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明朝死守雲南卻放棄越南？千年戰略資源暗戰藏答案_風聞

NO.2438 -雲南和安南

作者：季風 / 編輯：冷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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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二年，明朝正式撤銷安南布政使司。從永樂二年開始，明朝歷經二十餘年恢復這片故土的努力，至此徹底失敗。之後的安南雖長期作為明清兩代的藩屬國，但在事實上脱離了中原政權的控制。

與之鮮明對比的是，長期遊離於朝廷控制之外的雲南，在明代徹底融入中華大家庭。從漢唐兩代羈縻統治邊緣地帶，到元代的雲南行省，最終成為明代兩京一十三省、清代漢地行省之一。

更誇張的是，雲南的動盪程度要遠遠超過安南。從洪武十四年明朝發兵征討割據雲南的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開始，這片土地就一直沒有消停過，大大小小的地方叛亂就沒有停過。尤其是貫穿明初數代帝王，直到明英宗時期才基本解決的麓川王國。

為了壓制地方勢力，明太祖在平定雲南後，直接把養子沐英留在此地鎮守。後來，沐英家族世襲黔國公，承擔鎮守雲南的任務，直至明朝滅亡。

為什麼作為漢唐故地長達千年的安南被放棄，而地理位置與之接近的雲南能融入中國？這裏的原因很值得探討。

資源稟賦決定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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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國家而言，資源是決定命運的關鍵因素之一。在古代，尤其如此。

從古至今，雲南都以富饒著稱，有着“有色金屬王國”的美稱。20世紀末雲南地方組織的地質探測顯示：全國已探明的有開採價值的礦產有一百五十種，其中雲南已經找到一百四十種，包含有色金屬十二種；有三十四種礦產儲量居全國第一。

沐英

早在秦漢時期，雲南地區的古滇國青銅器就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之後的千餘年間，雲南的銅礦開採與冶煉不斷發展。到了清代，滇銅成為清朝重要的財政收入之一。

除了銅礦以外，金、銀等貴金屬的開採也有較大的發展。到了近代，錫礦又成為雲南礦產的一塊金字招牌。尤其是在抗戰時期，滇錫貸款在最危難的時刻發揮了關鍵的作用，為彼時的國家換取了大量重要的物資。

這些都決定了雲南的價值。除了這些深埋於地下的寶藏，雲南的動植物資源也十分豐富。在明代，雲南的各種樹木，尤其是那些貴重樹木都是十分重要的資源。南北兩京的故宮，以及大量皇家陵寢的建設都嚴重依賴於來自西南的木材。其中絕大部分來自雲南。

直到現在，雲南也是西南林區重要的組成部分。除了木材，雲南的中藥材也十分豐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原產於雲南文山的三七，著名傷藥雲南白藥的主要成分。

三七

除了豐富的植物資源外，雲南的動物也是不少。大象、犀牛、孔雀等珍稀動物，充斥着明代皇家的苑囿，這一習俗延續到清代。

與雲南的富饒相比，安南要差得多。明代的安南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紅河平原的糧食。宋代在南方普及的優良品種占城稻，來自現在越南中南部的占城王國。越南人要到17世紀末，才真正征服這個古老王國。此時已經到了清朝初年！為了避免作為宗主國的清朝干預，越南人直到1832年才廢除了早已被自己掌控的占城王室。

資源的不足使得越南在明朝皇室和官員看來，實屬雞肋，棄之於國損失不大。更何況宣德年間，北方的蒙古各部才是明朝的心腹大患。甚至雲南方向的麓川政權，威脅都比安南大。所以真沒必要在安南耗費太多精力。

人口與用人，決定新地區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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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麼時候，人口才是控制一個地區的關鍵所在。秦漢之際，中國之所以能夠控制兩廣地區，一個關鍵因素就是南征的六十萬秦軍留在了當地，極大改變了當地的人口結構。

