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654)齊宮峴之戰_風聞
泼墨梧桐-息壤连载《穿越新世纪风云》《漫雨和飞沙》昨天 22:29
公眾號:穿越新世紀風雲錄
(本文大多采用外軍自己的回憶錄)
齊宮峴不過是韓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在美國陸軍1:250000戰術地圖上大致是座標CS1773之處,不過有興趣者只要翻開地圖,很快就會注意到齊宮峴西北2公里處的另一個小鎮,看到這,相信許多人就不會陌生了。

突破臨津江
1950年12月31日新年之夜,志願軍發起了第三次戰役,聯軍設置的從臨津江入海口沿江向東經楊口-麟蹄以南延伸到東海岸襄陽的設置的防線“B線”形同虛設,僅僅不到24小時就出現崩潰跡象,尤其是由韓1師設於5Y公路和11號公路之間的陣地,僅在戰鬥打響後13小時內就被39軍116師突入縱深15公里。除此之外,東線的韓第3軍團左翼和中部的韓2、5師也遭到了進攻,且攻擊最為猛烈(注:在這個方向上,42軍124師和66軍協同創下志願軍在第三次戰役最大勝利)。再加上第8集團軍各部士氣低落,無心戰鬥,李奇微在1951年1月1日中午只能作出一個損害士氣又無可避免的決定:放棄B線,向後撤退。
按照李奇微的命令,西線的美1軍和美9軍將向被稱為“漢城橋頭堡”的非堅守的防線撤退。漢城橋頭堡又向東延伸出一條經過楊平-洪川至東海岸的元浦裏的戰線,這條戰線被命名為C線,而韓第3軍團和第1軍團則向這條戰線撤退。

至1月2日,隨着B線的崩潰,志願軍和朝軍乘勝繼續轉入縱深發展階段。在東豆川-漢城公路方向(以下稱為33號公路),39軍與於當天15時30分下令突破了臨津江的116師當晚出發,抓住議政府之敵。116師以346團向議政府方向攻擊前進,347團向釜谷里進攻,切斷議政府至高陽退路,以堵擊南逃之敵。
前文提到英29旅被部署到漢城橋頭堡的東半部,米爾本最初給29旅的命令中包含了向北發起反擊。可在北上之時,李奇微“看到(敵人)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向南進攻的箭頭”,他當即親自下令29旅放棄反攻,轉而掉頭進駐高陽以東一英里的防禦陣地,這裏的陣地原來是為韓1師預設的陣地,但後者“許多士兵拒絕作戰。一支臨時組建的工兵和後勤部隊被派上前線,但他們同樣失敗了:這些部隊對志願軍感到“莫名的恐懼”。第1師節節敗退。患有瘧疾的白善燁對他曾經可靠的部隊崩潰感到非常痛心。”米爾本原先命令美25師和29旅這兩支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堅守陣地”,但卻被李奇微否決了,因為此等命令很可能導致堅守的部隊被迂迴殲滅,只能由李奇微本人才能做出這樣的決策。“任何友軍部隊都不能任由其被淹沒和摧毀;任何被切斷的部隊都不會被放棄”
經過數週的挫折,我們終於與中國軍隊面對面。我無意讓我們的旅在沒有上級命令的情況下撤退,除非是為了配合整體行動。如果遇到敵人,你們要用盡所有手段將其擊潰。只有在我的命令下才能讓出陣地。——T.布羅迪准將(29旅戰鬥日誌,1951年1月1日)
旅長布羅迪准將以阿爾斯特營和諾森伯蘭營部署在一線,格洛斯特營在後方擔任全旅的預備隊。其中阿爾斯特營為左翼,部署在齊宮峴、仙遊裏、195.3高地、佛彌地一帶,並能得到第8驃騎團的庫珀上尉的坦克支援。庫珀支隊由第8驃騎團偵察排(reconnaissance troop,應該翻譯成小隊或者偵察連,不過考慮到第8驃騎團的中隊就已經相當於連級規模了,這裏故翻譯成排)的6輛克倫威爾輕型坦克和第45野戰炮兵團8輛充當機動觀察哨觀察的克倫威爾坦克組成,同時第7皇家坦克團C中隊的一個丘吉爾坦克小隊也在該地區機動。由於超重無法通過高陽地區的稻田和道路,英軍只在漢江以南部署新式的百夫長坦克。諾森伯蘭營為右翼,除去在後方保衞漢江大橋的W外全營部署在釜谷里地區。第170迫擊炮連的4.2英寸化學迫擊炮分隊被拆開分別支援兩個連。

圖中誤把阿爾斯特營標在高陽了,見諒。該營實際應該在齊宮峴
克倫威爾輕型坦克重為28噸,裝備75毫米主炮和2挺Besa車載機槍。該型坦克最高時速為40英里/小時。儘管克倫威爾坦克的裝甲較為薄弱只有75毫米,但其輕巧的特點使其相比於新式的百夫長坦克更適合在漢江以北的稻田和公路作戰。
1月2日
