作者：韋秋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