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台灣網紅館長大陸行：改變了什麼？沒變的又是什麼？_風聞

這是一次具有風險和收穫的破圈之旅！ 

寫這篇記者手記的時候已經是6月18日，距離來自台灣的網紅“館長”陳之漢先生離開大陸返回了台灣，已經過去了三天，對於此次館長大陸行的輿論塵囂雖未落地，但較於幾天前的嘈雜也已不再喧囂。因此這篇記者手記在此時發表也恰恰剛好。

作為參與和接觸了館長大陸行的大陸媒體人，也是促成了此行某些關鍵行程節點的聯絡人，通過第一視角的真實見聞和返回北京家中後的思考，來闡述我的觀察看法，是我完成這篇記者手記的初衷。當然我也知道很多人想要了解在杭州發生的衝突場面背後更多的信息，我也會在這篇手記中寫出我的看法和觀察。

（圖説：破圈與館長在上海虹橋高鐵站相遇） 

短短72小時，促成了兩岸“天命人”的握手 

其實此次聯絡到館長一行，也是一種機緣巧合，從隨口一提到見到館長本人，總共就花了72小時。

這裏要感謝在台灣的李易修先生（youtuber名稱：歷史哥），原本我們只是計劃和歷史哥進行《破圈》的連線錄製。但閒談中我隨口提了一個構想，希望有機會能讓來自大陸的我、楊升老師和來自台灣的歷史哥和館長能進行2+2的《破圈》兩岸連線。沒想到歷史哥覺得這是一個很好想法，他就提出可以通過介紹我們和館長認識來促成今後聯絡交流的可能性，同時歷史哥也説現在館長正在計劃前往大陸，也許看看能不能在行程上通過民間交往的方式提供一些幫助。我欣然接受了這個請求，同時也願意成為館長此次大陸行的“聯絡人員”。

時間進入到了第二天，原本計劃拉着我們《破圈》團隊，在上海與館長錄一期播客podcast，聊聊他在大陸的心得體會，順便談談他本人對大陸為何改觀的話題。但對方團隊説館長行程很滿，另外也比較介意館長第一次來大陸就參與節目播客錄製，希望能在館長此行長時段直播中帶着他四處走走，我們作為大陸人向他介紹一下當地風土人情和美食就好。聽到這樣的想法後，雖有遺憾，但也認為算是一種交流模式，也就應了下來。這也就有了現在大家在互聯網看到看到的“兩岸天命人，共赴西遊路”的黑神話悟空之旅。

這裏有一個花絮，杭州之行的黑神話悟空藝術展行程，其實是臨時加進去的，館長的原計劃行程沒有這一安排。但我的直覺經驗，對館長有所瞭解，他本人對於黑悟空的痴迷和評價讓我篤定館長本人對參觀黑悟空藝術展的行程一定會感興趣。於是就把這個“拍腦門”的想法告訴了對方，對方很快就給了回覆，願意去參觀。剩下的就是我們通過個人關係去推進聯絡具體細節。用館長同行人員的話就是：原本杭州行擔心沒啥亮點，加了這個行程後，反而成為了最出彩的一段行程。

（圖説：中國美術學院動畫與遊戲學院副院長宣學君教授陪同參觀黑猴藝術展） 

在這裏也要感謝我們對接的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的“貓貓”老師和對外聯絡處的胡昊華老師的辛苦對接，還有意外驚喜的中國美術學院動畫與遊戲學院副院長宣學君教授的現場講解接待，讓我、楊升老師和館長，作為《黑神話悟空》的忠實粉絲，體驗了這次黑猴藝術展的視覺震撼。也算是圓了兩岸作為遊戲天命人的黑猴朝聖之旅。

現在回想，短短72小時，接觸、策劃、聯絡到成行，橫跨海峽兩岸，參與城市有北京、杭州、上海和台北，這就是我們《破圈》團隊小而精的執行力。允許我們小小驕傲一下！

對館長的印象：充滿爭議、聰明、簡單的I人

如果對館長有所瞭解，充滿爭議應該是最直接的標籤了吧。這需要從我們對館長的“未見印象”説起。幾年前，他曾經罵過大陸，説過很多過分難以啓齒的語言。那個時候的館長和台獨民進黨站在一起，互相站台。大家能想到的所有綠營，獨派的知名人士，都與之同框過。無論通過新聞也好，他本人的直播也罷，我們對其過往言行都有所耳聞。