29旅的部署並不是一條連續的防線,而是由一系列連級強點組成。阿爾斯特營與左側的美軍之間相隔一英里,而它本身與諾森伯蘭營之間則相隔達兩英里,而諾森伯蘭營又與右側的美24師部隊相隔2英里。
釜谷里之戰
在29旅的車輛駛入雪覆蓋的稻田,士兵們跋涉着登上冰冷的山脊的幾個小時後,116師347團於3日凌晨3時30分進至釜谷上裏,他們面前的正好是諾森伯蘭營。志願軍發現西南約兩公里處的釜谷里方向有汽車發動聲和燈光的閃亮,團即令部隊停止前進。據116師師史記載:“經向當地居民瞭解,得知2日夜由議政府方向退下來英軍約400餘人,汽車30餘輛,佔領釜谷里學校及周圍高地。”然而在1988年由軍史編寫辦公室編寫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三十九集團軍軍史——抗美援朝時期(徵求意見稿)》卻打了前者的臉,批評“由於三四七團沒有很好地偵察敵情,僅據民稱“該地有敵200餘””。
347團偵察發現敵除佔領過去構築的零星工事和鐵絲網外,未發現新構築的工事和障礙。師參謀長薛劍強和李剛團長判定此敵系由議政府向漢城方向撤退之後衞部隊,拂曉後即可能撤走,決心抓緊時機迅速發起攻擊,力爭在拂曉前將其殲滅。遂決定由團參謀長王如庸率前衞1營(欠2連)和3營7連(欠2排)迅速向釜谷里之敵發起攻擊。令1營2連控制釜谷里東北高地,切斷議政府至高陽之公路,堵截議政府逃敵。團指揮所設在釜谷里西北約700公尺處的無名高地,以化學迫擊炮和81迫擊炮各兩門支援347團1營戰鬥。
按照116師師史的説法:
團參謀長王如庸迅速帶領1營和7連跑步前進,向釜谷里守敵發起攻擊。4時30分包圍了該敵,並以迅猛的動作,斃敵300餘人,俘敵60餘人,擊毀、擊傷、繳獲汽車、裝甲車和坦克40餘輛,餘敵向西南木回裏方向和正東高地逃竄。團即令三連隨即向西跟蹤追擊,一連攻佔學校以東及其東南高地。拂曉後,據守在學校以東及其東南高地之敵以猛烈火力向我瘋狂射擊。我翼側遭到嚴重威脅,團遂令3營7連迅速攻佔該高地。7連連長厲奮堂、指導員張鼎、副連長王鳳江分別率一部兵力以迅猛的動作,相繼奪佔了正東及東南的三個高地,並全殲了守敵。與此同時,敵先我控制了右側制高點日迎峯,對我形成嚴重威脅。團當即以3營九連對日迎峯進行兩次攻擊,與敵形成對峙。1營2連在對釜谷里以東鬱岱裏之敵進攻中,也與敵形成對峙。上午8時許,西南高陽方向敵人,在坦克引導和炮火掩護下,向釜谷里發起猛烈反擊,妄圖解救被圍之敵。我7連依託臨時佔領的高地,頑強抗擊敵之反撲。戰至上午11時許,7連連續打退敵人三次反撲,陣地上連長、指導員相繼犧牲,班以上幹部大部傷亡,在抗擊敵第四次反撲中,九大功臣、副連長王鳳江不幸壯烈犧牲,團參謀長王如庸負傷。這時,7連司號員鄭起自動代理指揮,繼續英勇頑強抗擊敵之猛烈進攻。在敵人三面火力壓制下,他與戰友們發揚我軍英勇頑強、獨立作戰的精神,又連續擊退敵人三次進攻。當敵人向我作最後一次反撲時,陣地上僅剩7人,彈藥殆盡,待敵迫近山頭時,他們把僅有的一根爆破筒和幾枚手榴彈一齊投入敵羣,機智靈活的司號員鄭起,隨即吹響了衝鋒號,敵人聞聲喪膽,此時已近黃昏,團主力發起總攻,援敵狼狽逃竄。該敵逃至高陽附近時,被我五十軍截擊,全部被殲。釜谷里戰鬥,切斷了敵人由議政府至釜谷里和高陽至漢城的南逃之路,隔斷了敵人的聯繫,消滅了潰逃之敵人。此次戰鬥,殲滅了英軍二十九旅皇家來復槍團大部,繳獲該團繡有綠色老虎圖案的團旗(此旗現保存在我國軍事博物館內)。戰鬥中,在三四七團指揮戰鬥的師參謀長薛劍強,不幸光榮犧牲。薛劍強同志系江蘇漣水縣人。1940年參加革命,歷任班長、排長、營長、團長、師參謀長等職。該同志作風紮實,作戰勇敢,指揮果斷,是我師的優秀指揮員,他的犧牲是我師的重大損失。此次戰鬥,團政委任奇智負傷。
從這來看,347團表現出了東野主力師應有的強悍戰鬥力(347團本身也算116師的主力團),尤其是7連司號員鄭起僅憑吹號聲就將英軍嚇得聞風喪膽,方顯英雄本色。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英軍諾森伯蘭營可能不知道自己“被全殲了”。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1月2日諾森伯蘭營抵達釜谷里後,以Y連佔據280高地,X連駐守松湫洞(該村和釜谷里相距甚近)約50英尺高的低矮山丘;Z連駐守松湫洞東邊的另一座山丘;支援連駐紮在村莊裏;營指揮部位於X連和Z連南側約1200碼的地方,在217高地南坡腳下。從抵達戰場開始,諾森伯蘭營的官兵就開始加強防禦工事,同時進行巡邏,347團偵察發現的“敵除佔領過去構築的零星工事和鐵絲網外,未發現新構築的工事和障礙”也是錯誤的。
