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失靈了,但觀眾依然對他買賬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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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我是影小妹
2023年暑期檔,陳思誠編劇並監製的《消失的她》斬獲35.23億元票房,成年度第四爆款。
一年後,其弟子柯汶利導演的《默殺》收穫13.51億,居年度第六。
可到了2025年暑期檔,陳思誠親自操刀的《惡意》卻遭遇滑鐵盧,映前預測5億票房,上映後卻下滑至3億左右。
陳思誠作為中國懸疑電影商業化與模式化的標杆人物,其“懸疑宇宙”曾創造超200億票房神話,
此次《惡意》失靈,問題究竟在哪?

《惡意》故事始於濱江市醫院雙人墜樓案,死者之一是“抗癌小天使”靜靜,另一位是護士李悦。

靜靜母親尤茜(梅婷 飾)情緒崩潰,指認李悦殺害女兒,稱目睹李悦與靜靜在天台拉扯後墜樓,還暗示李悦因與有婦之夫醫生婚外情而報復行兇。
媒體主編葉攀(張小斐 飾)迅速介入調查。
她與尤茜有舊交,曾幫尤茜一家網絡籌款讓靜靜成小網紅。
葉攀所在MCN機構嗅到流量氣息,上司施壓要求儘快報道。
調查中,李悦“黑料”被挖出,如穿着性感、流連夜店、捲入婚外情、患有躁鬱症等。葉攀未充分核實證據,就率先曝光李悦負面信息,尤其是幾張夜店照片,報道引爆網絡,網友湧入醫院賬號留言,甚至有人喊“停止搶救殺人犯”。

很快,事件迎來第一次反轉。
網絡上流傳一段ICU監控視頻,顯示靜靜某次病危時氧氣管脱落,尤茜有片刻遲疑未及時插管,後被李悦發現處理。
同時,尤茜獲善款後懷孕的消息及夜店照片也被曝出,輿情矛頭轉向尤茜,她從悲情母親淪為眾矢之的,被質疑為擺脱重病女兒負擔而見死不救甚至蓄意謀殺,網絡暴力向她襲來。

葉攀試圖挽回局面,深入調查尤茜處境。
她瞭解到尤茜現任丈夫靠賣酒為生,家庭經濟壓力大,靜靜所患神經母細胞瘤治癒率低、治療痛苦,尤茜當時有“讓孩子解脱”的絕望念頭,但這與蓄意謀殺不同。
葉攀寫好稿件準備找尤茜核實,卻被上司擅自篡改發佈,內容坐實尤茜“惡行”,導致針對尤茜的網暴升級。

此時,葉攀自身也陷入危機。
李悦生前好友在她直播間發難,質疑報道不嚴謹,還拋出重磅炸彈,指責她是“殺人記者”,線索指向數年前她調查的“試藥人案”。
當時她揭露非法試藥機構黑幕,導致一名參與者被報復殺害。
這段往事被翻出,網絡怒火吞噬了葉攀,她從追求真相的媒體人淪為被口誅筆伐的“惡女”。
更諷刺的是,她發現團隊實習生接近她是為替在“試藥人案”中間接受害的父親“報仇”。

墜樓案真相偶然被揭開。
警察聽到工人談論工地塔吊攝像頭,該攝像頭拍下醫院天台全過程。畫面顯示,身患絕症、痛苦不堪的靜靜實為自殺,護士李悦奮力阻止和挽救時,不幸被帶下天台一同墜亡。
尤茜看到的“拉扯”是李悦想拉住靜靜的畫面,李悦清白得證,尤茜指控源於視覺誤差和悲痛誤解。
至此,網絡風暴顯露出荒誕殘酷本質,捨己救人的護士被污名化,絕望母親被網暴推向深淵,追求真相的記者被流量怪獸反噬。
面對無法挽回的局面,葉攀精心策劃自我獻祭。

她主動製造自己追逐流量、不擇手段的“黑料”,吸引網絡火力,轉移公眾對尤茜和李悦的攻擊。
最終,葉攀在鏡頭前聲名狼藉,宣佈辭職並永久退網,獨自承擔罵名與罪責,希望平息風暴併為自己贖罪。
影片結尾,網絡世界“翻篇”,熱搜榜被新熱點佔據,彷彿悲劇從未發生。

《惡意》具備陳思誠懸疑宇宙的經典配方:尖鋭社會議題(網絡暴力、流量至上)、激烈情緒宣泄、多重反轉情節、驚悚視聽語言。
但此次熟悉的配方未能點燃市場,根本原因是陳思誠精心構建的懸疑模式在《惡意》中遭遇雙重困境。
其一,模式陷入審美疲勞與信任危機。
陳思誠式懸疑依賴對社會痛點的精準採集和戲劇化放大,從《消失的她》的兩性關係到《默殺》的校園霸凌,再到《惡意》的網暴與流量之罪,議題緊貼時代脈搏。
但相似手法反覆用於製造“熱搜式”戲劇衝突,觀眾逐漸看穿操作邏輯,即利用憤怒和焦慮驅動票房。
這種對社會情緒的持續性“開採”與“消費”,引發觀眾倦怠甚至反感,《惡意》試圖按下公眾“憤怒按鈕”,卻發現按鈕失靈。

其二,影片內在敍事斷裂削弱批判力量。
為服務強懸疑結構和密集反轉,《惡意》犧牲人物塑造的合理性與深度。
女主角葉攀行為邏輯矛盾,時而堅守新聞底線,時而輕信片面證據倉促發文構陷護士;
她經驗豐富卻屢犯低級錯誤,其搖擺與降智是編劇強行製造衝突的工具。
尤茜和李悦的行為也經不起推敲,護士面對家屬可能的消極救治不上報反而情緒化爭吵,母親面對誤解拒絕解釋,這些都服務於“製造誤會”的劇情需要而非真實人性。
人物淪為推進懸疑情節的棋子,動機模糊、行為失真,觀眾難以共情,更無法反思社會議題。
更關鍵的是,《惡意》批判的網絡暴力與現實世界相比,呈現顯得單薄天真。

影片將網暴歸因於媒體無良炒作和網友盲目跟風,預設了“作惡者 - 受害者”的清晰邏輯。
但現實混亂不堪,悲劇現場可能淪為帶貨直播間,當事人痛苦可能被轉化為獵奇素材和流量密碼。
網暴參與者未必出於“惡意”,可能只是無聊找樂或被利益吸引。
陳思誠試圖用精心設計的懸疑結構和明確道德批判框定這種混沌,結果力不從心,如同用規整公式解無解亂碼。
陳思誠模式曾精準切中市場脈搏,打造高效懸疑片生產流水線。
但《惡意》遇冷映照出模式邊界:當社會議題僅成懸疑故事外衣,當複雜人性讓位於機械反轉,當對現實的洞察流於膚淺刻奇,再成熟的工業配方也難掩內在空洞。
觀眾用腳投票表明,他們厭倦被既定套路操控情緒,渴望在銀幕上看到更真實粗糲的世間萬象和更具説服力的人性圖譜,這或許是《惡意》票房失靈背後最值得中國電影人深思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