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淇談《以法之名》:用“三度”做戲,以“三詞”立人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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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飛:**歡迎我們著名的製片人敦淇老師再次做客《四味毒叔》。
**敦淇:**客氣了。
**譚飛:**您這次帶着爆款劇《以法之名》過來。我想問問,這樣一個聚焦檢察偵查部門“刀刃向內”的戲是個很稀缺的視角,您是怎麼發現這個視角的?

**敦淇:**説實話,在這個行業做了這麼多年,其實也積累了一些創作經驗。三年多前,我帶着另一個掃黑題材的公安項目去找拍過《冰雨火》《破冰行動》的傅東育導演聊合作,在那個節點上,我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的副主任彭誠(也是《以法之名》的總製片人之一)正好在溝通。我和導演講,公安掃黑題材很有主動性。
**譚飛:**是。
**敦淇:**它有行動線,有衝擊力。但我們覺得檢察題材缺乏這種外向的、外化的東西。彭主任説:“不對,我們有一個隱藏部門,就是十一部。”這就是我們這部戲的主題——檢察偵查。我和導演一聽就興奮了,馬上請彭主任詳細講講這個第十一部(檢察偵查部)。一講才發現,它確實具備刑偵手段,最關鍵的是,它是刀刃向內的,砍向自己。
**譚飛:**對。
**敦淇:**這種勇氣和魄力,讓我們看到了這個項目非常準確的開發方向。
**譚飛:**是。
**敦淇:**所以方向定了,有了“一招鮮”,但怎麼“吃遍天”?這就是個從無到有、從零到一的過程。因為我和傅導,包括編劇團隊,更擅長的可能是公安題材。那這個過程需要重新學習、重新瞭解,完全是在不斷學習中完善、豐富劇本。這個過程三年多,直到我們開機、關機,而且直到關機前一天都還在調整最後拍攝的內容。
**譚飛:**那您覺得從策劃到最終落地,關鍵突破點在哪?這個戲也經歷過很多瓶頸,最難的是哪個部分?
敦淇:我覺得最重要是三個詞。第一是專業:怎麼把檢察偵查的職能、作用,以及它作為司法改革、公平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轉化成故事?只有先建立起行業的專業性門檻,觀眾才會相信,真正的檢察官也才會覺得故事真實,這是第一點;第二就是真實:這麼多案件不是憑空想象的,必須要採風。我們歷時三年多,去了四個省,採訪了一百多位檢察官,閲讀了大量卷宗,有了直觀上的這種感受,那就解決了真實性的問題;第三是分寸感:做這種司法體系改革的戲,要有分寸感、有對未來趨勢的判斷。


**譚飛:**非常重要。
**敦淇:**很重要。多一寸有風險,少一寸觀眾可能不滿意。那怎麼找到專業門檻與觀眾代入感之間的平衡?這個分寸感可能是創作中最難的。我們是去年3月4號開機,6月30號關機,今年的6月24號在央八和優酷播出。
**譚飛:**所以是關機一年後就播了?
**敦淇:**對,從關機到播出只用了一年,我們完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譚飛:**算很快了。
**敦淇:**非常快。對於這麼一部刀刃向內、稜角鋒利的作品,一年內走完所有審查流程並順利播出,對我來講,只要能播出就是勝利。這要特別感謝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大力支持。
**譚飛:**那敦淇總,在從立項到播出的過程當中,您給這部戲的這幾年做個定義概括的話,會説什麼?
**敦淇:一句話:相信自己,相信“相信”**的力量。

**譚飛:**講得好,相信“相信”的力量。其實法治就是相信“相信”的力量。
**敦淇:**你看我們這個戲,很重要的一點是:司法約束公民,但誰來監督執法者?如果司法人員都出了問題,老百姓就有冤無處申,有理無法講。
**譚飛:**沒有安全感。

**敦淇:**對。所以戲裏塑造的洪亮、李人駿、鄭雅萍、喬振興等人,他們代表了不同檢察官的命運,但最終要呈現的是,公平正義要深入每個老百姓心裏,帶給他們幸福感、獲得感和安全感。這是我們戲特別想表達的。舉個例子,你看我最近拍完戲想去意大利給自己放個假,結果看到那發生了一個新聞,某個中國旅行團一車的錢全被偷了。
**譚飛:**是,那新聞我也看到了。
**敦淇:**看到了吧?這在中國是不可能的。
**譚飛:**對,是不是我們這樣的劇也能給觀眾帶來一些好的作用?有這種身邊的安全感。
**敦淇:**是的。國家、社會、司法都在一個推動過程當中。而且其實在三年前,我們剛籌備這個戲時,第十一部檢察偵查廳還沒成立。所以做影視判斷,就像剛才和飛哥您説的一樣,要對未來趨勢有判斷。在中國法治建設過程中,這部戲踩準了一個重要節點。
**譚飛:**對。