此圖把116師和149師完全標反了,記住高陽方向的才是149師,釜谷里方向的才是116師

一開始,347團1營的襲擊確實達成了突然性,位於低處松湫洞支援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被擊潰,Y連位於山谷的補給隊也被擊潰,但他們守住了在280高地的陣地;X連和迫擊炮分隊也遭到了襲擊。
由於負責操作電話交換機的通訊員被志願軍擊斃,導致營部無法得知在松湫洞發生的事。一隊醫療兵駕駛着吉普車和救護車趕去救助傷員,但幾乎立刻遭到了來自機槍和村裏學校操場上的志願軍的射擊。醫療隊員們從車上跳下來,順着冰凍的溝渠爬到了X連陣地。子彈在迫擊炮陣地周圍亂飛,三人被當場爆頭。
志願軍在控制了低窪地區後,開始向Z連在山上的陣地發起進攻,甚至在天亮後也不停止,然而卻無法攻克英軍的陣地,可能對應的就是“團當即以3營九連對日迎峯進行兩次攻擊,與敵形成對峙。1營2連在對釜谷里以東鬱岱裏之敵進攻中,也與敵形成對峙。”見諾森伯蘭營陷入包圍,位於包圍圈外面的營長福斯特中校通過無線電向29旅旅部報告請求將正在保衞漢江大橋的W連還給他用來解圍。這就是志願軍看到的“西南高陽方向敵人,在坦克引導和炮火掩護下,向釜谷里發起猛烈反擊,妄圖解救被圍之敵”,為了打通山谷入口,W連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上刺刀。在第45炮兵團和第170迫擊炮連和第7皇家坦克團的4輛丘吉爾坦克支援下
“14點15分,步兵最重要的命令下達了:“上刺刀!”士兵們跪下,拔出武器,將刺刀安裝到槍口上。時機已到。戴着毛線帽、叼着一根大雪茄的米切爾少校吹響了他的哨子,下達了命令:“衝鋒!”燧發槍兵們怒吼着,咆哮着,成排地衝進了山谷。那天看到衝鋒的人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比蒂軍士在X連附近的迫擊炮陣地中,從黎明起便一直在狙擊手的火力下蹲伏。他發現了一道突然的閃光:冬日陽光照射在刺刀上。燧發槍兵貝利斯從他的迫擊炮坑邊緣瞥見了動靜,冒險從防壁上探出頭,一時愣住了。“一長排士兵帶着刺刀,子彈在他們前方四濺,”他説。“真是難以置信的場面!”迫擊炮坑中響起了歡呼聲。“我們大喊,‘加油,夥計們!偉大的英國自豪和勇氣!’”這位諾曼底登陸的老兵回憶道。“我在二戰中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W連一邊衝鋒,一邊開火。一些士兵在行進中射擊,另一些則停下來跪地開火。坦克火力摧毀了掩護道路交叉口和村莊房屋的中國機槍陣地。湯普森下士大喊讓他的班保持分散,別從他身後開火。他的緊張感已消失,在這場狂野的衝鋒中,他感受不到恐懼;相反,他全神貫注於控制手下士兵,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完全的意識狀態。他不敢相信地看到通信兵博特姆利在四次迫擊炮爆炸中間穿梭,毫髮無損。他繼續跑着講着無線電話。湯普森的排長被迫擊炮彈片擊中,腳部嚴重受傷。“繼續前進,把我們的兄弟帶回來!”他在被抬走時喊道。突然,湯普森發現自己倒在地上。他被爆炸帶起的泥土和冰塊打昏了。大多數士兵沒有戴鋼盔,而是戴着貝雷帽或毛線帽。他只昏迷了幾秒鐘,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周圍是倒在冰凍稻田中的中國士兵屍體和傷兵。W連的衝鋒線在他們衝入村莊後已經分散開來。士兵們成對或成班地清理建築物。戰鬥現在變成了近距離的零星戰鬥。武器發展的歷史就是不斷延伸殺戮距離的歷史:從刀到劍,從矛到箭,從火槍到大炮,再到彈道導彈。發射火箭,甚至扣動扳機,都可能顯得冷漠。但刺刀戰鬥卻不能。近距離搏鬥需要鋼鐵般的神經;將尖鋭的武器刺入另一人的內臟,扭動它,然後近距離觀察對方的痛苦反應——這使得刺刀戰鬥極具創傷性。山谷中的戰鬥現在已經變成了肉搏對肉搏、點對點的較量。儘管大多數人對這種原始的近戰充滿恐懼,數名中國士兵和一名喬迪(Geordies,指來自英國東北部、特別是紐卡斯爾地區的人)士兵仍被刺刀擊殺。一人與一名中國士兵在幾輛車之間展開刺刀對決。距離太近,動作太快,燧發槍兵的戰友無法開火救他。在混亂中,湯普森和他的戰友泰德·肖特豪斯遇到了一名鬍子拉碴的中國士兵,他似乎被嚇呆了——“也許他的神經崩潰了;也可能是坦克火力嚇壞了他”。