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應借鑑中國模式?我們沒資格當人家的“教師爺”_風聞
金灿荣教授-中美关系专家-22分钟前
伊朗在與以色列的衝突中暴露出諸多問題,損失慘重。中國國內不少人給伊朗提出建議,包括“結束神權統治”“剷除腐敗”“借鑑中國改革開放”等。這些文章的觀點有一定道理,但筆者不能完全苟同。伊朗當前面臨的困境,背後有着相當複雜的原因。坦率地講,我們作為外人,沒有資格當伊朗的“教師爺”。

6月13日,在以色列特拉維夫,一棟大樓被導彈擊中。(圖源:基尼圖片社)
伊朗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曾創造過輝煌文明。古波斯帝國曾橫跨歐亞非大陸,盛極一時。雖然後來被阿拉伯人征服,但為了顯示自身獨特性,它接受了伊斯蘭教,成為伊斯蘭世界少數派——什葉派的領袖。從物理角度看,伊朗是典型的中等強國:國土面積近165萬平方公里,人口接近9000萬。基於歷史與現實的積澱,伊朗內心有着強烈的民族驕傲。

伊朗首都德黑蘭夜景。(圖源:互聯網)
然而,**近代以來伊朗的發展歷程並非一帆風順,其立場幾經搖擺。**例如,二戰時期,伊朗早期追隨希特勒,後被蘇聯與英國聯手出兵干預,讓老國王禮薩汗下台,扶植其小兒子上位。二戰結束後,英軍撤離,蘇軍卻沒走,伊朗與蘇聯的關係因此陷入緊張。在巴列維國王領導下,伊朗推行“白色革命”,全面倒向西方。這一時期,伊朗城市一度繁榮,德黑蘭甚至被稱為“中東小巴黎”,但農村卻極度貧困,貪污腐敗橫行,貧富分化懸殊——**國王將國家資源讓渡給西方,西方賺取大頭,國王收小頭,中產階級獲得“殘羹”,而農民則陷入窮困潦倒的境地。由於依附西方的發展模式不可持續,最終爆發了伊朗伊斯蘭革命。**這場革命並非憑空產生,而是有着深刻的歷史根源。

1979年1月,伊朗伊斯蘭革命的示威者聲源當時流亡法國巴黎的霍梅尼。(圖源:法新社)
**伊斯蘭革命後,伊朗選擇了一條獨特的道路:既不是西方模式,也不是蘇聯模式,而是以伊斯蘭哲學為立國之本的“伊斯蘭模式”。**從此以後,這個國家就相對封閉了。應當説,伊朗自主選擇的這條路充滿艱辛。從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至今的46年間,伊朗能走到今天實屬不易。蘇聯早已解體,伊朗的主要對立面主要是西方。為了抗衡西方,伊朗着力發展相對獨立的工業體系與國防體系,併為此大力推進高等教育。伊朗的高等教育水平在伊斯蘭世界是領先的,但這也帶來一個矛盾:**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普遍對宗教哲學持疏離態度。伊朗依靠宗教哲學維繫統治,卻又必須依賴現代教育體系培養的人才。由於神學體系與科學體系天生存在對立,這使得伊朗實際上在不斷培養自己的反對派。**加上城市中產階級親美、農村民眾反美,社會矛盾尖鋭;而冷戰結束後美西方實力達到巔峯,對伊朗實施全面制裁,更導致其經濟陷入困境。筆者看到的數據顯示,伊朗一名基層民警的月收入僅50美元(人民300多元),這點收入如何維持生計?種種因素交織,讓伊朗舉步維艱。客觀來看,作為中東強國,伊朗在面臨伊斯蘭世界遜尼派壓制、西方全面制裁及國內矛盾的多重壓力下,能撐到今天已屬不易。
此外,**筆者認為,給伊朗貼上“神權統治”的標籤並不準確。**伊朗實行的是“伊斯蘭共和主義”,以伊斯蘭教為意識形態,走的是共和路線,沒有老國王。如果論“神權統治”,海灣地區的“王爺國”和以猶太教治國的以色列,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用“神權統治”定義伊朗,不精準,也隱含某種歧視。
**伊朗的國情與中國截然不同,我們不應簡單地將改革開放的經驗強加於它,更不應以“教師爺”的姿態對其指手畫腳。**尤其是部分自由派知識分子,依據很過時的學理,建議伊朗向美國“開放”,這簡直是不切實際的空談。事實證明,二戰後多數向美國“開放”的新興國家,如今混得都像個鬼似的;真正跟隨美國發展得好的國家,只是少數特例,不是普遍現象。
最後談談伊核問題的前景。伊朗官方表態稱,可以放棄核武器,但保留正常的核能開發權利。顯然,西方對伊朗缺乏信任,這也是以色列此次對其採取行動的原因之一。

納坦茲核反應堆的內部照片。(圖源:歐洲通訊社)
**從國際關係邏輯看,儘管伊朗官方宣稱可以無核,但高層大概率仍希望擁有核武器——這是中等強國自保的最佳途徑。**如果伊朗像巴基斯坦那樣擁有100多枚核彈頭,西方肯定不敢打它。過去,伊朗在核問題上一度態度猶豫,戰略定位模糊,對西方抱有幻想,且內部缺乏團結。相比之下,朝鮮的處境更為有利:內部高度團結,外部有俄羅斯與中國作為地緣屏障,對手不敢輕舉妄動。伊朗既無朝鮮的內部凝聚力,又被西方滲透得如同“篩子”,外部更是強敵環伺,這導致其在擁核問題上陷入被動。不過,有學者稱“伊朗擁核窗口期已關閉”,這個結論下早了——如果伊朗能凝聚國內共識,有可能全力以赴加速發展核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