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景這麼差,活該撲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49分钟前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關於《臨江仙》的劇情和人物,飄已經單開兩篇聊過了。
未播前,於正就神叨叨地叫囂着《臨江仙》必爆,不知如今局面是否達到他的預期了。
實際上過往但凡爆品,細節上都給觀眾留足了推敲和回味的空間。
可很顯然,於正已經完全沉浸在他高貴的藝術裏,全然不顧《臨江仙》對於細節的把控了。

就好比開頭,一閃而過的女主寢室。
女主當時的身份只是門派裏最低階的守門弟子,居然可以獨居少説百八十坪的樹景房。
當然,仙俠裏房價可能不值錢,不細究。

問題是,按情節設定,女主在此至少居住了十幾年,但是隨着鏡頭推進,只會覺得房屋空蕩,完全沒有生活痕跡。

女主的收拾行為也很像家裏來且了,忽然抱着一摞書開始學習那樣刻意。
披甲,並非要拉踩什麼,只是正好想借《臨江仙》來聊聊此事而已。
不管是古偶仙俠、現偶言情,還是生活題材,暫且將角色生活起居的地方統稱為“房間”。
而房間,作為人物生活時間最長的地方,其實往往是最能體現角色的底色,因為那是角色最有安全感和最熟悉的地方。
況且,很多作品對於人物的介紹都是從房間開始的,房間的佈局和設置也能幫助觀眾對於人物有個第一印象。
好的製作,主角的房間,也可成為人物性格呈現和塑造的一部分,也很值得琢磨。

只不過,如今市面上的影視製作裏,劇情能上心已經算不錯了,再要求製作時能兼顧房間的佈景已是奢求。
所以主創的房間,要麼是極繁風格,海納百川,恨不得所有曝光都能在某夕夕靠賣同款獲利。
要麼樣板間,標準但毫無個人特色。
要麼就完全與社會脱節,完全臆想主創的生活環境,少不了有許多不合理之處。
《半熟男女》開場,就對何知南的房間來了一個全景介紹。

温馨但雜亂,每件單品都是宜家爆款,單拎出來都是個性設計,但是堆砌在一起反而失了重點也無個人風格。
也能看出來這個房間的佈置搭建花了心思,但就是沒有生活氣息。
這種裝修確實也“亂中有序”,但真正的“序”是生活的痕跡,是個人習慣對一個空間的塑形,而不應該是小某書家居博主式的擺拍質感。

同理,看《初戀那件小事》國版裏夏淼淼的房間,堆疊了大量義烏風的聚x烯裝潢,效果猶如網紅民宿,橫豎看不出是常住的地方。
光是房間四面八方的n個光源,要全開起來就得繞場三週才能完成。


大可不必如此設計,貪多嚼不爛。
如果以上是走了極繁主義的極端,那還有很多的房間,是重複得猶如某北歐家居品牌的樣板間,無甚新意。
《餘生請多指教》裏大提琴手林之校的房間,映入眼簾的就是常規女主房間佈置的三要素:燈條、網格照片、捕夢網。
彷彿在無數女主的房間看見過。
還有樣板房裏最愛用的原色傢俱,感覺已經能聞到撲面而來的甲醛味了。

而男主顧魏醫生的房間,書架上擺的就全是樣板間裏最愛放的空殼。
湊近點説不定還能發現電腦只是個模型機。
放大看這些書名,矯形外科,臨牀骨科,眼科,前列腺癌,只能説蒐羅這麼多空殼來也挺不容易的。

並不是説不允許有這種風格的房間存在,只是這倆角色經歷的複雜程度,從他們生活的環境中完全得不到體現,就好像用普通的塑料盒打包了一碗佛跳牆,不細看還以為是大雜燴。
不管是極繁還是極簡,環境塑造絕非簡單背景板,歸根到底都是為角色服務,讓角色性格更加具體。
前些年的《生活家》,講的是破產母女的艱難求生,可一看她們的租房,卻分明是連大城市準中產都不敢夢的復古田園風大house。
編劇對生活的想象力之匱乏,由此可見。