肖特豪斯踢了他一腳,示意他動起來。燧發槍兵們與敵軍近在咫尺,根本無法俘虜對方。他們用槍口示意他向營指揮部方向走去。兩人繼續向村莊進發。三名炮兵從一間房子裏衝了出來;他們之前被志願軍俘虜,而那名鬍子拉碴的敵軍正是他們剛剛俘虜的士兵之一。後來發現,那名鬍子敵軍在返回後方途中被擊斃。迫擊炮軍士比蒂對米切爾的表現感到讚賞,米切爾在混亂中鎮定自若地指揮進攻。W連指揮官在戰場上顯得尤為突出,他通過坦克後部的電話向坦克發出火力命令。甚至連軍官們都對他的冷靜感到欽佩。儘管周圍槍聲依舊,少校還是臨時召開了一次“作戰小組”會議。一名燧發槍兵就在幾碼外被狙擊,隨即一名醫護兵衝上去,軍官們都盯着這名士兵發呆。“請注意聽我説!”米切爾厲聲道。他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注意,並下達了確保村莊安全的命令。”
最終到16:00時,W連成功清理了山口救出被圍的營主力,而不是像116師宣稱的那樣被軍號聲嚇得狼狽逃跑。他們宣稱斃敵200人,雖然是估計,但是考慮到“當敵人向我作最後一次反撲時,(7連)陣地上僅剩7人”,確實能看出這場刺刀血戰之激烈。在1950年11月初的上揚五里戰鬥中,117師就在英聯邦軍那裏領教了刺刀的威力,現在輪到116師了。
在釜谷里戰鬥中,諾森伯蘭營的傷亡可謂是微乎其微,僅僅是18人陣亡(包括支援連連長米爾沃德少校)、45人負傷、3人失蹤。116師是怎麼編出“全殲守敵”、“斃敵300”、“吹號聲嚇跑敵軍”的,不得而知了。至於為什麼信英軍説的不信116師説的,原因很簡單,一是英軍最後確確實實活命了下來;二是吳信泉在1951年9月的《入朝作戰基本總結》中將釜谷里一戰列為負面案例,原因是:
“軍令116師執行這一任務,前指估計議政府之敵可能死守,也可能逃跑,如敵不跑、兩師(指116師和友鄰38軍的一個師)就斷敵退路,積極抓住敵人,等待主力趕到消滅敵人,由於該師對這一意圖體會不夠,而錯誤的將主力放在議政府正面。沒有打好。”

顯然,如果真如116師所説那般,那麼釜谷里之戰在吳信泉那裏就不會成為負面戰例了。
然而比起諾森伯蘭營的輕鬆脱身,一旁的阿爾斯特營的經歷可以説艱辛萬分。先回顧一下,志願軍在西線共投入50、39、40、38軍,其中50軍由於1月1日2時由石茅洞至高浪浦裏在39軍協同下渡過臨津江。1月2日,當李奇微命令第軍和第9軍撤往漢城橋頭堡時,50軍也和友軍一樣轉入戰役追擊,目標指向漢城。149師446團和445團1營的動作最為迅速,僅僅是1月3日凌晨2時446團和師偵察連就追擊到高陽以北的碧蹄裏,並遭遇了美27團K連的前沿部隊(志願軍記載為35團,阿爾斯特營記載是高陽方向的35團E連前哨傳來槍聲,實際上高陽方向的是27團K連)。志願軍一邊以師偵察連發起衝擊,一邊以446團1營向側後迂迴。美軍沒有作什麼抵抗就在0255時撤退了。隨着志願軍後續部隊的跟進,美27團1營和2營於1月3日0805時放棄設置的前哨線並經過35團的陣地後撤。
在驅逐了美軍後,446團乘勝向高陽東南仙遊裏、195.3高地方向搜索前進於凌晨5時許又與英軍阿爾斯特營掩護分隊遭遇,這個時間段正好是諾森伯蘭營遭到116師襲擊的時候。
阿爾斯特營各步兵連在齊宮峴周圍的高地,其中B連和D連即位於齊宮峴西山,B連佔據的正是195.3高地
英軍A連發現陣地前出現“模糊的人影”,阿爾斯特營當即對着黑暗開火。警惕的英軍於6時45分派出了兩支巡邏隊,以探察B連陣地(195.3高地)前方的情況。由4排排長摩爾中尉巡邏隊在行進了400碼後返回,確信志願軍就在附近。而另外一支由布魯福德.戴維斯中尉帶領的6人巡邏隊在出發後進入觀察死角,很快就杳無音信了,實際上他們全部被俘。
如今的195.3高地
然而B連沒有時間關心巡邏隊到底發生了什麼,很快他們發現一羣士兵舉着白旗來到他們陣地前,他們喊着英文:“我們是韓國人,我們投降!”考慮到這幾天陸陸續續有韓軍潰兵向南逃亡,摩爾中尉不清楚這些人到底韓1師的潰兵還是難民,還是中國人和朝鮮人。當他上前接頭時,對方露出了真面目,原來他們正是446團1營所偽裝的。雙方先是同時勸對方投降。然後又同時開火,不過誰也沒打中誰。446團1營將英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很快就奪取了195.3高地。

