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年以前,阿舍利技術就傳入到我國川藏高原_風聞
苍狼向月-井底之蛙的认知只有碗口那么大的天2小时前
源自央視紀錄片《發現皮洛》
在人類演化最基礎也最漫長的舊石器時代,我們的祖先或許還沒有發明出語言文字,但分工與合作已經出現。
正是靠着由此產生的團結,人類披荊斬棘,一路向前。當今天的人們回望歷史,試圖探尋遠古的秘密時,採用的依然是古老而有效的辦法交流與合作。
2024年8月,來自亞洲、歐洲和大洋洲的舊石器時代,考古學者齊聚一堂,在皮洛遺址召開了更新世亞歐大陸古人類遷徙擴散國際學術研討會。

這個遺址特殊的地理位置,完整的繼承序列、多樣的石器技術,為了解亞歐大陸東西側的人羣交流提供了關鍵的證據。
最讓與會學者感興趣的是一種特殊的石器,它們有着明顯反覆擊打的痕跡,具有典型雙面對稱形狀,兩側有鋒利的邊緣,並聚合於一端,形成尖鋭頭部,另一端則呈現出適合把握的底部。相比早期人類用原始方法的簡單加工,它們所包含的技術更加複雜和先進,這便是著名的阿舍利技術。

希臘克里特大學妮娜·格蘭尼度教授説道:阿舍利技術最早出現在170萬年前的非洲,大約在20萬年前停止,它持續了150萬年。從地理上講,它從非洲的南端延伸到英格蘭,從伊比利亞半島分佈到朝鮮和中國都有分佈。所以在人類技術史上,從沒有其它技術能夠在如此長的時間、並且傳播如此廣泛。
起源於非洲的阿舍利技術出現在了稻城的皮洛,它的傳播過程讓考古學家們着迷。

研究發現在150萬年裏不同的傳播階段,阿舍利技術可能會適應當地環境和資源的特點,發展出不同的變種和樣式。
遠古人類揚起手斧,猶如一顆星星劃破夜空。當一次次改進手中的石器,並帶着凝結其中的智慧跋山涉水時,他們沒有想到這個過程不僅促進了技術的傳播,也將彼此連接起來,推動了早期人類社會的進步和文化的融合。文明的種子就此埋下,等待着若干年後的破土而出。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舊石器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周天路拿着一枚剛發掘出來的手斧感慨道,這枚手斧可能已經在此靜靜等待了20萬年,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了人類手掌的温度。

曾經它是遠古人類生產生活的重要工具,現在它又成為幫助現代人類推開歷史大門的一把鑰匙,
舊石器時代考古,它的年代範疇大概是從300多萬年一直延續到這個1萬年。這麼長時間的一個跨度,我們在裏邊想找一些有機質的遺物是很難保存下來的,那麼我們如果想要去找一些那個遺存的話,那就只能找石頭了。
我們有很多方法來解析過去的人類的技術和功能。通過微痕分析來破譯這些石器。有砍伐木頭的證據的話,我們可以推測它是否製作木器,甚至説像長矛這樣的組合工具,還有這些痕跡是否會指向加工動物的資源?
設想一下,當時的古人類採用了一個手斧,比如説解剖了一頭犛牛之後,它肯定是殘留了大量的血跡、肉漬,包括一些蛋白質。

殘留物,無論是動物的血液、毛髮、脂肪、蛋白或者是植物的澱粉、蛋白,還有植硅體,都能夠告訴我們這件工具它加工的對象,那我們還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來直接找到這個遺址生活的主人,他可能唾液、汗液、毛髮、皮屑掉在這土裏邊,能不能在土體裏面提到當時在這生活的人的DNA?

馬塞爾·克拉賈雷斯:這些DNA可能來自不同的來源,不僅僅是骨骼和屍體,例如汗水、尿液等古人類在該地區生活時的排泄物。所以這意味着DNA分子或分散在沉積物中。
阿舍利手斧所代表的技術傳播背後是漫長的人類遷徙,考古學家通過考察不同地區的阿什利手斧樣式和文化聯繫,推斷出了幾種可能的傳播路線。
阿舍利的這個技術的傳播最早170萬年的時候是在東非,從埃塞俄比亞、肯尼亞到坦桑尼亞這一線最早出現的,然後他在西亞連接非洲和歐亞大陸的十字路口吧,可以説是從東非向北邊向西亞擴散,就是100~130萬年這個期間到西亞。然後到東亞的呢我們有的這個記錄是80萬年,就是中國百色(地區)的發現。
那麼向西邊的傳播到歐洲大概是六七十萬年左右出現的,這個是從東非出發,經過西亞的路橋向東向西的這樣擴散。
還有一個從東非到南非,南非出現的手斧應該比東非要晚一些,所以它向南向東向西這樣擴散。

