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歌手》絞殺了陳楚生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13分钟前
來源 | 搖滾客

今日BGM,《我等待的》,陳楚生
本文約3227字,預計閲讀時間9分鐘。
略顯魔幻。
耳帝一句“短視頻網紅氣質”的點評,點燃了《歌手2025》最大的火藥桶。

緣起是陳楚生翻唱門尼的《紅繡花》,大V耳帝先是誇了一通,歌好,編曲好,唱得也好,最後帶了一句:
“儘管改編與演繹都不錯,但依然讓我感覺缺少些什麼,問題可能出在這首歌本身,這首歌其實帶有短視頻音樂時代的歌曲氣質。”
捅了馬蜂窩。大量網友之憤怒如潮水般湧來,説得很難聽。
先不聊這首歌本身,滾君想説的,是一個無人質問,卻也更殘酷的現實:
這位以創作立身的音樂人,為何站在聚光燈下唱着別人的“爆款”,還因“末尾最後一個字感情瞬間淡了”被批虎頭蛇尾?

這場爭議撕開了《歌手》舞台的華麗幕布——
原創歌手被迫成為表演梗曲的機器,當藝術表達讓位於流量博弈,陳楚生們的困境,早已超越一場比賽的勝負。

我就在這裏直言了,陳楚生在《歌手2025》的旅程,堪稱一部創作靈魂的妥協史。
第一期,《將進酒》沒得説,在陳楚生所有原創作品裏,這首歌也算是最有才情的那一撥,吉他模擬古琴的彈法,堪稱驚豔之筆。那是他帶着自己的“武器”上陣,鋒芒畢露。

然而,興許是怕曲高和寡,抑或是被競技場的無形規則馴化,此後的陳楚生,竟一步步放下了那把能雕琢靈魂的刻刀,轉而在別人的模具裏費力打磨。
他選了《我用什麼把你留住》時,一首有品質的“小眾音樂”,流行卻又不那麼流行,獨立也不是絕對的獨立。
原版在網上出圈,是因為如“所以生命啊 它苦澀如歌”這樣的金句,配合上眾生皆苦的剪輯,不須炫技,甚至情感越是剋制,越貼合聽眾心目中的“神性”。

但《歌手》的舞台不吃素淡。
陳楚生必須提高調門,必須注入更濃烈的戲劇性——他帶着哭腔,最後硬生生把假聲從的G5幹到了E6。
整首歌看下來,技術完成度或許更高了,舞台張力或許更足了,但這首歌的精髓,那種沉默中爆發的生命重量,卻在過度“競技化”的演繹中被稀釋殆盡。
只能説這首歌變得更“適合”這個舞台了,卻如同被套上華麗戲服的本色演員,談不上點睛,更像是“整容”。
延續這種“安全區裏的冒險”,他後續祭出了《大夢》《凡人訣》。兩首歌,精準踩中當下集體情緒的痛點,字字句句都在描繪生活的粗糲與苦澀。

我向來警惕這類選曲——它們太容易滑向“販賣焦慮”的嫌疑,尤其在競技舞台上,更容易被解讀為一種精準的“情緒投機”。
説句不是那麼中聽的話,當選曲通過放大苦難來換取共鳴和票數時,很多時候純粹性便已蒙塵。
在這裏,創作者歌手的個性不顯,分明是《歌手》流水線上被預設好程序的“共情機器”!

陳楚生也選過非常牛逼的歌。
第六期,他翻唱羅大佑的《未來的主人翁》。一曲畢,收視率破0.9,表面風光無限。

然而不知為何,網上赫然出現不少人怒斥“難聽”。 一邊是格萊美大佬麥克·佈雷的盛讚,一邊是普通觀眾抱怨“太吵”“缺乏起伏”。
這撕裂的評價,恰恰暴露了翻唱競技的殘酷悖論:試圖取悦所有人,最終可能面目模糊,誰也沒取悦到。
第十期的《紅繡花》,則將這種身份迷失推向了高潮。
陳楚生精湛的唱功打磨了這首歌的舞台呈現,卻像一個技藝高超的匠人,在修復一件不屬於自己、也缺乏靈魂厚度的流行工藝品。

