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又一次站在文明衝突陷阱的邊緣?_風聞
丁刚-资深媒体人-行走中的观察者41分钟前
哈佛大學的亨廷頓教授雖然早已作古,但他那本《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卻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咒語。
看看今天中東的局勢,特朗普正站在這個魔咒的邊緣,一隻腳已經開始滑向那個美國似乎永遠走不出的陷阱。
6月22日,美國再次對伊朗核設施發動軍事打擊,這出戏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高呼要"讓伊朗再次偉大",暗示伊朗需要“政權更迭”,彷彿美國有個拯救中東的"套餐"——先伊拉克,再阿富汗,現在輪到伊朗。
這次行動在伊斯蘭世界激起的反應可謂五味雜陳。阿聯酋、卡塔爾和阿曼表達了對美國打擊行動的擔憂,並呼籲緩和局勢。卡塔爾還特別警告這可能帶來"災難性後果"。
這種微妙的立場反映了中東地區長期存在的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分歧,但這似乎也是在提醒美國注意,這好似鄰居打架,你美國就是再看不慣,也得先勸架,自己下場參戰,性質就會變。
巴基斯坦則明確指責美國"違反國際法所有規範"。不少西方國家的穆斯林移民也開始走上街頭。
哈馬斯和胡塞武裝也對美國的行動做出反應,這可能進一步強化宗教對立。
宗教層面也有強烈反應。伊朗官方和什葉派宗教權威將打擊視為民族與信仰的直接威脅,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高級顧問宣稱美國"將承擔一切後果"。
遜尼派社會,有極端派學者甚至呼籲發佈聖戰令(吉哈德)。埃及大穆夫提等主流宗教機構則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剋制,提醒信眾"吉哈德的合法性須由正統權威裁定"。
伊朗國內民意更是複雜多變。CNN報道稱,“美國總統特朗普決定對伊朗核設施發動直接打擊引發了該國的一波憤怒浪潮。”
歷史告訴我們,這一地區包括伊朗,一些本已走向世俗化的年輕人,面對美國和西方外來的壓力,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宗教與民族身份比想象中重要。
911後美歐宗教社會學研究表明,外部軍事幹預往往為極端主義提供動員素材,使其將衝突框架化為對信仰的集體攻擊。
美國政治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在其關於身份政治的研究中指出,宗教在中東地區往往成為政治動員的強大工具,尤其是在面臨外部威脅時。
美國與伊朗這場新一輪對峙,讓人不禁回想起911後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
那時,布什政府信心滿滿地高舉"民主自由"的旗幟,以為只要推倒獨裁者,民主之花就會在中東沙漠自動綻放。
結果呢?美軍在伊拉克砸碎了薩達姆的雕像,卻打開了文明衝突的潘多拉魔盒;在阿富汗擊敗了塔利班,卻在二十年後看着塔利班重回喀布爾。
美國反恐戰略初期以為民主制度像樂高積木一樣,可以拆下來裝到任何國家,卻沒意識到宗教與文明的根基有多深。
美國在這些國家的失敗並非僅僅是軍事或戰術上的錯誤,而是根本性地誤判了文化、宗教和身份在這些社會中的深刻作用。而極端分子抓住機會,利用美國人説的"十字軍東征",給美國貼了個"伊斯蘭世界公敵"的標籤。
現在,美國對伊朗的軍事行動雖然再次觸發了宗教與民族主義的敏感神經,但與911後相比,情況還是有所不同。
社交媒體與全球化讓信息更加民主化。如今的中東年輕人不再只能從官方渠道獲取新聞,他們能同時閲讀CNN、半島電視台和TikTok上的內容,形成更加多元的觀點。他們對宗教和政治的態度更加複雜,不像前一代人那樣容易被單一敍事説服。
區域力量格局也與過去大不相同。以色列、沙特等國對伊朗的態度微妙變化,既想遏制伊朗的核野心,又不希望地區陷入全面戰爭。
雖然這與過去簡單的"美伊對抗"或"西方VS伊斯蘭"的二元模式相比,有所不同,但今天的中東政治仍然是一盤複雜的跳棋,每一步都牽一髮而動全身,尤其是當宗教因素捲入。
如果事態升級,伊朗開始報復,宗教領袖廣泛動員,極端主義藉機崛起,那麼美國可能再次發現自己有可能陷入亨廷頓預言的怪圈。
未來幾周的關鍵節點包括:伊朗的報復方式,伊斯蘭教宗教權威的態度,已經開始活躍起來的一些極端宗教組織的行動,甚至穆斯林宗教節日和週五禱告等敏感時刻的輿論走向都可能會形成旋渦。
美國能否及時調整政策,從純軍事手段迴歸多邊外交,也將決定能否打破這個詛咒般的循環。
亨廷頓當年預言:“在這個新世界中,衝突的最主要根源不再是意識形態或經濟因素……文明的衝突將主導全球政治。”
在特朗普的推特(現在是Truth Social)和伊朗的強硬回應之間,我們彷彿看到亨廷頓教授正在一旁微笑:“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但你們就是不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