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大部分年輕人,沒有宗教信仰!_風聞
西域都护-西域都护官方账号-新疆在地观察家。公众号:西域都护51分钟前
這話不是我説的,是現下很多年輕人非常普遍的一種認知。不信你現在捫心自問一下:一天做幾次乃瑪孜?或者去短視頻平台去搜一下這個主題,看看很多新疆少數民族博主的看法。
若干年前,在不少外地人想象中,新疆是一個幾乎“全民信教”的地區,尤其是南疆,幾乎默認每一個維吾爾青年都虔誠地跪拜朝夕、遵守齋戒、不碰豬肉、不喝酒,不信宗教反而是“反常”的。但如果你真在新疆生活、深入交流,尤其是和90後、00後的年輕人談談,你會驚訝地發現:大多數新疆年輕人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宗教信仰。
他們“信”的,只是一種文化慣性,一種“從小耳濡目染必須表現出自己信”的社會表演,一種如果不表現出“信”,就可能被質疑、排斥、甚至孤立的防禦姿態。
我們今天要説的,就是這個事實背後的複雜結構——新疆年輕人不信教,原因不是“他們墮落了”,也不是“強制不讓信”,而是——他們根本找不到值得他們真正相信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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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信仰不是與生俱來的,它是被家庭、社區和時代共同塑造的。但這個鏈條,在新疆,早已經斷裂。
你會發現,80後以前的很多人——尤其是農村老人,對宗教是發自內心敬畏的。不是“形式主義”的信,而是那種“齋戒不吃飯也要堅持”的“原教旨式虔誠”。可問題是,這些“老信徒”的下一代,已經不再吃這套了。

90後、00後成長的環境,跟他們父輩完全不同。他們是看着衞星電視、聽着國語流行歌、刷着快手抖音長大的;他們接觸的是外賣、KTV、劇本殺,而不是清真寺、馬德里斯和伊瑪目。他們從小在“現代性”和“傳統性”的縫隙中長大,早就失去了那種“一生為神”的莊嚴想象。
你讓一個從小被手機喂大、在B站聽着Rap長大、週末打遊戲看劇的00後去每天五次禮拜,他真的“信”得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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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信仰有兩種,一種是“真信”,一種是“表演”。
很多新疆年輕人是在一種巨大的社會壓力下“表演信仰”。比如,過年回家不能吃豬肉,要在親戚面前表現得“很虔誠”;去清真寺湊個數,發個朋友圈説“願真主護佑”,其實心裏早已麻木;在大學、單位、社交平台上甚至要“扮演”一個“有信仰的少數民族青年”,因為這是“認可正確”。
這種“我必須假裝信,不然我就危險”的狀態,造就了一大批“文化穆斯林”:他們可能知道該幹啥、不能幹啥,但根本不信,也懶得想為什麼。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這些“清真”標籤,往往在走出新疆之後就開始消退。到了內地上大學或打工的很多青年中,喝酒抽煙談戀愛,沒有一個是障礙,甚至有人説:“我們在家不能説這些,但到了外面,這些規則早就沒人管了。”這是新疆年輕人最常説的一句話——“在家是信的”。意思很清楚,不是發自內心地信,而是“社交性的信仰”。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一個時代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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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之所以成立,是因為它能提供一種“意義感”與“秩序感”。在老一輩人那裏,“信真主”不僅僅是精神寄託,更是一種社會組織方式——清真寺是權威中心,阿訇是裁判員,教義是行為指南,齋月和古爾邦節是最重要的節日節點。

可到了今天呢?年輕人上的是國家學校,接受的是現代教育,學習的是英語、數學、計算機。他們要的是就業、升學、賺錢,是如何在社會中找到位置,而不是“如何獲得天堂的門票”。
如果宗教不能解決實際問題,不能提供實際支持,它就會被現實拋棄。
更何況,部分宗教力量在過去幾十年裏並沒有建立起一個令人信服的現代形象。極端化、封閉化、排斥女性、敵視現代文明……這些都讓很多年輕人心生厭倦。很多00後會説,“以前宗教是生活的一部分,現在是生活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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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們不能簡單説“他們不信”就等於“他們自由”了。
真正的問題在於:他們既不再相信宗教,但又沒能找到新的信仰。
信仰的崩塌不意味着自由的到來,也可能是精神真空的開始。一些人變得犬儒、虛無、沉迷短視頻;一些人走向極端民族主義,把“民族身份”當作替代信仰,陷入“自我神化”;還有一些人乾脆放棄思考,選擇“別想太多,混一天算一天”。

在一個多元而混雜的社會結構中,宗教信仰不再是他們的精神錨點,而新的錨點還沒有建立。
這是新疆新一代最真實的處境:宗教不再是信仰,但除了宗教,他們肯可能也暫時沒有找到別的東西可以信。
一方面,不再盲從宗教,意味着更多人擁有了獨立思考的空間,擁有選擇職業、生活方式的自由;另一方面,信仰的崩塌也可能意味着精神的漂浮與自我迷失。
這不是特定地域特有的問題,而是整個現代社會都在面對的課題:當傳統的精神支柱被逐步擊碎,現代社會能否提供足夠的替代信仰?比如對科學、國家、文明的信仰?對社會責任、共同體倫理的認同?
這需要時間,也需要環境的穩定。

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批判信仰,也不是為了鼓吹無神論,而是希望大家用更真實的目光看待新疆年輕人。他們不是想象中的“信教羣體”,他們是正在走出傳統、走向未知的一代。他們的路,需要被理解,也需要被照亮。
作者:沒門,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