當然,也有不少房間的設計,讓觀眾能一眼就瞭解角色的人設。
走進《蠻好的人生》裏保險業務員胡曼黎的家,還以為走進了什麼傳銷小作坊,畢竟牆上掛的是她的職業照,餐桌旁擺的全是她的獎盃。


整體家裝,也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品味和腔調,但又難掩其中“暴發户”的味兒。


表面看,會覺得她是個強勢的女強人。但得知老公出軌後,她的第一反應是放低姿態去討好老公,只為換取對方的回心轉意。

初看匪夷所思,但對應她的生活環境,就能理解了。
她的性格底色裏始終有不安全感,相較於同行她的起點太低了,即使有了如今的成就,還是難掩內心的自卑和敏感。
正因為不自信,所以才將所有的表彰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用名利來武裝自己。
《親愛的熱愛的》裏佟年的房間,則以粉色系的童話感為主。
甜美可愛少女心,這樣也能符合角色從小在有愛殷實的家庭環境里長大的背景。

這種裝扮風格,延續到她的大學宿舍裏,已經成為她外在形象的一部分,所以她的日常裝扮,也會以統一的粉色系為主。


而這麼多的環境塑造的鋪墊,正好能輔助表現佟年的內在性格,軟萌活潑,還會有點少女的天真單純。
所以這也就不難理解,她為何會因為韓商言的一張臉就巴巴追着他跑。
憧憬愛情,感性佔上風,所以前期也確實吃了點愛情的苦頭。

但正因為一直在被愛包裹的環境裏成長,所以愛情不會是她的全部,雖然為愛付出,但並不因此就放棄生活和工作。

與佟年的少女心不同,黃亦玫的房間更多的是復古年代感,還有適配的浪漫熱烈又細膩的情感。
玻璃門是舊樣式,但上面自繪的花朵卻不拘一格,倒也符合黃亦玫的藝術範。

細節是,黃亦玫的陽台是全屋採光最好的地方,也可見她父母對她的疼愛。
她會在陽台上堆滿她日常繪畫的工具和作品。

整體構造符合年代特徵,但在一些軟裝擺件上卻更有黃亦玫自成一派的特色。
既能體現人物審美,又能表現她的愛好。
整體碎花熱鬧的碰撞,也能表現角色在當時的年齡段所表現出的對社會的探索欲,永遠對生活充滿愛。

還有書桌右上角的弗裏達畫像,這些都能側面體現黃亦玫在人生重要岔路時所做出的抉擇。

再看《歡樂頌》的曲筱綃,毒舌會來事,拎得清還從不內耗,外加風趣幽默自信灑脱。
她的精神內核都穩定到不受任何枷鎖束縛。
但她房間的裝飾,卻有着與這些形象不相符的少女心事。

她回到這個房間前,剛剛因為父親的不作為,奶奶的蠻橫無理,跟母親發生了爭執,她替母親委屈,但又不理解母親的忍讓。

她所有被外界看見的優勢,她的清醒實幹主義都是基於跟同父異母的哥哥之間,因為競爭壓力下被打磨出來的。
再加上,從小她的父母忙着掙錢,忽視了最基本的陪伴。
滿牆的芭比娃娃,都是她傾訴的對象,也對應着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説樊勝美是看得見的規訓,那原生家庭、父母的缺位對曲筱綃的影響就是潛移默化的。
她也有自己的軟弱面,羨慕別人温馨的家庭生活。
她的強勢外表之下,也像個小女孩一樣渴望被愛和呵護。
這些都得不到滿足時,她就會選擇工作,賺錢來滿足自己。