據我觀察，他的變化發生在去年島內的領導人選舉，館長支持的是島內民眾黨的候選人柯文哲，因為競爭的關係，那個時候的館長便開始攻擊此前和他同行的民進黨。這讓民進黨大為惱火。隨着柯文哲選舉失利，民進黨當局利用司法工具把柯文哲關進了土城看守所，這一舉措讓館長徹底與民進黨僅剩的“三分情”決裂，破口大罵三字經的大炮對象瞄準了民進黨，瞄準了賴清德，瞄準了台獨勢力。

這些故事，作為在大陸觀察兩岸局勢的媒體人來説，都有所瞭解。而這個飽受爭議的館長，現在卻要來大陸旅遊進行直播，也可謂時空變換，也算是某種真理和正義迴歸吧。我更願意理解成這是民進黨當局那套遊戲規則玩不下去的縮影表現，更是未來兩岸前景的一種預告。

有趣的是，館長本人説他來此次大陸，內心壓力其實很大，他深知他自己以前的言論會給他帶來的是什麼口碑。而我們私下和他説：與我們而言，和您接觸所承受的壓力未嘗不是呢？他聽後哈哈笑出聲來。其實雙方都懂這個壓力就是來自於對對方的“未知不確定感”。

（圖説：參觀完黑神話悟空藝術展後，館長接受媒體採訪） 

整個行程中，除了館長與我們的簡短互動，其他時間，他都在刷手機看直播評論，更多的都是簡單描述所看的景色和所品嚐的大陸美食。他的內向與我對他的原有印象是矛盾的。在隨後的直播中他解釋這是因為他在不熟悉的環境和他因認牀而沒有休息好所致。但我能從他的狀態感受到，他本人在平時的生活中和鏡頭前完全是兩個人：鏡頭前E人，鏡頭外I人，這也許才他真實的樣子。

短短一天的接觸，我們發現館長更多地願意耳聽和眼看，他表達較多的是對大陸基礎設施建設、人文發展的肯定。與其説他是隻聊美景美食，不如説他聰明地避開了敏感話題的討論。通過交流得知，他自己很擔心回到台灣後面臨的島內當局壓力，這會對他的生意、甚至是他的本人造成嚴重影響。形象一點來説，他此行是在鋼絲上行走，很容易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這裏有一個很諷刺的對話，館長的隨行人員這樣和我們説：以前我們台灣的輿論，因為抹黑宣傳而擔心大陸的人權狀況，怎麼來了之後才發現，是大陸民眾擔心我們回去後被“搞”呢？我認為答案就在台灣同胞的心中，現在的島內環境，怎一個“瘋”字了得啊。

當衝突發生！館長説：衝突很激烈，這是大場面啊。

我認為：方法雖不可取，但這是真民意啊。 

這裏不得不提到我和楊升老師都在現場見到的一幕。一位過激中年男子，異常激動地反覆衝撞館長整個團隊。隨後被隨行安保按倒在地，此人立刻破口大罵

“台獨狗！”，反觀旁邊有一位女生，雙手捧圈對着這位激動的男子喊着：“他不是！他不是！”。短短一分鐘，現場一度陷入喧鬧的緊張氛圍，衝突也很激烈。我從飯店門口到車門短短5米距離，左右推搡下才艱難上車，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搞這種行為幹什麼！並不能證明什麼啊！真的太丟臉了！”

隨着我們看到，公安的快速處理，我們也安全的離開了衝突現場，好在沒有發生更大的不可控的事件。

回到車上後，氣氛一度凝重，除了館長和中天的記者在直播説話，其餘人都不説話。而我內心更是五味雜陳，內心飄來的問題就是到底誰錯了？要知道，在車外，我們還是主場，在車內，我和楊升老師、還有一個導遊、攝像和司機，妥妥的客場。作為大陸人，是否需要簡單解釋一下？還是就這樣閉上眼睛默默當做沒看到？很多選擇題在我腦海中。但直覺告訴我們，我們應該站出來説幾句。這也就有了我和楊老師在下車之後，和館長交流這個時間看法的那個畫面。