對於雲南，明朝採取了相似的做法。洪武十四年，明太祖命傅友德、藍玉、沐英三名大將統30萬大軍征討雲南。此時的明軍剛剛經歷過元末明初血與火的打磨，戰鬥力極為強悍。再加上傅友德、藍玉、沐英都是當時不世出的名將。明朝這支徵南大軍在面對南方諸多勢力時，無疑具有碾壓級的優勢。不到一年，明軍原定的作戰任務就基本完成了。

按照朱元璋原本的計劃，徵南大軍主力回撤內地，留下少量部隊扼守要點，強化明朝對雲南地區的控制。但這個計劃很快就因為形勢的變化，不得不做出調整。

朱元璋

作為明太祖養子的沐英被留在了雲南，之後更是世代坐鎮雲南，留守兵力數量也大幅度增加。最終有近9萬官兵留在了雲南，成為了明代第一批屯駐雲南的衞所官兵。之後，他們或與當地女性聯姻，或者將內地的家人接到了雲南，擴大了中原文化在雲南的影響力。

儘管中原移民數量達到十萬級別，卻依然不足以應對雲南複雜的形勢。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叛亂此起彼伏。從元代就已經十分不穩定的麓川政權，也影響了大明對雲南的控制。為了應對這些問題，明太祖在之後的十餘年間不斷調集各地軍隊進入雲南，截止洪武二十八年，又有近17萬官兵被調入。

洪武之後，正統年間的“三徵麓川”、萬曆年間對緬甸的戰爭都大量中原軍人入滇作戰，其中有相當數量的留了下來。

明代軍人

有明一代，除了軍隊以衞所的形式定居在這片彩雲之南的土地上，還有大量數量的普通人也因為各種原因移居雲南。雖然這些移民相對於當地居民，數量依然有限。但當地也是民族並立，每一個民族的人口也並不多，而且這些民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中原移民組織度較高的優勢由此得以發揮。

加上雲南的氣候相對適宜，這些移民很快紮根當地。經過兩百多年耕耘與發展，雲南也由邊遠之地，轉化為明代兩京一十三省的一員。到了清代，雲南徹底成為漢地十八省的一部分。

與雲南相比，安南的問題就大多了。秦漢到唐代，也有大量的中原人遷居安南。但是，唐末南詔對安南的入侵導致當地損失大量人口。尤其是中原移民後裔反抗最為激烈，損失也最為嚴重。這也是五代時期，佔據安南的靜海軍節度使能夠脱離中原自立的重要因素之一。

明代軍人

明代永樂年間，明朝再度恢復對安南的控制，也相當地遷徙了大量的人口。但是當地的駐軍數量卻相對有限，難以構成對本地勢力的壓制。沒辦法，永樂年間五徵漠北、七下西洋，以及雲南方向壓制麓川王國，都需要大量的兵力。安南這個次要方向自然得不到太多兵力。

如果能像雲南那樣，安排一個信得過且有能力的人在當地常駐，就像世襲黔國公的沐家那樣，也許可以改變這些。但是明成祖手中似乎沒有可靠的人，英國公張輔可能比較合適，但他畢竟不是朱家人（沐英是朱元璋養子，曾用名朱英）。

輪換到安南任職的軍官和行政官員大多適應不了當地的氣候，這裏的環境比起四季如春的雲南可差太多了。無論是漫長的雨季，還是酷熱的雨林，都是中原人難以想象的。

越南

因為長期無法穩定秩序，軍事勝利也無法保障。到了宣德年間，因為軍事控制的成本太高，明朝被迫放棄這片故土。

戰略地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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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學者顧祖禹在其所著的《讀史方輿紀要》指出：“山川險易，古今用兵戰守攻取之宜，興亡成敗得失之跡”。有的時候，一個地區即便沒有經濟價值，但其所具備的戰略價值也值得國家為其投入大量的資源。

在這方面，青藏高原可以説典型代表。如果青藏高原在敵對勢力手中，中國從新疆、甘肅到四川，綿延近萬里的地區將不再有安寧可言。唐代與吐蕃兩百餘年的拉鋸，就是這最好的證明。

相反，青藏高原如果掌握在中原王朝手中，則可以對周邊國家形成泰山壓頂的碾壓之勢，可以用極少的兵力與物資牽制一個地區強國。更何況青藏高原是周邊國家主要河流的源頭，在水資源日益珍貴的今天，價值不可估量。