也正是有這些環境塑造,讓曲筱綃的性格更有層次和真實感。
房間佈置,歸根到底也是為角色塑造服務的,貼合形象才是第一要義。

除了最表面的性格特徵外,房間佈景作為視覺化敍事載體,某種層面上還能涵蓋角色無法言説,但又客觀存在的深層心理情緒。
如果可借房間佈置來補充人物性格,挖掘出角色的內心深處,讓人物形象更鮮活那就更好了。
《好東西》就是極好的例子。
小葉不做飯,但在房中各處種滿了蔬菜;一個人獨住,卻囤積了足以熬過世界末日的物資。


單身媽媽鐵梅一眼看破,她這被房東坑了,這麼點地方租金竟比自己多出兩千塊。
小葉的説法是,情義無價,房東過年過節會給她送月餅青團人蔘酒。

這間屋子即是小葉的價值觀外化,她不太在乎物質,卻很在乎情感;她明知很多東西並非自己真心所求,卻還是固執地想要擁有。
以此為基礎再去看她和胡醫生那段瘋狂的感情線,一切都是如此自圓其説。
若不是一個廢物收集愛好者,又怎麼會如此執拗地陷入愛情呢?

而王鐵梅這邊呢,我們看到了她如何用雙手馴服新環境。

如何置身於生命的凌亂中。

如何在破敗混凝土的包圍中,與彩虹、蝴蝶相伴。

哦對,從這屋子滿牆滿地的書山,我們還看到了它的終極主題:正直勇敢有閲讀量。

一個生活空間能容納人,但也隨着人而被重新塑造。
就像《老友記》裏的Monica,因為原生家庭塑造出了討好型人格和強烈的控制慾。

前期的她並不愛自己,成年後她努力減肥,時刻假裝高能量就是為了跟過去肥胖,不被關注的自己切割,她把別人的認可當成補給的養料。
她始終不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她被發現有一個堆滿雜物的空間。

打開門的那瞬間,彷彿是童年一直被父母忽視,被同學歧視的莫又重新出現。
而如今的莫終於接受理解了曾經的自己。
那個雜物間,也是她可以喘息的小宇宙,在那裏,她可以放鬆下來,不再繃緊成為所有人的女主人。
即使做不好也沒關係,甚至不做也沒關係。
而對環境與人關係的極致描寫,還不得不提《紅樓夢》。
四十回裏,賈母帶劉姥姥並府中諸位姑娘遊大觀園,來到薛寶釵所住的蘅蕪院參觀考察。而這位千金小姐的屋子卻是這樣的景緻——
“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無。案上止有一個土定瓶,瓶中供着數枝菊,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牀上只吊着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賈母見到寶釵房中這佈置,當下是相當不悦的。
一來外人在場,不免顯得賈家苛待客人,彷彿是他們讓寶釵住毛胚房似的;二來,年輕姑娘住得這般素淨,是極為不詳的,蘅蕪院的青紗素榻完全是守寡的標配,反倒真寡婦李紈的稻香村,常年是招待賓客、聚會作社的去處。
自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對寶釵日後命運走向的明喻。

但換個現代角度看,寶釵的房間佈置像什麼?
像那種絕頂清醒打工人的工位。
除了必備的工具一無所謂,連接水用的都是反覆利用的九塊九咖啡杯,為的是隨時要跑路時,不必收拾任何東西。
寶釵始終是整部《紅樓夢》中最清醒的人。她看破卻隨緣,早知大廈會傾頹,自己亦躲不過,於是只安心等待命運的降臨,好似只是配合你們演完這出戏。


而蘅蕪院之於她,實在和一個暫時的工位沒什麼差別。既然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那又為何要裝點門面,誆騙自己?
這,才叫頂級的、已經觸及哲學境界的環境描寫。
民間有個説法是,家裏的老房子如果長時間沒人住,就會迅速老化乃至垮塌,因為失了人氣。
同樣的,“人氣”滲進了周圍的死物裏,也讓一個屋子從此有了個性、靈魂,乃至成為其主人內在秉性的延申。
空間供人生存,也盛放人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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