與此同時,D連也與志願軍交上了火。連長加菲金少校和本森中尉在戰鬥一開始便負傷。第12排打退了一次進攻,但第11排卻從三個方向遭到了攻擊,進攻中的志願軍利用散佈在周圍的灌木作為掩護,使得英軍難以看清敵人。這羣被英軍稱為“一羣醉酒的暴徒”的志願軍狠狠的擊潰了11排。在B連方向,英軍一名下士試圖重新集結部隊併發起刺刀衝鋒奪回陣地,然而尷尬的是士兵們的手榴彈引信在這時候拉不來,不出所料,在幾分鐘後英軍第4排仍再次被趕下195高地。英軍記載:“到目前為止,116師的中國士兵似乎佔了上風。”只不過他們搞錯了,對面的並不是116師而是50軍149師的部隊,真正的116師此時正在釜谷里被諾森伯蘭營的刺刀衝鋒打的落花流水。
阿爾斯特營代營長布萊克少校作為一名參加過阿納姆戰役的老兵,反應極為迅速,他當即命令所有可以的力量參與反擊,B連和D連未被擊潰的部隊則死守陣地,同時集中所有火力對195.3高地進行火力覆蓋,第45炮兵團、170迫擊炮連、庫珀支隊的坦克以及阿爾斯特營自己的3英寸迫擊炮火力全開。
隨後阿爾斯特營的戰鬥巡邏隊和B連一起參與對失地的反擊。尤其是戰鬥巡邏隊呼叫來了四架美軍的F-80流星戰鬥機,這些飛機在英軍面前僅30碼處投擲凝固汽油彈,打擊效果極佳。至11時,據守195.3高地的446團1營1連因為英軍炮火猛烈,傷亡較大,奉命轉移到158東無名高地繼續阻擊英軍。13時15分,英軍B連重新進入195.3高地。在這次戰鬥中,阿爾斯特營共4人陣亡,12人負傷,6人失蹤(全部來自戴維斯中尉巡邏隊的那六人)。
不過儘管只是一次小規模的遭遇戰,卻讓阿爾斯特營的官兵感到士氣大漲,因為他們“成功擊退了這支曾使聯軍倉皇撤退的可怕大軍”。
東線的威脅
回看高層方面。西線方向,在1月2日-3日夜間,38、39、40、50軍接連對聯軍在漢城橋頭堡發起進攻,雖然這些進攻稱不上什麼“壓制性”,志願軍也未對橋頭堡進行任何“持久的滲透”,但聯軍卻揹負着大量非戰鬥因素造成的壓力:7.5萬官兵和裝備等着運過漢江,同時如何疏散漢城地區的國家、省和地方政府官員、外國使館人員也是個問題。由於橋樑適量有限,渡河工作變得異常複雜,在過去幾天內,所有永久性的橋樑都被摧毀,沒有一座得到修復。此時第1軍身後的漢江上只有兩座工兵架設的橋樑:“一座50噸級的M4-M4A2混合浮橋和一座50噸級的鐵路橋;第9軍身後只有一座50噸級的M2浮橋。更不要提如潮水般的難民了,只有5座浮動人行橋可供難民南逃,這不由得讓人想到1950年6月28日大撤退韓國總參謀長蔡秉德下令炸燬漢江大橋時的悲慘景象。好在漢江冰面足夠堅硬,雖然無法承載車輛,但足以使行人通行。


而對李奇微決定起到很大影響的在於東線,此時東線戰況更是亂作一團。東線的朝軍正企圖奪取原州這一鐵路和道路中心,而在原州至丹陽的29號公路路段以南,強大的游擊隊活躍至極,企圖切斷聯軍的後路,在李奇微看來,朝軍在東線的進攻是精心策劃的,目的配合志願軍在西線的進攻。而第10軍、韓第3、1軍團能否建立在東線建立起有效的防線,目前仍是未知數。第10軍軍長阿爾蒙德少將報告,韓5師和8師目前失去聯繫,韓2師有兩個團仍被包圍,第三個團目前縮編成一個營的規模;李亨根准將的第3軍團也未能佔領C線的任何部分,韓7師目前仍在原州以北,韓9師在C線以北陷入混戰;第1軍團原本應該將其麾下的第3師部署到首都師團附近的山區,但該師現在卻在洪川地區,距離目的地甚遠。
考慮到朝軍在東線的明顯意圖以及已經取得的戰果、後續可能投入部隊的規模以及東線聯軍的混亂,李奇微對能否守住東部的C線感到絕望,他的作戰參謀甚至認為再建立起一條D線都困難,“西線聯軍面臨越來越大的縱深包圍威脅,一旦原州失守,這一威脅就將變成危險。”同時66軍已經佔領了加平,從地圖看有可能切斷1號公路。
綜上所述,李奇微在1月3日午後下令第1軍和第9軍撤出漢城橋頭堡,並隨時待命進一步撤回後方的D線。美第1軍軍長米爾本於1月3日命令25師27團在漢城西北殿後掩護全軍撤回漢城,而27團也是所有聯軍離開漢城的最後一支部隊,29旅則交由美25師指揮。
“歡樂谷”
1月3日16時,美第1軍各部開始撤退,美25師的24團和35團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輕鬆經過27團的陣地撤退,並在次日1時抵達漢江以南。諾森伯蘭營於17時30分接到撤退命令,然而阿爾斯特營卻在18時30分才接到命令,晚了足足一個小時。儘管擔任殿後任務的是美27團,但阿爾斯特營才是最後撤退的部隊。阿爾斯特營的戰鬥巡邏隊副隊長麥科德中尉氣憤的痛罵友軍:“他們(諾森伯蘭營)走得像打雷一樣快,美軍一撤退,他們就拼命逃走!”
