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二聖”:峯哥與户子的賽博膜拜學_風聞
吴怼怼-互联网科技博主-左手科技互联网,右手文创与消费38分钟前
在快速迭代的網絡亞文化場域中,B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風向標。
作為年輕世代高度聚集的內容社區,B站孕育了無數網絡紅人(UP主)。
然而,在眾多光鮮亮麗的百大之外,“峯哥亡命天涯”的峯哥與“户晨風”的崛起,無疑是兩道異質的風景。
我願稱他們為**“B站二聖”。**
一個以“抽象”、“瘋癲”為標籤,解構萬物;一個以教育粉絲,悲天憫人為己任,記錄底層。
這兩種敍事風格,共同構成了B站乃至當代網絡青年文化中一個極具張力的社會學文本。
01“抽象”的解構與“審醜”的狂歡:峯哥與賽博世界的“小丑”
“峯哥亡命天涯”,本名周麗峯,榮譽頭銜包括(但不限於)抽象教父、連接仙人、賽博魯迅、B站孩子王等。
峯哥的視頻內容內容駁雜,從早期的“三和大神”紀實,到後來的環球旅行、“高端訪談”,乃至近期與各路網紅的“連接”,其風格始終貫穿着一種“抽象”的底色。
所謂“抽象”,是B站青年亞文化中的一個核心詞彙,它指向一種對精英主義、主流價值和嚴肅話語的戲謔、解構與反叛。
頭部UP主或網紅的“魅力”,往往源於精心建構的“人設”。然而,“峯哥”與“户晨風”的“封聖”,恰恰是對這種傳統網紅邏輯的一次反叛與解構。
峯哥亡命天涯顯露出一種庸常生活中的“哲思”與“失敗”美學。
峯哥的視頻內容,在形式上顯得粗糲、隨意,甚至可以説“不修邊幅”。他的主題圍繞着大齡未婚、創業失敗、四處“蹭飯”等看似失敗的個體經驗展開。
然而,正是在這種對“失敗”的坦然展示中,觀眾感受到了一種罕見的“真實”。
他用戲謔的口吻(如“説實話”)講述着中年男性的焦慮與生活的無奈,卻又時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社會現象的洞察與樸素的哲學思考。
峯哥的“抽象”實踐,也可以被視為一種後現代語境下的文化抵抗。他的視頻用不加修飾的言辭對“體面”進行刻意顛覆。
他頻繁使用“抽象話”,構建了一套粉絲心領神會的“黑話”體系,這既是區隔“圈外人”的文化資本,也強化了粉絲社羣的內部認同。
從社會學角度看,峯哥的魅力在於他對“成功敍事”的偏離。在一個強調“內卷”與精英崇拜的社會中,峯哥構建了一個“失敗者”的避風港。
他的觀眾,許多是面臨學業、就業壓力的年輕人,從峯哥的“躺平”與“佛系”中找到了情感共鳴與心理慰藉。這是一種消極的抵抗,也是對大眾口口稱讚的所謂主流價值觀的軟性對抗。
他們通過擁抱“失敗”、“醜陋”與“不體面”,來消解成功學的焦慮和對“精緻生活”的豔羨。
峯哥將個體的生存困境轉化為一種具有公共討論價值的亞文化文本,其“聖”名,源於他對庸常生活苦澀內核的真誠揭示。
02
“悲憫”的敍事與“代償”的正義:户晨風的田野調查
與峯哥的“瘋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户晨風”以其對社會底層困境的深切關注而走紅。更多網友,叫他户子。
户晨風高中畢業便參加工作,在江蘇鎮江干過汽修,後來自學在成都某私募基金做過研究員,和峯哥一樣,也炒股虧損。最後户子靠社會觀察視頻,和網友對線,做視頻公開收入,成功逆襲。
户晨風的視頻敍事,可以被解讀為一種對“底層敍事”的再現與重構。在宏大敍事和商業媒體聚焦精英生活的背景下,户晨風將鏡頭對準了那些被遺忘的角落和被遮蔽的聲音。
户晨風“封聖”,源自其以身試法的“田野調查”與底層關懷。
他的視頻語言平實、剋制,沒有過多的煽情,但是以其真實的衝擊力,引發了廣泛的共情。
