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不認錯的新保守主義者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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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精美”?不,是“精里美”》聊了一下中國的新保守主義者(NeoCon) ,“精里美”。這些人在中國的輿論場上相當活躍,不少大V的意識形態底色都是新保守主義。
在輿論場上識別這些人並不難。第一個特徵就是他們親烏同時親以;第二個特徵是反“白左”,同時也反“川”。
自由主義“白左”親烏,但對以色列在加沙的所作所為也並不贊同。他們不算壞人,只是有些天真。比如拜登政府的國務院發言人馬修米勒卸任後在採訪中表示,以色列“毫無疑問”在加沙犯下了戰爭罪。在位的時候也服從政府的整體態度,卸任了就可以表達真實想法了。
新保守主義思潮產生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里根執政時期非常活躍,而在小布什執政時期達到高峯。新保守主義的主要特徵包括下列特點: “傾向於運用善惡二分法看待世界”、“對於外交手段的容忍度較低”、“隨時準備使用武力”、“強調美國的單邊行動”、“蔑視多邊組織”及“關注中東”。
新保守主義有一種源於宗教信仰的信念,他們認為人類的生存狀態被定義為在善與惡之間的選擇。他們用非黑即白、絕對的道德範疇來分析國際問題,堅信自己獨佔道德制高點。以美國為代表的自由民主體制是“善”,以之前蘇聯現在中國為代表的列寧主義體制就是惡。除了中國之外,“激進的伊斯蘭”也是惡的代表。他們認為“善”和“惡”之間的鬥爭是不可調和的,和“邪惡國家”搞緩和是對這是對專制主義的軟弱和對“反文化”的寬容。
新保守主義既反對老共和黨人的“現實政治”,抱怨他們對外結盟時不問政權性質;又反對民主黨人的傳統國際主義,認為他們想依靠國際組織和經濟發展去推動民主是“天真”。他們看重的是“力量”。新保守主義的政治哲學主要有兩條:其一,自由民主跟專制水火不容,民主國家應挺身反對暴政;其二 :美國及其價值觀至高無上,美國應擔負起它的“世界使命”。
布什的“善與惡的戰爭”和布萊爾的“傳播自由才是對安全最好的保證”,正是新保守主義在最高政治層面的反映。
在外交政策方面,新保守主義者的主要關切是防止新對手的出現。1992年,保羅·沃爾福威茨於起草的一份文件,被視為“新保守主義思想的精髓”。報告指出:
我們的首要目標是防止在前蘇聯領土或其他地區再次出現新的對手,使其構成與前蘇聯同等程度的威脅。這是新地區防禦戰略的主導考慮,要求我們努力阻止任何敵對勢力主宰一個資源在鞏固控制下足以產生全球影響力的地區。
同時,新保守主義崇尚武力,斷言國家間關係的根本決定因素在於軍事力量以及使用軍事力量的意願。他們認為美國是“善”的代表。認為美國有維護“善”的昭昭天命,美國應該使用武力,輸出意識形態,國家安全的最好實現方式是積極推動國外的自由和民主。
他們好戰,關注美國的“單極”實力,將使用武力視為外交政策的首要而非最終選擇。他們批判“越南戰爭的教訓”,認為其削弱了美國使用武力的意願。他們蔑視國務院等傳統外交機構,以及傳統的針對具體國家的、現實主義的、務實的分析方法。他們主張“先開槍後問話”。他們敵視非軍事多邊機構,並本能地反對國際條約和協議。“全球單邊主義”是他們的口號。
在美國所有的政治派別中,新保守主義對中國的敵視傾向是最強的。中國既是現實政治中美國的對手,也是意識形態角度的“邪惡國家”。
2008年小布什下台之後,新保守主義開始衰落。衰落的主要原因是新保守主義外交政策遭遇了巨大的失敗。
從2001年到2006年左右,美國遵循了核心的新保守外交政策計劃,發動了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這個龐大的社會科學實驗的災難性結果再清楚不過了。新保守主義計劃使美國損失了數萬億美元,數千名美國士兵死傷,並在伊拉克和其他地方播下了大屠殺和混亂。
即使在二十年前,美國的實力也無法按照新保守主義者要求的那樣,用武力進行“善與惡”之間的鬥爭,用武力輸出美國的“自由民主”。美國的軍事力量連阿富汗都無法搞定,狼狽的撤出,把阿富汗留給了塔利班。二十年後,美國的實力更不足以推動新保守主義議程。
但是,新保守主義者從不認錯。

2014年,斯蒂芬沃爾特在Foreign Policy撰文批評新保守主義,指出,新保守主義者厚顏無恥,從不承認錯誤:
**新保守主義生存的一個原因是,其成員不在乎他們有多錯,甚至不在乎對與錯本身。**新保守主義一直願意玩弄真理,以推進政治目標。例如,我們知道,為了推銷伊拉克戰爭,我們願意編造情報,並提出令人髮指的虛假主張,今天,他們構建了同樣虛假的敍述,否認自己對伊拉克當前混亂的責任。新保守主義似乎天生就無法承認錯誤,也無法向成千上萬的人道歉,他們浪費了生命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害。
**沃爾特對新保守主義者的評價一針見血。中國的新保守主義者也決不認錯,玩弄真理,編造麴解事實。**為什麼新保守主義者會這個樣子?因為他們本質上是宗教狂信思維,善惡二分。不在乎對錯,只在乎善惡。自己以為自己是善的一方,所以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是錯的。
然而,真正給與新保守主義致命一擊的,不是民主黨自由派。而是特朗普。特朗普於2016年當選一事是對新保守主義勢力的沉重打擊。2024年美國大選開始之前,新保守主義者被認為已經失去了對共和黨的控制。特朗普於2024年再次當選之後,雖然曾經任命了一些曾被認為是新保守主義者的政治家為國家安全顧問等等,但是有觀察家認為這些人已經改變立場,成為美國優先這個理念的提倡者,**意味着新保守主義者在共和黨黨內已經被邊緣化。**特朗普的勝利並不是一個異常,也是幾十年前衰亡的老保守主義(Paleo-conservatism) 運動的復興。
特朗普主義在美國曆史中並非全新的東西,而是一種長期潛伏在美國政治的陰影中的民粹主義和老保守主義的新迭代。
在美國,新保守主義都是一個衰敗的過時的政治派別,美國主流政治已經意識到,所謂“善惡鬥爭”早已過時,美國的實力也根本不足以用武力推廣意識形態。在美國已經衰敗,但新保守主義思潮反而在中國輿論場上很流行。由於皈依者狂熱,中國的“精神美國人”,比真正美國人更“崇美愛美信美”。
也許美國新保守主義的最後守衞者,不在美國,而在中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