當聯軍各部開始撤退時,志願軍已經開始磨刀霍霍向豬羊了。前出到高陽附近的149師師長金振中於1951年1月3日17時召集各團團⻓部署了夜間殲敵的具體作戰任務,他根據偵察獲得的敵情及地形情況,命令445團沿木巖裏、唐清裏向195.3高地攻擊前進;446團向上山、越川方向攻擊前進,搶佔附近要點,斷敵退路;447團師第二梯隊,在大慈山、霍山裏隱蔽待命,師指揮所前出到高陽附近。在19時30分。445團分別率先穿插到仙遊裏南127高地,第1營直插佛彌地、三下里,準備截擊英軍。446團2營也同時插到佛彌地,佔領有利地形,另外兩個營也在南至梧琴裏以東高地,北至佛彌地、三下里近2平方公里地區內展開。
在被圍英軍中,庫珀隊長請求他的坦克部隊先行撤退,因為在黑暗中操作坦克十分困難;而且,冰封的山谷小道堅硬光滑,像打磨過的鐵一樣。 但他的請求被拒絕了,因為坦克發動機的聲音在山谷中迴響,可能會驚動志願軍,導致被圍的部隊行蹤暴露。

整個阿爾斯特營以B連將打頭陣,徒步撤離,隨後是營部和載有口糧和彈藥的吉普車和卡車,然後是C、D、A連、支援連和4.2英寸迫炮分隊。庫珀支隊將擔任機動後衞,同時裝備了3英寸迫擊炮和牛津裝甲運兵車的英軍戰鬥巡邏隊將在齊宮峴以北設立一支警戒隊,掩護全營的撤退,儘可能多地發射彈藥,吸引志願軍的注意力,然後在23:20與庫珀支隊一起撤退。
於1946年推出的牛津裝甲車雖然是應對重型反坦克炮和其他武器的拖曳需求而生,但其在朝鮮戰爭中通常被英軍用於火力支援,由此得名稱為“布倫”車。
這是一個寒冷、沒有月光的夜晚,寒風吹過山谷。B連順利脱離了他們的陣地,悄無聲息地進入漆黑的山谷。接着是車輛,沿着冰封的小道以步行的速度滑行。旁邊是一隊緊張但又儘可能保持安靜的士兵,他們手持步槍在雪地裏行進。在後方,戰鬥巡邏隊向所有可疑的志願軍集中區開火,偽造英軍大部隊還在堅守的假象。
英軍的前鋒部隊非常幸運,沒有遭到任何阻擊。B連順利通過山谷和美軍的一個黑人運輸分隊匯合,
然而在大約21:30左右,英軍的好運消失了。一架美軍改裝的C47“螢火蟲”投下了照明彈,這本來是夜間引導飛機轟炸的標準流程,英軍卻指責美軍照明彈暴露了正在撤退的阿爾斯特營的位置。照明彈在漆黑的天空中燃燒着白光,懸掛在空中,雪和冰面反射着它們耀眼的光芒。整個山谷被照亮,撤退的士兵和車輛的輪廓在白色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顯眼。此情此景,英軍戰鬥巡邏隊倒吸一口涼氣,。指揮所的軍官們緊急呼叫停止投放照明彈,卻沒有得到回應,很快在佛彌地、三下里周圍山谷的志願軍發現了逃亡的英軍。他們只用了幾分鐘時間就將機槍和迫擊炮對準了山谷中的隊伍。很快,火力爆發了。迫擊炮閃光,綠色曳光彈劃過天空,擊中山谷。阿爾斯特營彷彿置身於射擊場。接着傳來了令人恐懼的喇叭聲:志願軍發起了衝鋒!成羣的黑影從山坡上奔下,英軍下士法瑞爾在戰鬥中與D連的其他士兵失散了。當志願軍從山上衝下來時,他趴在地上躲避掩護,一個志願軍甚至直接從他背上踩了過去。。“中國人不會停下腳步來殺你,”法瑞爾説,“他們繼續向前衝,你還得再與他們交戰!”他聽到附近有呻吟聲,發現了丟失武器且頭部受傷的沃克中士。法瑞爾扶起他,兩人繼續前進。一輛工兵卡車經過,載上了他們,帶他們離開了戰場。
四噸卡車司機、軍士湯米·斯特金認為營隊“像是被人逮了個正着”:他看到四周的士兵倒下,有些被擊中,有些趴在地上還擊。子彈擊打在卡車車身上。他在沒有車燈的情況下駕駛,儘量無視四周的射擊——他曾在意大利戰鬥過,但這次自動火力的密集程度讓他感到震驚——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專注於前方冰冷的道路。他最終成功撤離了。
戰鬥爆發時,庫珀支隊的燃料和彈藥卡車上的士兵跳了下來。第8驃騎團的道靈中尉命令手下重新登車,穿過爆炸的迫擊炮彈和飛馳的曳光彈。兩輛卡車拋錨,英軍迅速拔掉了油底殼塞並發動引擎。道靈擔心後方的坦克,立刻通過無線電聯繫了庫珀隊長。庫珀隊長簡短地回答:“情況非常糟糕!”然後無線電中斷。幾分鐘後,道靈通過無線電頻率聽到了一些外國語言。
