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之大者——兼論當下中國的哲學困惑（一）_風聞

在狂炒了一陣橫渠四句以後，再寫這樣的文章是有一點冒險的，一個是可能被反儒的人羣揪着不放追着罵，另外一個就是給讀者炒冷飯的感覺。不過有些話想了很久，不吐不快。且聽從本心做了再説。

題目是模仿的金庸先生的射鵰三部曲裏第三部《神鵰俠侶》中一個章節的名字“俠之大者”起的。因為我認為，若論襟懷格局之大，俠不如儒多矣。

孔子之前的儒家是什麼樣，我才疏學淺未曾探究。前一陣有人説儒家是給人主持葬禮的角色，沒有去考證。但是，從字的構造來看，儒字從人從需，説明這是一類被社會或人羣需要的人。我瞭解比較多的是孔子之後的儒學和儒家。而基本的普及來自於當年的批林批孔和後來南懷瑾先生的兩本著作《論語別裁》和《原本大學微言》。亦有人説（似乎還是一個很有名的教授）南懷瑾的書學術水平很低，不説貶得一無是處，也是堪堪在學術上立不住了。對了，李敖好像也有類似的説法。而我的觀點是，就矯正朱熹對儒家思想的扭曲而言，南懷瑾先生的著作就很了不起。

雖然歷朝歷代都奉孔子為至聖先師，但是，終其一生，孔老夫子做的最多的還是教書育人。因此，現在不論什麼人都承認他是一個教育家。

那他教的是什麼學問呢？從論語的內容看，孔子教給學生的是經世濟民，對社會有用的學問。換言之，孔子對中華民族最大的貢獻是開了向普羅大眾普及各種知識的先河。

就我淺薄的認識，孔子的思想有幾個巨大的進步。

第一是講究活着做好人，做好事；

第二是講道理不講玄學；

第三是有教無類，讓更多的人掌握文化和知識。

第四，用最質樸的方式讓最多的人知道怎麼處理世間事物。

當孔子教育自己的學生，“未知生，焉知死”的時候，實際上就是勸阻學生們不要對死後的世界過分關注，而是要關注當下，關注現實社會。之前的殷商是講究祭天的，甚至會用人來祭奠。周朝改商制祭天為祭祖，而且廢了人祭。但是不可避免的在孔子所處時代人們是相信鬼神的。今天我們民間流傳的很多神怪誌異都能追溯到那個時候甚至更遠。想來當時一定會有很多人津津樂道於此。今天同樣也有很多人在琢磨下一世和輪迴的問題。孔子旗幟鮮明地説了“未知生焉知死”的教誨，從此讓天下人明白做好當下比妄想死亡之後的事情要更有意義。人都做不好，鬼也做不明白，而況還沒有做鬼卻為做鬼而煩惱，正是所謂的本末倒置。

“未知生，焉知死”之後，孔子又説了一句“君子不語怪力亂神”，勸導他的學生們不要過分痴迷於神鬼道通，不要信賴什麼奇怪的力量和神通。想做好人，做好事，還是要踏踏實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實幹。這裏我要強調的是，孔子説的不是“世上沒有怪力亂神”，而是“不語怪力亂神”。對的，是不説而不是直接否定沒有。也就是説孔子是承認或者知道世上有怪力亂神的，但是，大多數情況下，大多數人是沒有必要糾結於神魔鬼怪的。有人也許會問有什麼證據能證實孔子知道有怪力亂神呢？我説兩件事。一個是孔子讀易，韋編三絕。不僅讀，而且為《易經》填補內容。。第二，孔子見老子（李耳），老子對孔子的批評不是説孔子不懂道與玄，而是説他不應該過分強調仁而忽視道。可見孔子之為聖不是簡單地因為教育，而是他的確有聖人的境界。但是，孔子一生沒有顯示過自己的神通本領，而且告訴自己的學生，不要隨便和普通人去講“怪力亂神”。還有一位後世的聖人也曾經這樣約束自己的弟子，不要在普通人面前顯示神通。只要露了神通，就要涅槃出離。這位聖人叫喬達摩.悉達多，又稱釋迦牟尼。

孔子沒有要求所有的學生都去學大學，學治國平天下的本領。他可以有顏回那樣道德高尚的學生，也有子由那樣經商有道的學生，甚至還有為吏務農的學生。總之只要對社會有利，肯於學習的學生都可以跟隨孔子學習。知識不再是貴族的專屬，也沒有什麼學問的高低。如果我們沒有孔子這樣的教育家開先河，那麼中華文明的很多偉大思想將只在貴族之間傳播傳承。一旦發生巨大的社會動盪，少數貴族出問題，可能文明就無法延續下去。人類歷史上類似的悲劇並不少。在華夏大地上，因為有更多的人有機會學習和掌握知識，特別是後來全國範圍內進行科舉考試的間接促進，我們民族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朝失道，求諸野”的民族。

孔子的第四個貢獻是後世被詬病最厲害也是被老子抨擊的最厲害的推崇並建立禮制。今天有很多人謾罵儒家仍然是指責儒家宣傳的禮制，特別是宋朝之後被程朱等人極端化成了禮教以後，彷彿孔子成了千古罪人。而我要説後世出奸佞非夫子之過，倒是奸佞不得久立才是丘之大功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本意是所有人都要在其位做好本分，所有的人各安其位，各行其正，則天下必長治久安。在亂臣賊子紛出，導致國家和天下不安寧的時代，如何維持社會的穩定，夫子之言當頭棒喝，何罪之有？古人有云，春秋無義戰。為了不義的目的，大興兵兇，使人民不得安居樂業。孔子提出仁義為先，遊説各諸侯國息徵免戰，善莫大焉。而且規矩立好了，從此後世任何一個人謀逆篡位，天下人皆謂之不正，熄滅了多少野心家的壞心思。

我想孔子之所以做了這四個方面的貢獻就是深刻地認識到這個社會需要有道德，懂道理，務實肯幹的人來領導和推動才會沿着正確的方向發展。相比較而言，基督教曾經造成了歐洲的千年黑暗時期，伊斯蘭教教義下的阿拉伯人到現在都不能很好地建設平等的健康發展的社會，信奉濕婆神的印度教徒把印度搞成了什麼樣，大家更是有目共睹。可見，建立一個世俗化的社會精英培養體系，建立一套貼近世俗生活的秩序體系，讓每個人都很簡單地知道自己怎麼做就是合乎規矩，也就是符合基本道德要求是多麼重要。當合乎規範的門檻相對簡單易於理解，就有利於普及。所以，幾百年後當董仲舒勸説漢武帝獨尊儒術的時候，才會有那麼好的社會基礎。

有些人就是不同意。他們總是用今天的視角，用後來儒家的部分蜕變以及世人對孔子的教誨的曲解來證明孔子的思想貽害千年，控訴董仲舒為了一己之利毀了中華文明很多豐富的文化知識。而我要説，不可以這樣去評價古人。

可以這麼説，沒有獨尊儒術，很可能我們的民族早早就被遊牧民族消滅了。沒有儒家的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襟懷，中華民族固步自封，成為不了文明存續千年的唯一的民族。

儒之大者，以其無華，故能成為各種學問道理的背景色，實現兼容幷蓄並融而和之。儒之大者，以其無形，故能教化民眾尊禮守制，各盡其職地世代傳承。

（寫到這裏發現再寫下去篇幅就太長了，於是止筆，免得惹讀者朋友們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