户晨風的魅力,並不一定來源於傳統或法理,而是其展現出的非凡的道德感召力——一種“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古典士大夫情懷。
在許多粉絲眼中,他成為了一個道德符號,一個能夠替他們發聲、踐行他們所認同的社會正義的“代理人”。
觀眾通過觀看、點贊和轉發,參與到這場“賽博公益”之中,獲得了一種“代償性”的道德滿足感,緩解了自身在現實中面對社會不公時的無力與愧疚。
户晨風的一個鮮明特色是喜歡與觀眾一對一連麥辯論。幾乎每次直播他都會隨機連線普通觀眾,與之就某個社會熱點展開討論。
這些對線,不同於傳統意義上的網絡爭吵,更像一場即時、草根、卻高度結構化的“數字式辯論”。直播中他與不同觀點的觀眾圍繞收入分配、房價等議題展開激烈交鋒,語速飛快、數據準確,風格近似“網絡硬核辯手”。
這種直播對線實踐,也是一種“網絡時代草根版的哈貝馬斯式公共領域”實踐——雖未必達成共識,卻製造了可貴的表達空間。
常有粉絲在評論區高呼“户聖千古”。這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封聖行為,體現出部分粉絲對他的崇敬與愛戴,將其言論視作“聖訓”一般在網絡空間傳播。
峯哥和户晨風各自發展出一套創作者策略,以適應算法、擴大影響,又儘量避免“觸雷”。
03
一體兩面:“審醜”與“審聖”背後的青年心態
峯哥和户晨風,他們並非傳統意義上擁有高學歷、專業技能等文化資本的精英UP主。
相反,他們的文化資本體現在對網絡“梗”文化的熟練運用、對青年羣體情緒的精準把握以及一種“反智”的“大智若愚”形象。
這種“接地氣”的文化資本,在B站這一以青年用户為主體的場域中,比傳統的精英文化資本更具流通價值。
“峯哥”與“户晨風”看似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取向,揭示了當代青年一種複雜而矛盾的社會心態。這種心態,可以被概括為 “理想的懸置與現實的戲謔”。
一方面,以户晨風為代表的“審聖”文化,滿足了青年人內心深處對公平、正義和理想主義的渴望。
他們認同户晨風所傳遞的價值觀,並願意為之感動和發聲。這表明,主流的道德觀念和對社會責任的擔當,在年輕一代中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然而,另一方面,現實的骨感與理想的豐滿之間的巨大差距,使得這種“審聖”的熱情,往往只能停留在“雲端”。
在日常生活中,他們可能同樣面臨着巨大的學業、就業和生活壓力,這種壓力使得他們傾向於用一種“躺平”和“戲謔”的態度來面對現實世界。
此時,以峯哥為代表的“審醜”文化,則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宣泄情緒、解構壓力、抱團取暖的“避風港”。
“二聖”的並存,正是一種後現代社會文化邏輯的體現:宏大敍事的消解與微觀敍事的興起並行不悖;價值的堅守與價值的解構可以共存於同一個體。
青年們在嚴肅的社會議題上表現出極大的熱情與正義感,同時又在日常的文化消費中沉浸於“無厘頭”的狂歡。
這並非簡單的精神分裂,而是他們在複雜社會現實面前的一種生存策略與心理調適機制。
B站“二聖”——峯哥與户晨風——的崛起,是一場由網民集體參與的“賽博造神”。
可以看作是一種集解構、抵抗、共情與自我救贖於一體的複雜文化現象。
二聖的敍事背後,是數字時代青年們尋求身份認同、安放精神焦慮的真實寫照。他們既渴望成為解構一切的“小丑”,也期盼着拯救世界的“聖徒”。
這場看似矛盾的文化景觀,或許正是通往理解當下青年心態的一扇獨特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