在坦克附近,志願軍將炸藥綁在杆上,用來攻擊坦克的懸掛裝置,並破壞坦克履帶。其他志願軍更是直接將英軍從卡車上拖下來。庫珀支隊的主力坦克(由亞歷山大中尉指揮),沿着冰封的小溪滑動,避開燃燒的車輛,用75毫米主炮和機槍還擊志願軍的迫擊炮和機槍。志願軍聰明的點燃了乾草堆,將戰場照的一清二楚。亞歷山大中尉的坦克最終抵達了佛彌地,那裏已經起火,但坦克強行衝了過去,隨後偏離了道路,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當亞歷山大再次探出頭查看情況時,一枚迫擊炮彈當場將他炸死。倖存者打開艙門,逃向黑暗的山丘。在後面,庫珀隊長的坦克履帶被炸燬,乘員也不得不棄車逃亡。此時他們身後有20名志願軍。庫珀和他的軍士法莫爾沿着一條溝渠逃跑,再也沒有出現過。
克里斯托弗是庫珀支隊中一名坦克炮炮手,他被一名軍官叫下坦克。就在他下車時,這名軍官被近距離的子彈擊中重傷,很快一陣自動火力也射中克里斯托弗的大腿。坦克不顧他而逃,留下克里斯托弗在原地還擊,他打光了手槍裏的子彈,然後抓住一輛路過的克倫威爾坦克上的口糧箱,隨坦克被拖行。突然一顆手榴彈爆炸,彈片擊中了克里斯托弗的臉和腿,他滾進了一條溝裏。當他爬過被遺棄的偵察車和裝甲車,發現四周都是英軍的屍體,很快,他手臂在此中槍,為了活命只能閉上眼睛裝死。
被英軍拋棄的克倫威爾坦克
山谷中的屠殺還在繼續,然而得知一切的29旅旅長布羅迪准將卻置之不理。1月4日凌晨1點過後不久,在後方的美27團團部,美27團團長米凱利斯上校主動提出讓他的狼狗團派出兩個營,救出被圍的友軍。從入朝參戰以來,鎮東里、靈山、保齡球道、南江,這些是整個朝鮮戰爭中美軍面臨的最絕望的時刻,無一不是27團的緊急救火才解救了岌岌可危的戰局,米凱利斯早就習慣了在這種逆風的絕境中作戰,更何況現在局勢根本沒有當初打朝鮮人那樣的絕望。然而,布羅迪拒絕了這個提議,他認為在狹窄的區域內增加更多士兵只會加劇混亂,給志願軍提供更多的攻擊目標。他説,倖存的阿爾斯特營士兵“必須自己殺出一條血路”。毫無疑問,這些英軍士兵已經被拋棄了,而且還是被自己的指揮官所拋棄。
在混亂的山谷中,英軍甚至在黑暗中自相殘殺起來。當後方的戰鬥巡邏隊向庫珀支隊靠攏時,遭到了一輛坦克的集火射擊。麥科德副隊長急忙爬向克倫威爾坦克,拿起車後部的電話大喊:“停止射擊!”然而,電話已經壞了。於是他爬上坦克車身,用力敲打炮塔,大聲叫罵着——“用了一些非常軍人的語言”——讓炮手停止射擊。坦克遵命停火了,但慘劇已經發生,一具屍體直接被削掉了頭。
被英軍拋棄的克倫威爾坦克
作為後衞的庫珀支隊在和戰鬥巡邏隊匯合後啓程,他們的運輸車和卡車在冰封的道路上打滑。照明彈從黑暗中嗡嗡作響的飛機上灑落,照亮了這場噩夢般的場景。他們行進得太慢了,步兵們棄車徒步突圍。他們的逃亡變成了個人版的牛仔與印第安人遊戲:小股部隊在幽靈般的白光中槍口對槍口作戰。麥科德和機槍排指揮官亞瑟·麥卡勒姆中尉在燃燒的卡車一側陷入了一場火戰,而另一側則是中國士兵。麥卡勒姆被手榴彈碎片炸傷,而躲在輪胎後面的麥科德則毫髮無損。那晚,許多士兵發現,近距離接觸時,中國士兵的動作異常緩慢,彷彿被藥物麻痹了一般。步兵們多次搶佔先機,率先開火。
志願軍運用了他們最擅長的戰術——從側翼進攻,並在後方設置阻擊位置。在山谷下方的鐵路橋下,中國人設下了一處伏擊點,一挺機槍藏在一塊巨石後面。這個障礙就像是堵住排水口的塞子一樣,阻擋了步兵們的前進。越來越多的絕望士兵聚集起來。速度和暴力是唯一的解決辦法。麥科德和坎貝爾中士趕到現場後,簡單商議了一下,向前推進。他們先是投擲了一輪手榴彈,手榴彈爆炸後,身材高大的麥科德拿着“不知從哪裏搞來的一挺輕機槍”,一邊腰射一邊衝向志願軍的陣地,成功將這挺機槍熄火,這位後方的步兵們打開了逃生之路,他們再次繼續前進。又一個路障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就是早已被446團和445團1營所佔領的佛彌地村。士兵們在佛彌地前聚集。此時整個村莊熊熊燃燒,曳光彈在隊伍附近交錯飛行並四處彈跳。