**敦淇:**那在這個節點上,**一方面能把法治建設成果通過影視作品展現給觀眾;另一方面,也能把觀眾對司法改革的體會,通過這部戲形成雙向映照。**我們這個戲可能有一些不盡人意的地方,但它追求真實性。我們身處的環境是安全的,公平正義在人心。這戲能引起這麼大關注,我相信每個家庭甚至每個人,或多或少對公平正義都有自己的體感。所以開機前我就跟傅東育導演説,這是一部“泛人羣劇”。泛人羣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譚飛:**因為它既是行業話題,也是公共話題。
**敦淇:**是,大眾文化有大眾屬性,大眾屬性有兩個重要屬性,一個是社會性,一個是普遍性。這個戲有社會性,它涉及大量社會話題;同時又有普遍性,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譚飛:**那我想問,從策劃到落地再到劇拍完播出的過程中,這四年多里,您最難忘的一件事是什麼?拍攝中有沒有什麼特別難、大家不知道的?
**敦淇:**首先這戲裏名場面、金句很多,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這次和高檢的合作,彭誠主任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從選題立意的高度,指明瞭未來創作方向,抓住了司法改革趨勢。她是北大中文系畢業的,既有對司法專業的高度認知,又能對文學、劇本、影像、審查進行全鏈路的高層設計。過程中她事無鉅細,看素材最多,責任心強。很多戲需要反覆重拍、糾偏。每一場重場戲,彭主任都會從專業和影視的角度把關。比如那些“法言法語”,每一個字都不能出錯。第二個難點在於,這麼高的專業門檻,怎麼讓觀眾理解?
**譚飛:**對,怎麼落地?
**敦淇:**把專業門檻降低,生活化。
**譚飛:**有煙火氣。
**敦淇:**對。這個糾偏和質量管控的過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在分寸感上,她幫我們提出了最合理的建議。
**譚飛:**敦淇總也提到了尺寸拿捏,那這次觀眾反饋其實最喜愛的就是“灰度”的塑造。
**敦淇:**對。
**譚飛:**不是那種純粹那種高大上的人物,都有生活化的一面,甚至有稜角。這種灰度的塑造打破了部分刻板印象,也確實有審查和市場接受度的風險,在這塊上你們如何把握尺度?
**敦淇:**我們講創新,怎麼去守正創新?像《以法之名》有特殊政策上的要求。那在分寸感和紅線中,我們找到最大公約數,讓人物更立體,擺脱所謂的“刻板”檢察官印象。**做戲最重要的是人物,**這也是我這麼多年的最大心得,以前是故事、人物、情節、鏡頭語言,現在人物必須放第一位。人物立住了,觀眾才相信。
**譚飛:**是。
**敦淇:**創作肯定要把人物推向極致。
**譚飛:**對。
**敦淇:**追求最強烈的戲劇衝突。
**譚飛:**越極致觀賞性越強。
**敦淇:**對,因為現在觀眾需要看到這種“非黑即白的爽感”。但和傅導、彭主任聊過之後,我們特別希望展示的不僅是檢察官的專業性,還有他們的家庭、生活、社會人情羈絆,有很多情與法的張力。所以要做點帶灰度的人物設計,和之前作品形成差異化,這反而建立了真實立體的人物形象。這也我們是戲的一個亮點。

**譚飛:**所以觀眾會覺得戲裏的很多台詞是他們想看的,很真實,人物有血有肉。
**敦淇:**對。
**譚飛:**不是宣講宣教。
**敦淇:**對。彈幕裏大家都在問,誰是最後的保護傘?全民尋傘,到底是蘭書記還是誰。其實我們講人物,人都是三性一體的,有神性、人性、獸性。一半天使,一半魔鬼。檢察官也好,其他角色也好,比如律師張文菁當庭喊冤“萬海不是黑社會”。