隔着歷史的迷霧,我們很難確切知道當初的遠古人類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才做出前往高原的決定?
但當我們沿着他們走過的路,收集他們無意間留下的零碎信息,時空彷彿流轉回20萬年前,讓我們得以看見歷史的一角。
在皮洛遺址,來自香港大學、北京大學、中國科學院的專家匯聚在一起,從各自的學科出發,對皮洛遺址的地層信息展開研究,試圖瞭解當時的環境情況。
在紛繁複雜的石器世界中,使用阿舍利技術的石製品具有鮮明的辨識特徵。有考古學家由此提出了一條技術分界線。
在20世紀40年代的時候,哈佛大學的莫里斯教授,他感覺中西方的舊石器時代最本質的差別在印度北邊有一個界限,阿舍利手斧的技術分佈的非常廣泛,這條線以東很難見到典型的阿舍利技術的產品,主要是砍砸器。


所以他認為這兩個區域存在着很大的文化的差異,那別人把它提出來觀察到這個現象就叫做莫維斯線,就表明東方和西方在舊石器時代早期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他的技術和他們的認知,思維上的差別,認為西方的古人羣他們有了這種追求對稱啊,追求規範化,美學這種意念,而東方的古人羣沒有發展出這種追求這種認知。
從某種意義上説,人類歷史也是一部技術進步史,工具的發展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類文明的演進,但莫維斯線真的能體現東西方人羣的智力差異嗎?
莫維斯先生在原來的推斷上並沒有有這方面進一步的演繹。
東方人普遍用筷子,西方人吃飯的時候用刀叉勺的組合,從表面上來看,不鏽鋼製作的工藝複雜,筷子實際上就是兩根木棍,不是説筷子代表原始技術,刀叉少代表進步的技術,而是一種文化的不同,習慣的不同。
位於青藏高原東南緣的四川稻城,恰好就在莫維斯線以東,在這裏發現了目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典型阿舍利技術產品,這究竟意味着什麼呢?
這使學術界終於認識到就是東方大地確實存在着典型的阿什利文化,那皮洛這個遺址,就使我們在對東西方文化的關係,這個東方存在阿什利文化的一個爭議上,畫了一個句號。
在幾十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還遠遠沒有國家和民族的概念,人們為了生存所需,逐水草而居,不會被人為的邊界所束縛。技術,就這樣通過遷徙交流,在不同的人羣之間傳播。
我們可以看到史前技術的這個傳播的複雜性,它既有獨立的發明,那麼也有發明以後呢它向周圍地區的擴散、這個遷徙、擴散和獨立發明,共同構成了之前技術的發展的這個情況。
東西方舊石器時代的工藝有所區別,是學界的共識。
人類在世界各地開枝散葉,由於當地環境和資源的不同特點,同一個技術往往會發展出不同的變種和樣式,如同今日人類百花齊放的語言、習俗、文化等等。
源自非洲的阿舍利文化元素和中國華南地區的砍砸器等歷史石器,華北地區的石英、小石片、石器在皮洛遺址匯聚、交融,不僅體現出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傳播,還説明東方古人類開放包容,兼收幷蓄,進而為生存文化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華夏文化多元一體的格局在舊石器時代已初露端倪。
其實東西方舊石器的差別,最主要的還是由於人羣的這種差別,技術傳統的差別,然後由於各地方這個環境它的維持生存的方式不同才產生的。這是舊石器或者是史前考古研究的最核心的問題。
東方的遠古的人類是不斷地遷徙移動的,像皮洛遺址就是一個遷徙移動的很好的例證。通過這種方式不斷去獲得新的資源,到更適宜的地方去生活。
他們是因陋就簡,非常機動靈活,利用當地的一些原料製作一些看似簡單,但是對東方的古人他們生存狩獵採集特別實用的一套、工具,就體現出東方古人類的一些聰明才智和應對特殊環境的一種適應生存的方略。
這些特點在我們今天的中華民族的身上還有很多的蹤影,還是有這種歷史的傳承或者叫做文化的基因。
我們其實在做考古發掘或者説在發現一個遺址的時候,我們肯定也會想象就是當時的人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他是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去應對這個環境的,
在皮洛發現了這麼多的石器,這麼高密度的石器,是大大出乎了考古人員的意料,説明有可能不同的人羣在不同的時段都對這個皮洛遺址包括這個川西高原這一塊進行了一個長時間的佔據。
當我們回到舊石器時代時,我們正在探索的是共同的人性,人類在共同的背景下,建立了不同的文化,形成了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國家,有差異化的語言,以及我們共享的共同遺產,因為我們共享一個共同的星球,今天的同一個星球,而阿什莉這套技術所太累的不是差異,更多的是人類彼此之間的聯繫。

這些層層疊疊的舊石器地層,它就是記錄歷史的一張張書頁,一層也可能是形成於幾年,也可能是數百年,也可能數萬年,它就是書寫歷史的紙張,就是人類留下的這個遺物和遺蹟。我們發掘出來,通過學術的研究的手段解讀出來,就變成了一部史書。我們是在閲讀一部地書,記錄了一段人類歷史非常重要的一些節點,一些事件,這樣一部歷史。

地表之上看似獨立,土地之下根系相連,從直立人一路走到今天,我們一直都是這個地球上的鄰人,那些關於人類大遷徙的故事,關於史前文化交融互鑑的故事,關於阿舍利手斧的故事,深埋於舊石器時代,直到20萬年後由一個個石器得以述説。
皮洛遺址的發掘仍在繼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本記錄着人類祖先波瀾壯闊歷史的厚重地書,會緩緩掀開更多的書頁,告訴我們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