雲南的戰略價值與西藏相比，不能高於很多，至少也是旗鼓相當。雲南位於長江、珠江等河流上游，是西南地區的重要節點。控制雲南對於地處河流下游的長江中下游、珠江中下游地區的優勢明顯。最早認識到雲南，或者説整個雲貴戰略價值的是漢武帝。

而真正注意到西南地區，戰略價值的則是成吉思汗祖孫三代。成吉思汗在征討金國時，招降金國將領郭寶玉。據説這位郭寶玉是唐代名將郭子儀的後人，他為成吉思汗制定了一套統一天下的戰略：“中原勢大，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圖金，必得志焉。”

成吉思汗

首次將以雲南為核心的西南地區，納入中原戰略博弈的棋局中。

不過這套戰略最初考慮的重點是金國。到了宋蒙戰爭爆發後，這套戰略進一步升級，成為蒙古帝國在戰爭中破局的關鍵所在。

在此之前，蒙宋兩軍的對抗基本複製了金宋對峙的局面：東線，兩淮戰爭，雙方重兵雲集，水軍是作戰的重要力量，這對於北方政權十分不利；中線，圍繞南陽盆地控制權以及背後的江漢平原成為博弈的重點；西線，巴蜀戰場的羣山是進攻一方的噩夢……

蒙古最初在西線和中線都有所斬獲，但無法取得關鍵性的突破。西線突破秦嶺防線，進入成都平原，但始終無法突破宋軍在川東地區佈置的山城防禦體系，釣魚城成了蒙古軍人數十年的血肉磨坊。中線，蒙軍一度攻陷襄陽，但不久就被宋軍收復。

釣魚城

東線因為水系複雜，限制了騎兵施展，直到南宋滅亡前夕，蒙宋兩軍依然處於相互對峙的狀態。而且南宋也不是沒有優秀將領，比如被後世譽為機動防禦大師的孟珙，一度讓馳騁歐亞的蒙古軍隊飽嘗失利的苦果。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傳統戰場之外尋找破局的抓手。1252年，蒙古大汗蒙哥命弟弟忽必烈，也就是後來的元世祖率軍從甘肅出發，一路南下，穿越川藏之間的重重山巒，直逼大理。按理説，這種勞軍遠征、頓兵城下，而且是客軍作戰，大概率會敗！但蒙古軍隊的確傳奇，硬生生打贏了。綿延數百年的大理國滅亡。南宋的側翼被撕開，一條全新的戰線出現。

幾年後的1258年，蒙哥汗發動數路大軍全面攻宋。名將兀良合台率軍從雲南出發，入廣西、戰兩湖，兵鋒直指潭州（今湖南長沙）。雖然這場戰爭最終因為蒙哥汗死於釣魚城下，不得不終止，而云南的戰略價值顯露無遺。

忽必烈

元代為了強化對雲南的控制，元世祖將自己的兒子忽哥赤封於雲南，之後又在雲南設立行省，強化對當地的控制。明代幾乎照搬了元朝的辦法，明太祖將養子沐英安排雲南掌握軍事，又設置布政使掌握行政。

之後的歷史進一步證明了雲南的地位，明末清初李定國北伐、吳三桂三藩之亂都是從雲南出發，席捲了南方大地。後來的失敗更多是因為內部的問題，但云南充盈的物資儲備、驍勇善戰的軍隊足以影響天下大事成為各方公認的事實。抗戰時期，雲南再次成為中國最後的後方基地。後來的三線建設，大量選在雲南……都是雲南戰略地位的體現。

清軍

而安南顯然不具備這種價值。安南與中原交界的地方山脈重重，難以進行大規模的人員、物資調動。又處於河流下游，根本沒有順流而下的便利。即便是從海路出發，最多也只能影響兩廣地區。

但是安南，包括後來的越南始終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吞噬兩廣地區。哪怕是中國歷史上軍事能力最為脆弱的兩宋時期，安南的軍事實力也最多觸及到南寧一線，距離中原核心地區依舊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