**譚飛:**對。
敦淇:哇,這場戲她台詞帶來的衝擊力和信息量,值得反覆琢磨。這部戲的台詞和情節設置,我覺得都和以往作品不太一樣。看的時候我開着彈幕,前半程觀眾就兩個字:憋屈。憋屈是彈幕裏最常出現的。包括到後面大家情緒沒有需要宣泄。但我覺得這是真實的,是戲與觀眾的互動和情緒表達。觀影后有產生所謂的情感共鳴,最高的境界就是人性的拷問。我做戲特別注重人性和人物命運,比較喜歡做有厚度、温度和尺度的作品。

**譚飛:**厚度、温度、尺度,三個度。
**敦淇:**對。
**譚飛:**那戲裏有大量嚴謹的司法術語,也要創造戲劇衝突,如何拿捏兩者的尺度?
**敦淇:**彭誠主任指定了高檢專家全程駐組,駐組專家對專業性內容把關。
**譚飛:**有“一票否決權”?
**敦淇:**對,你比如像庭審、開會等戲份很多。比如張放檢察長處理張文菁案,萬海案當庭翻供,那馬上要覆盤開會,但立刻一封舉報信,李人駿的角色就進來了。
**譚飛:**對。
**敦淇:**專家把開會的戲,增加了信息量和審美高度。
**譚飛:**打破的東西很多。
**敦淇:**是,而且開會的每句話都是專家寫的,編劇做不到。
**譚飛:**那肯定很資深。
**敦淇:**非常資深,也保證了我們的專業性嚴謹。然後通過導演的藝術處理和靈活的鏡頭語言,把專業內容軟化,讓觀眾揣摩高濃度的信息量。
**譚飛:**而且沒什麼門檻。
**敦淇:**對。
**譚飛:**包括王勁松演的張放檢察長,不露聲色地就把舉報信藏起來了。

**敦淇:**對,這些小細節很重要,他給孫專委看一眼,然後對面李人駿還在侃侃而談,還在自我檢討。這種生態做得活靈活現,吸引觀眾,再加上人物命運,就打破了所謂的專業門檻高的障礙。
**譚飛:**那作為法制劇,我也看到你們做了很多差異化嘗試。在您看來,法制劇應如何避免同質化,顯示獨特特點?
**敦淇:**你看《以法之名》的與眾不同,首先是題材獨特性,刀刃向內的檢察偵查,獨一份的。第二點還是人物,要更立體、豐滿、有血有肉、有優點缺點、有人間煙火氣。戲的厚重感在於對司法的思考,對公平正義的追求。司法公正是守住公平正義的最後防線,這部戲帶來的不僅是情感共鳴,更是靈魂共振。從一開始整體利益高度、格局都不一樣。
**譚飛:**對。
**敦淇:**我們在平台這麼多年,首先研究題材的用户畫像,面對什麼樣的觀眾?他們最想要什麼?所以一開始我和傅導、彭主任商量的定位就是“泛人羣劇”,它不是精細化圈層的垂類作品。有了產品定位,除了洪亮、喬振興、李人駿、鄭雅萍這“檢察四傑”以外,我們為什麼還能有七十多位有實力、有名氣、有代表作的演員加盟?這就因為首先產品定位是泛人羣劇,要讓每個角色,無論大小,都和整個表演體系在一個頻道上。泛人羣劇需要四梁八柱,每個角色都要立體豐滿。這樣才能在後續拍攝、組局碼盤、選角時精準佈局。
**譚飛:**是,每個人物都不可或缺。
**敦淇:**對。戲裏還有很多有實力的新面孔,比如董晴(張文菁)、徐梵溪(周梅),甚至楊爍(萬海)、任重(王彧)。

**譚飛:**其實一開始我們都沒想到楊爍能演萬海。
**敦淇:**對吧?他打破了“小包總”留給觀眾的刻板印象。我有時喜歡反向思維,反着做事。演員有的時候可能有路徑依賴,那在職場劇裏,“小包總”是楊爍的舒適區,但他敢於突破自己,萬海這個角色就完全顛覆掉以前觀眾對他的印象,效果非常好。