（圖説：衝突事件發生後現場氛圍一度凝重）

很多人説，我們是在尬聊，甚至説我們“説教爹味”嚴重。這些建議我們也都欣然接受，但我有一個判斷依舊堅持：**我們可以再精簡準確輸出，但那個場合，我們該表達作為大陸人的看法，更何況我們還有媒體人的身份。因為兩岸不能只有風花雪月，也應該有這種立場的碰撞，兩岸除了握手以外，還需要交心吧！**再者説，台灣地區的政論説我們還少嗎？我多次去台灣無論是工作還是學習的時候，島內朋友對我懟臉表達觀點的時候也不少，怎麼在這個時候，就要大陸人用所謂的禮數框柱我們本該交心的場合呢？既然對兩岸未來統一目標自信，就要把話説在明面上。因此楊升老師表達了核心思想就是説：這一幕發生很遺憾，但另一個角度證明追求統一就是大陸真實民意的表現！我隨後補充説：我們現在彼此真心交流是為了讓今天這一幕在兩岸變少，而不是變多！説完，我抬頭看了館長的眼睛，他若有所思，但也點頭同意。

行文至此，基本還原了整個交流的過程，也算是另一個視角記錄這個事件。希望對各位看官有所幫助，不過我也有對此行觀察的一些拙見，供給各位看官朋友思考。

館長來大陸後，改變了什麼？沒變的又是什麼？ 

先説一點積極面吧，館長大陸行，通過他的直播，撕開了一個口子，讓更多的島內青年，看到了他們認識中完全不同的大陸。有人會問，島內的年輕人真的對大陸這麼無知嗎？以我的親身感受，島內民進黨當局通過去中，仇中，反中的教育，已經培養一羣又一羣的“無腦”青鳥，他們對大陸的認知雖然不是經濟落後，但也簡單地認為大陸就是暴發户，有點錢買了豪宅，但沒人權的形象罷了。再描繪形象點説，民進黨和國民黨聯合統治下的台灣，讓台灣青年一代對大陸的認知是一個有錢、吃了鈣片、肌肉發達的“傻大個”！這個“傻大個”天天“威脅”要來“收拾”小而精的台灣。他們讓台灣青年躺在所謂“西式民主自由”的温牀下自我催眠。他們張口閉口就是我們和你們這不一樣，那不一樣，我們台灣有這，有那，而你們大陸沒有。他們對於大陸的恐懼和對統一的拒絕的根源也就是出自這裏。簡單來説，這是他們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也成為他們認為天然獨僅剩不多的理由。

但通過館長的直播和號召，至少讓一部分島內的年輕人發現，這塊遮羞布是透明的，他們活在民進黨的謊言之下。因此館長讓這羣還稍微有腦子的死忠青鳥能對大陸“黑粉”轉“路人粉”。單單這一點，就是館長大陸行的積極一面。

但我還想説消極的一面，那就是我們不要過度寄希望於館長和他的島內粉絲能夠很快從理念上變成“兩岸終歸一統”的羣體。**換句話説，館長讓島內部分人從“獨派”變成“維持現狀派”，但很難讓他們變成“統派”！**要知道，在島內現在的政治氛圍，館長能説出“我們中國人”，已經是冒着極大地風險了，他的政治生態位置是沒法高呼“統一”的，因此避免拿着放大鏡去檢驗館長的一言一行。至少我認為，我們在對待與我們友善的島內同胞時，也要對於他們的談吐和説辭予以一定的脱敏和空間。因為那是輿論鬥爭的前線，而共同的敵人就是“台獨分裂勢力”。

（圖説：我們與館長一同閲讀大陸粉絲寫給館長的親筆信）

（圖説：我們與館長一同閲讀大陸粉絲寫給館長的親筆信） 

在這裏，我想説一個細節，在參觀黑神話悟空藝術展的尾聲，館方拿着一本冊子希望館長留言簽名，館長一開始有些猶豫，説自己很少提字，他覺得自己沒有到提字的那種咖，但最後他思考片刻説：**“我寫一個我的名字中的‘漢’這個字吧。因為島內讓我們漢族變成了其餘人。”**大家在身旁笑出聲來，但這何其荒誕和悲涼？館長的這一簡單行為，在我看來不是演的，而是他內心真的對於民進黨那套説辭的牴觸與反抗。論他此行所產生的價值，比那些冠冕堂皇來大陸騙吃騙喝的買辦，要聰明高級的多吧！