阿爾斯特營現在大部分戰鬥已經失去了指揮。阿爾斯特營支援連連長約翰.肖少校是一名幹練的職業軍人,在二戰中曾在南斯拉夫與游擊隊並肩作戰。此時他站了出來,指揮着一支由60到80名士兵組成的臨時隊伍以及庫珀支隊的最後一輛坦克,向佛彌地發動了突襲。這些衝鋒的士兵一邊向前射擊,一邊衝入燃燒的村莊,闖入了前方的稻田。而肖依據他在特種部隊的經驗,他認識到從山口的主幹道撤退肯定會遭到又一次伏擊,所以他帶隊繞道山區。
在南方的漢江渡口處,場面一片混亂。緊張的工兵們準備炸燬橋樑,然而剛殺出重圍的道靈中尉讓美軍工兵等待庫珀支隊,然而他們永遠得不到了,因為庫珀支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肖和阿爾斯特營的一部分人帶着傷員艱難地穿過冰冷的山丘。在遠處,他們能看到燃燒的漢城發出的光芒;這座即將隕落的城市成為了他們有用的方向標。黎明時分,隊伍到達了主幹道,一挺機槍響了起來。猜測這是美軍,坎貝爾中士向前走去,説服了機槍手停止射擊。坎貝爾猜對了。這是一支小規模的美軍後衞部隊,他們“非常激動”地揮手示意步兵們登上兩輛運輸車,英軍隨後渡過漢江,然後麻木的看着由美軍工兵和英軍工兵組成的第55野戰中隊準備炸燬橋樑。
早些時候,工兵少校託尼·楊格曾驅車穿過寂靜、滿目瘡痍的漢城。司機被這座空無一人的鬼城嚇得魂不守舍。如今,在漢江的南岸,這位經驗豐富的工兵在簡短的商議中注意到了肖臉上因戰鬥而顯露的疲憊。天已經亮了。空襲正在猛烈轟炸漢城及其北岸,掃射和投擲凝固汽油彈不斷進行着。隨着所有部隊都撤到了漢江以南,楊格開始着手摧毀橋樑。最後一座被炸燬的是一座設在混凝土橋墩上的巨大鐵鐵路橋。三千磅高性能炸藥被安置在橋樑周圍,但此時,一列從漢城出發的最後一趟列車正沿着橋南的軌道緩慢爬行,車廂上和車頂上擠滿了難民。火車頭燃料不足,無法加速。楊格擔心爆炸的碎片會傷及乘客,但他勸説這些韓國人在爆破期間離開火車的請求遭到了忽視:沒有人敢放棄自己的位置。他別無選擇,只能在火車附近引爆橋樑。
引爆裝置按下後,巨大的爆炸聲迴盪開來。橋樑被一團巨大的磚塵雲覆蓋,塵土散開,籠罩了冰封的河面;大塊的磚石砸向河岸。煙霧散去,橋樑已不復存在。擠滿火車的數百名難民竟奇蹟般地毫髮無損。突然,人們從車廂裏蜂擁而出,向楊格衝去,他以為這些人要攻擊他,因為他摧毀了一件國家寶藏。但相反,這羣人想要握他的手:這位英國少校炸斷了志願軍的追擊路線。
戰鬥結束了,但對少數被困在漢江北岸的倖存者來説,苦難還在繼續。上文提到庫珀支隊的炮手克里斯托弗,三次負傷後裝死躺在車輛殘骸中,當志願軍士兵搜查他和其他屍體尋找戰利品時,他保持不動。志願軍踢了他幾腳便離開了。敵隨後,克里斯托弗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向山裏。幾名受傷的步兵與他匯合,英軍發現中國人打掃戰場並不徹底。一架美軍偵察機發現了他們,投下了方向指示。克里斯托弗和一位同伴艱難地走了大約半英里後,一架冒着狙擊手火力的美軍直升機降落,接走了這兩名傷痕累累的士兵。他們向飛行員指明瞭另外三名傷員所在的位置。一架第二次救援直升機迅速趕到,降落並將他們安全帶走。
最終到1月4日凌晨3時30分,阿爾斯特營最後的一批倖存者通過了美27團的陣地,後者在堅守到5時撤退。 阿爾斯特營在清點人數時,發現有208人失蹤,隨着不斷有幸存者歸隊,這個數字下降到157人。此外,第8驃騎團有23人陣亡,第45炮兵團20人陣亡。1950年,英軍一個步兵營編制為38名軍官和945名其他官兵,由於傷病、輪換、調職和休假等原因,很少有營能超過750人。這個損失對於阿爾斯特營顯然是傷筋動骨的。更不要提代營長布拉克少校和庫珀隊長同時陣亡,庫珀支隊的14輛克倫威爾坦克全軍覆沒,更別提損失數量未知的牛津裝甲運兵車了。 此外美軍第9野戰炮兵營也損失了4輛155毫米M40自行榴彈炮。
一張非常有意思的照片,在歡樂谷一戰後,朝軍從志願軍手中接手了這輛繳獲的克倫威爾坦克
對於這個不堪回首的慘敗,阿爾斯特營則稱為齊宮峴之戰,這也是本文標題的由來。然而此戰最為流傳的名稱卻充滿了英國式的諷刺:“歡樂谷之戰”。
今天的“歡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