**譚飛:**您以前也説過,選演員適配度是最高原則。這次陣容眾星雲集,包括張譯、蔣欣等,您是怎麼搭的這個班子?選主演有哪些考量?
**敦淇:**譯哥(張譯)不用多説,和我已經三搭了。他在內容品質和作品安全性上對我非常有信任感。而這次是他和傅東育導演的首次合作。
**譚飛:**他是興奮的,創作的興奮。
**敦淇:**特別興奮、期待。那他之前演過同類型的《九部的檢察官》,其實也需要突破之前的形象。
**譚飛:**怎麼有變化。
**敦淇:**對,才有了洪亮這個角色。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這人怎麼這麼慫?工作中慫。
**譚飛:**很窩囊。
**敦淇:**在家也窩囊。但到了後半程,當他和1•31案產生關聯,寫好檢討信準備掏出來時,那場戲他喊出來一個“首先我們不光是檢察官,我們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他刀刃向內先“砍”了孫專委,把自己內心的公平正義感全釋放出來。我開着彈幕,大家覺得洪亮終於爆發了。但前面他就是煙火氣很重。

**譚飛:**是。
**敦淇:**這是張譯老師要打破之前檢察官形象的地方。那像李光潔飾演的李人駿,這個角色本身就需要明確的灰度。因為他和傅導之前合作過《風吹半夏》,導演基於對光潔的瞭解,覺得他不僅能勝任,還有出彩的可能性。蔣欣就不用説,她跟我合作過《甄嬛傳》,華妃那一身凌厲氣勢還在,而且這十幾年裏她一直不斷完善自己,也在不斷地成長。那鄭雅萍這個角色,她是主動請纓的。


**譚飛:**主動要求的?
**敦淇:**對,主動發微信説要演,但導演當時對她可能還不太瞭解,她也非常自信地表示能演好。拍完後,彭誠主任就覺得蔣欣是這麼多年裏,她認為演繹女檢察官最到位的演員。其他像丁勇岱、施京明老師等等就更不用説了,這七十多位有名有姓的演員,首先他們對角色適配,其次能駕馭角色。導演瞭解他們,知道角色給到他們不僅能完成,還會有驚喜。因為劇本本身確實也給了每個角色可能性。比如反派角色,包括像萬海、萬潮,也很有發揮空間,他們身上也有老百姓的憋屈、無奈、掙扎到最後拼死一搏。
**譚飛:**沒有誰是臉譜化的。
**敦淇:**沒錯。
**譚飛:**除了主角,四梁八柱也都很好。
**敦淇:**很重要。
**譚飛:**所以它就是一個很好的生態。
**敦淇:**對,泛人羣劇要做羣像,要把每個人物都支楞起來,形成一個整體,在一個頻道上呈現。
**譚飛:**所以想問問敦淇總,剛才我們提到了張譯老師,那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社會輿論,對張譯、雷佳音等演員有所質疑,説他們老演同類型角色會不會審美疲勞?您怎麼看?
**敦淇:**我是覺得像張譯老師,還有我們戲裏的劉佳老師,她演過《任長霞》。他們都成功塑造過類似角色。首先,做戲不能冒險,安全第一。其次,對他們來説,遇到好題材、好劇本、好導演,他們能打開自己,找到釋放光芒的可能和空間,激發創作激情和慾望。我們不怕他們演得多,因為題材的新鮮度、角色的煙火氣、未來的表演空間都給了他們很大可能性。那我們用他們,是相信這些藝術家能把戲頂起來,這是最重要的。當然,每個人都在求變化、求創新。
**譚飛:**是,所以您覺得演員能力很強,但需要新的可能性。
**敦淇:**對。
**譚飛:**劇本會給他們帶來新的衝動和靈感。
**敦淇:**對。
**譚飛:**有時需要外部創造機會,不能全壓演員身上。

**敦淇:**沒錯。反過來講,**我們的觀眾和演員也在倒逼我們的製作人和導演,要抓住好題材,****做出好劇本,立好人物。在此基礎上,藝術家、演員、主創們才能把審美、故事、人物做到極致。**不是説演員只能演同樣的東西,而是我們沒提供更新、更好的創作機會給他們。
**譚飛:**創作是雙向奔赴的。
**敦淇:**一定是這樣。
**譚飛:**那您對《以法之名》的市場表現怎麼評價?能看到討論的熱度也確實很高。
**敦淇:**我們的平台數據已經是男頻這塊的歷史第一。那作為總製片人和平台製片人來講,我覺得播出就是勝利。當下有平台有這麼好的一個熱度,包括微博也達到了9.3分,豆瓣、抖音數據表現也都很好。那在我看來就是一劇一命。作為平台製片人,我首先要保證安全播出。

