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報丨少數人正在毀掉我們其餘人的互聯網嗎?_風聞
听桥-有四块腹肌。16分钟前

繪圖: Elia Barbieri/The Guard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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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數人正在毀掉我們其餘人的互聯網嗎?
傑伊·巴維爾(Jay Van Bavel)
瀏覽社交媒體時,我時常沮喪地離開,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燃燒,人們滿懷怒火,彼此惡言相向。但當我外出,步入紐約市的街道,喝杯咖啡,或是與朋友共進午餐時,我感受到的是徹底的平靜。網絡世界與我的日常生活現實之間的對比,不過是變得更加刺眼了。
因我自己的工作專注於羣體間衝突、虛假信息、技術和氣候變化等主題,我意識到人類面臨的諸多挑戰。但看上去引人側目的是,人們在網上似乎對《白蓮花度假村》(The White Lotus)的結局,或是最近一起涉及油管博主的醜聞同樣憤怒。無論多麼微不足道,每件事都要麼是最好的,要麼就是最糟糕的。這真的是我們絕大多數人感受到的嗎?事實證明,並非如此。我們最新的研究表明,我們在網上看到的是相當少一羣高度活躍的用户生成的扭曲圖景。
在最近與克萊爾·羅伯遜(Claire Robertson)和卡麗娜·德爾·羅薩里奧(Kareena del Rosario)共同發表的一篇論文中,我們發現有密集的證據表明,社交媒體不像是在中立地反映社會,而更像是一面歡樂屋中的鏡子。它放大了最響亮和最極端的聲音,同時壓制了温和中道、細緻入微、理性但乏味的聲音。事實證明,這類扭曲的一大部分可以追溯到少數高度活躍的網絡發言者。僅僅 10% 的用户就發佈了大約 97% 的政治性貼文。
以我們以埃隆·馬斯克自己的平台 X 為例。儘管這個平台擁有數億用户,但其中一小部分用户生成了絕大多數的政治性內容。例如,在今年早些時候為所謂的政府效率部實施政府開支削減的前 15天裏,馬斯克發佈了 1494 條貼文。他基本上是在不停地寫。而且他的許多貼文是在向他的 2.21 億關注者散佈虛假信息。
2 月 2 日,他寫道:“你知道嗎?美國國際開發署利用你的税金資助了包括新冠病毒在內的生物武器研究,這導致數百萬人死亡。” 他的行為符合許多虛假信息超級傳播者的模式。只有 0.1% 的用户分享了 80% 的虛假新聞。被稱為“虛假信息十二人”的十二個賬號在新冠疫情爆發期間在臉書上生成了絕大部分疫苗虛假信息。這些少數過度活躍的用户生成了足夠多的內容,製造出許多人對疫苗猶豫不決的錯誤印象。
類似模式可以在整個互聯網上觀察到。只有一小部分用户介入了真正有害的作為,但從臉書到 Reddit,他們在幾乎每個平台上都要為成比例的敵意或誤導性內容負責。絕大多數人並沒有發佈帖子、發表議論或煽動人們的憤怒情緒。但因為超級用户極度活躍和顯眼,他們主導了我們對互聯網的集體印象。
這意味着由此產生的問題並不侷限於這個小羣體,他們這些人扭曲了我們其他人理解世界的方式。人類會形成關於他人想法或行為的認知模型。我們正是這樣理解社會規範和引導羣體的。但在社交媒體上,這種捷徑適得其反。我們並沒有得到一個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樣本。相反,我們看到的是大量立場極端、情感充沛的內容。
通過這種方式,我們中間的許多人聽信了他人的引導,認為社會遠比實際情況對立、憤怒和扭曲得多。我們認為代溝、政治光譜或粉絲社羣另一端的每個人都是激進的、惡意的,或者顯然是愚不可及的。我們的信息飲食由一小部分人塑造,他們的工作、身份或執念,就是不斷髮帖。
這種扭曲助長了多元的無知 ——當我們誤解他人的想法或行為時——並可以相應改變我們自己的行為。想想這樣的選民:他們只看到有關移民或氣候變化的最憤怒、激烈的看法,並認為他們找不到共同的立場。
當然,問題不只在個別極端分子:是平台設計和算法放大了平台上的內容。這些算法的設計着眼於最大化參與度,這意味着它們會優先推薦那些出人意料或製造分裂的內容給用户。該系統經過優化,以推薦那些最有可能扭曲我們對現實的共同認知的用户。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想象一下,你坐在一家繁忙的餐廳裏,不得不稍微提高嗓門才能讓別人聽清你在説什麼。用不了多久,每個人都在大喊大叫了。同樣的機制也發生在網絡上。人們誇大自己的意見或重複一些令人髮指的講述,以獲得關注和認可。換言之,哪怕是那些並不特別極端的人,也可能開始在網上表現得極端,因為這樣可以帶來回報。
我們絕大多數人並沒有花時間在手機上搜羅我們的敵人。我們忙於工作、養家餬口、與朋友相處,或者只是試圖在互聯網上找到一些無害的娛樂。但我們的聲音被淹沒了。我們實際上是把一隻擴音器交給了最可惡的一些人,並允許他們告訴我們該相信什麼和如何行動。
眼下到社交媒體上有超過 50億人,這樣技術並沒有消失。但我所描述的這一有害機制不一定會佔據主導地位。第一步是看穿幻覺,理解每一條煽動性貼文背後往往潛藏着一羣沉默的大多數。我們作為用户,可以通過管理我們的推送、抵制激發憤怒的誘餌、拒絕放大無稽之談,來奪回一些控制權。不妨這樣認為:這就像是決定遵循一種更健康、更少加工的飲食方式。
在最近的一系列實驗中,我們付給人們幾美元,請他們停止關注發佈最分裂政治性言論的X賬户。一個月後,他們報告説,覺得自己對其他政治團體的敵意下降了23%。事實上,他們的體驗非常積極,以至於在研究結束後,近一半的人拒絕再關注那些發表敵意言論的賬户。而那些維持了更健康新聞推送的人報告説,在研究結束整整十一個月後,他們的敵意減少了。
重新設計它們的算法,停止推廣最令人髮指的意見,優先考慮更具代表性或更細緻入微的內容,對平台來講是易如反掌的。事實上,這正是絕大多數人想要的。互聯網是一個強大且通常很有價值的工具。但假如我們繼續讓它只反映最極端用户生成的那個歡樂屋裏的鏡像世界,我們都將承擔後果。
(本文作者是紐約大學心理學系教授。本文原題“Are a few people ruining the internet for the rest of us?”,由英國《衞報》網站發佈於2025年7月13日。譯者聽橋,對機器提供的初步譯文有校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