（圖説：館長在黑神話悟空的圖集上寫下“漢”字）

我們又該如何看待“館長”？

我想試問一個問題，如果你被一個人或者團體騙了20年，最後你發現他們在騙你，你會做什麼？我想答案應該是一致的，被騙的人內心會很痛恨這個騙他的團體和個人，行為上甚至有要“乾死”他們衝動。那麼這個答案換在館長身上，邏輯也是通的。

正如此文在開篇説的那樣，館長此前對大陸言行並不陌生。但那是在被民進黨矇蔽和洗腦的條件下發生的。現在他發現自己被利用了，民進黨的台獨的邏輯無法自圓其説了，甚至讓台灣，讓兩岸陷入兵兇戰危的境地，因此他選擇與民進黨反目，想要來探尋真相。

作為大陸的我們是將其拒之門外，還是歡迎他來了解真實的大陸且與大陸進行坦誠的交流呢？我想答案顯而易見。此時的接觸不也是為了降低未來統一時的成本和統一後的治理成本嗎？

換句話説，之所以現在民進黨這麼怕他的原因，説句直白一些的話，不就是因為他能對島內，尤其是獨派形成有效影響嗎？我再説一點不好聽的話，如果現在的島內“統派”能發揮一丟丟政治能量，還輪得到館長大陸行嗎？該爭氣的是不是也有我們自己呢？

（圖説：抓拍到“爭議”館長一人在西湖上若有所思） 

最後我想説，海峽兩岸有三類觀點來看待館長此行，一類是“酸派”，因為看館長不順眼，他以前所作所為實在可恨，轉眼一變，成兩岸交流使者了？那我們這些喊着兩岸統一的島內影響力較弱人士該如何呢？不行，他不可信！

另一類觀點是“不聽老人言派”，這類觀點持有者恨不得館長回台灣發表更多的“翻車”言論，幸災樂禍説，早就説吧，他就會反覆橫跳，你選擇信他，哼！你活該！

第三類是島內的“鴕鳥派”，他們期待館長能把兩岸關係拉回幻想中的“維持現狀”，這類觀點持有者在島內支持他的羣體中算是主流。但不管怎麼説，“一館多表”已經形成，這其實就是兩岸殘酷現狀的體現，也是兩岸沒有解決根本問題的內耗罷了。

最後，也允許在記者手記中回答一個問題：我們該不該去？ 

因為這次在評論中，認為幹嘛要和曾經罵過我們的台灣同胞接觸，我們應該武德充沛的幹就完了，這類聲音不絕於耳。我認為這裏深層次的原因是對於兩岸統一方式的爭論。其實無論和平統一還是武力統一，這本身並不應該對立，因為目標都是兩岸統一。我們與對大陸友善的台灣同胞接觸，不意味着放棄打擊台獨分裂勢力。而對台獨勢力的磨刀霍霍，也不意味着要拒絕與“反綠友陸”的島內同胞交流。這一切都是為了降低未來無論“和統”還是“武統”的成本。交流和接觸也是降低彼此敵意的方式。讓對兩岸關係原本糊塗，但最終撥雲見日，變得更加正常且聰慧的人變得越多越好，朋友本來就應該多多的，這絕對有利無害！

同時還有有很多人認為，我們不該前往接觸館長，認為我們在蹭，甚至認為我們太low。面對這樣的看法，我表示尊重，但我的答案是，作為媒體人，出現在新聞現場並不是蹭，而是有所作為。

（圖説：對館長粉絲進行現場採訪） 

手記的最後，我想和大家説，這一次兩岸之間的民意交流，絕對不會推到2008年的兩岸交流基礎，大陸比2008年聰明的多，台灣也看得清兩岸實力懸殊也越拉越大。因此我相信，這一次，如果再度踹開兩岸交流的大門，勢必會開啓更深層次解決兩岸問題的深水區談判，至少我們作為“破圈”的主創，會持續推進和促進這樣有價值的交流。他可以發生在民間，可以發生在媒體，也會發生在官方之間。

對於未來，我們會吸取真正同行看官們的建議和指正，在幹中去學習，在實踐中不斷進步，破圈行動也罷，新聞採訪也罷，依舊會有我們的身影。對各位的支持和鼓勵，再次表達感謝！

不管如何，這次絕對有所收穫，當然也冒着未知風險完成了這次與館長交流的天命人破圈之旅！希望兩岸未來一切順遂，各自保重，期待下次相見！

以上

6月18日晚

寫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