**譚飛:**對。
**敦淇:**那在播出後,有很多我們從題材緣起、劇本準備包括在拍攝中的一些設計和心血能被觀眾看見和認可,對我而言就是可以了。我經常説現實主義題材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觸及社會痛點、時代熱點,能夠有人性的思考,它有它的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我覺得這就已經超出做一部劇的範疇了。那對現在的播出結果,我非常開心。
**譚飛:**所以您還是覺得播出就是勝利。
**敦淇:**播出就是勝利。我們做文藝創作,首先要有自信心,同時要有同情心和謙卑的心態,因為還有很多更好的作品。另外,通過這三週多的播出,我們也看到了不足。未來我們還有《抗訴》《勝訴》,以及已經拍完的《追訴》。
**譚飛:**也是司法題材。
**敦淇:**對,檢察題材三部曲。我們要在《以法之名》的播出中積累經驗、總結教訓,更符合平台需求。把觀眾需求和播出經驗教訓放到未來作品中,更好地滿足觀眾。
**譚飛:**在我和您的交流中,我發現您特別愛説“體感”。那這部戲,我看觀眾反饋也覺得體感好。您覺得體感對現在觀影觀劇有多重要?
**敦淇:**非常重要。我們在平台一個項目立項過會時,可能第一個問題就是:這戲是拍給誰看的?
**譚飛:**目標人羣是誰。
**敦淇:**對,用户畫像是什麼。目標人羣是誰?我老講,2000年的孩子今年都25歲了,他們是我們最核心的受眾。他們和互聯網一起長大,從小玩手機、iPad,審美習慣、觀影習慣、喜好等等,都和90後95後很不一樣。怎麼分析瞭解00後的所思所想?關鍵就是飛哥你講的體感。他們有個特點,這事得跟我有關係,我有興趣才會關注。時間對他們最重要,本身就這點碎片化時間了,那一定要看自己最想看的。如果跟他無關,那誰説都沒用。我覺得《以法之名》打破了所謂的圈層概念,在內容的背後,最重要的元素是人,讓人與觀眾產生共情共鳴,才是根本方法。

**譚飛:**那也提到微短劇對長視頻的衝擊,咱們敦淇工作室有什麼應對之道或想法?
敦淇:我們主營是長劇集。但其實在三年前我就提出過“長短結合”這個概念。我的“短”不是市場那種短劇中劇的“短”,而是依託長劇的衍生和多元化**,****緊扣長劇主線,提取一組支線人物做番外,從而豐富長劇的厚度。**比如董晴、萬海等等,觀眾可能更想了解他們背後的故事,就可以單獨提取這組人的關係,或陳勝龍黑惡勢力那組人。
**譚飛:**而且觀眾也感興趣。
**敦淇:**它能豐富長劇末梢神經未觸及的地方。如果長劇集它形成了一個非常好的IP,那立起來了之後,我的短劇集也可以面向市場,我經常講內容這件事就不是單一做一部電視劇或一部電影。
**譚飛:**一魚多吃。
**敦淇:**一定要多元化,一魚多吃。我覺得短劇集存在即合理,它和長劇集是兩個不同的類型,能為我所用就合理。我並不排斥短劇,但很關心怎麼做短劇的定位、怎麼進行長短的結合。
**譚飛:**好的,那再問問您,從《甄嬛傳》《熾道》《重生之門》到《以法之名》,您的戲涵蓋古裝、青春、懸疑、法制等等,幾乎觸及了所有類型。您是如何保持敏鋭度的?
敦淇:我有三組詞,六個字:熱愛、堅持、極致。熱愛是基礎,內心強大才能堅持住,要有方法並做到極致。我經常説打開優質內容的密鑰就是極致化。在故事、人物、鏡頭語言等方方面面做到極致,才能在觀眾碎片化時間寶貴的當下,吸引他們把時間傾注在你的項目上。極致背後也是在引領觀眾。
**譚飛:**明白。
**敦淇:**剛才飛哥你提到長劇短劇,其實有一個長劇必須要改變的,那就是我們的製作週期太長了。
**譚飛:**對。
敦淇:這個是必須要改變的,為什麼短劇它在當下有這種優勢?首先題材上有些可以自審自播,不像長劇有審查紅線;二是快速產出,從抓選題、拍攝、播出可能也就一兩個月。這就回到你講的,短劇講一月前的事,長劇講一年前的事,電影講兩年前的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如果我們的劇集也能快速和觀眾見面,與當下時效、社會進步、行業變化同步,能夠與時俱進,我相信長劇不會這麼被動。所以,敦淇工作室做這麼多類型,除了熱愛、堅持、極致,最重要的是懂觀眾,知道觀眾要什麼。作為平台製片人,要有互聯網思維和市場意識。製片人要有敏鋭的洞察力、堅定的執行力、資源的整合能力和趨勢的判斷能力。
**譚飛:**提到工作室,你們始終保持着社會議題和類型化特色,那這種創作基因如何在團隊中形成傳承?在人才培養上有什麼機制?
**敦淇:**敦淇工作室成立七年多,人才培養是非常重要的。我當時成立工作室時有四個重要目標:降本增效、自我版權、人才培養、生態聯動。我們現在有七個部門,每個部門主攻特定的類型。在虎鯨文娛自制劇體系裏還是體量較大的一個工作室,擔任的任務也比較重。但具體還是讓每個部門長帶着執行製片人保質保量完成作品,在過程中豐富經驗能力,成為獨當一面的多面手。我們部門裏還有國外回來的同事,那未來也要走向國際化、系列化、自我IP,也是我們這個部門要承擔的重要職能和任務。
**譚飛:**您做了那麼多爆款,敦淇工作室有沒有爆款孵化秘訣?在數據分析與創作直覺的平衡上有沒有一些獨到的法門?
敦淇:我覺得就是有些很好的方法論,比如我講的精細化、多元化、系列化、差異化。每部戲都要創新,就算做系列(如“重生”系列),也要迭代,與眾不同,有明確的看點才能開。如果和前面一樣,我不會允許開機,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譚飛:**找到新點。
**敦淇:**對,差異化。其次是國際視野,不能只盯着國內。現在虛擬攝影、AI技術等,太多東西要學。要在守正創新中找到差異化、突破口、觀眾的爽點或嗨點。然後最重要的是初心,真正能與觀眾產生情感共鳴的東西才是好東西。
**譚飛:**爆款沒有預製菜,誰都無法預測。

**敦淇:**沒人敢保證自己做的絕對是爆款。我覺得踏踏實實做事,做自己喜歡的事,投入熱情和熱愛,讓它更有生命力。尊重一劇一命,每部劇都有自己的生命軌跡。我經常説影視是門綜合藝術,把每個板塊做豐富,讓觀眾看到你的真誠。我有三個真:真實的表達、真摯的情感、真誠的態度。有這些在作品裏,我相信觀眾會看見我們的初心。
**譚飛:**最後問敦淇總,工作室接下來有什麼可以先公佈的項目計劃?
**敦淇:**首先是把系列化作品有效地推進。《以法之名》播出後,檢察三部曲的《追訴》已關機,接下來是《法醫秦明》第二部。還有《踏雪尋蹤》也關機了,後面有“踏”系列的《踏山尋蹤》《踏海尋蹤》《踏浪尋蹤》,也是風格化明顯的懸疑賽道圈層劇。那在未來我會嘗試科幻題材,我們買了一個大IP《砸鍋賣鐵去上學》,是機甲對抗題材。
**譚飛:**機甲題材很少見。
**敦淇:**它像現代版的《哈利•波特》,但怎麼更有國際視野和未來科技感也是我們需要考量的。我們虎鯨文娛是科技加內容雙輪驅動的公司。這部IP在總榜上待了很久沒人敢動,也正是因為需要科技的支持。
**譚飛:**拍攝難度大吧?
**敦淇:**非常大。但虎鯨文娛的科技投入,讓未來通過AI、虛擬攝影、科技賦能,把不可能的任務成為可能,這是明年非常重要的開拓之旅。
**譚飛:**好的,也預祝敦淇總每部戲都是爆款。
**敦淇:**謝謝飛哥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