當耳帝那句引發軒然大波的“短視頻網紅氣質”點評落下時,粉絲的怒火淹沒了樂評人,卻選擇性忽略了一個冰冷的事實:
這首歌的“氣質”根源,本就不在陳楚生的創作基因裏!他像一個闖入他人領地的拓荒者,費力開墾,收穫的卻可能是指責其耕種方式不夠“原生”。
所謂的音樂競技場,早已異化為帶着精緻枷鎖的鬥獸場——斗的是唱功技巧,是話題熱度,是情緒煽動力,卻唯獨不是創作本身最珍貴的鋒芒。

陳楚生那把寫就《將進酒》的吉他,在翻唱的圍城裏,正悄然蒙塵。

《紅繡花》的選擇絕非偶然。
同樣的枷鎖,也沉重地套在GAI、林志炫,還有一眾遠道而來,卻天天唱20年前十大必聽金曲的洋歌手的身上。
不説別的,就GAI那首《故湘,風》,原本可能是他此番最走心的一首,而且也許就是為了《瀏陽河》那碟醋,才包的這個餃子。

結果,節目組居然以“沒有版權”為由,將這碟醋給掀了……
直播回放、QQ音樂音源乃至YouTube海外版,所有《瀏陽河》唱段被精準切除,徒留一段生硬的伴奏斷層。
更諷刺的是,網友扒出湖南衞視過往多次使用《瀏陽河》從無阻礙,節目組輕飄飄一句“拿不到版權”,在“湖南剪湖南母親河”的荒誕現實前蒼白如紙。
流量算盤打得震天響:用經典符號引流,又怕紅色改編觸雷,索性卸磨殺驢——藝術完整性?
只有滿屏彈幕裏的“人民萬歲”,還原着藝術家純粹的表達。

其實我最惋惜的還是早早淘汰的林志炫,因為他被淘汰了,所以歌手“勝利了”。
不少人都説他的《悟空》難聽,但對我來説,這是少數幾首這一季我會反覆聽的歌:
因為聽出了他的熱愛,在改編中,林志炫展現出遠超音樂維度的野心。
苦練戲曲唱腔,服裝紋樣取自敦煌壁畫,妝容融合淨角與老生元素,連頭飾上的七彩佛珠都是專門定製的。

這不比滿大街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搞搞“國風貼片”就敢出來賣弄的所謂國潮歌手,強上一萬倍。
況且,林志炫的表達確實有東西,他的野心不是一期兩期的冠軍,是在流行音樂中重構戲曲的敍事美學——
通過音色切換模擬孫悟空的多重人格,用服飾符號暗喻《西遊記》的宗教哲學。
可惜在快餐式審美主導的舞台上,這種深意成了無人解讀的密碼。
他試圖在流行音樂中植入戲曲敍事美學的野心,本應是舞台上最珍貴的探索,卻在快餐式消費浪潮中淪為笑柄。

林志炫的淘汰堪稱一場審美悲劇,GAI也是。
當藝術表達需要依附於短視頻的 15 秒片段才能被理解,當深邃的人文思考敵不過一句 “難聽” 的情緒化評價,整個行業的審美維度已被流量算法粗暴切割。
這種切割不僅針對某個歌手,更是對音樂作為精神載體的集體降維—— 我們不再需要音樂裏的哲學思辨,只需要能即時宣泄情緒的 “梗”。

更危險的是評價體系的徹底異化。曾經以旋律、歌詞、情感為核心的音樂審美,如今被簡化成三組數據:熱歌榜排名、話題閲讀量、二次創作率。
數據霸權下,“好音樂” 的定義被改寫 —— 能引發即時共鳴的 「情緒商品」取代了需要沉潛品味的藝術作品,能製造爭議的 「話題之作」碾壓了追求極致的匠心之作。

這種評價倒置,讓音樂創作陷入惡性循環:越想討好流量,越遠離藝術本質;越遠離本質,越依賴流量續命。
流量陷阱,終於消解了音樂的冒險精神。

《歌手2025》的流量陷阱,其危害遠不止於單場表演的平庸:
一方面,《歌手》扼殺了多樣性,迫使國際歌手反覆翻炒老歌,引導本土歌手在安全區(芭樂、主旋律、大眾金曲)或形式化冒險(為改而改)間搖擺。真正的原創與先鋒實驗被邊緣化!

另一方面,經典價值的矮化令人痛惜:
《瀏陽河》淪為可刪除的引流工具;《未來的主人翁》等承載深刻社會議題的作品,其厚重內涵在競技和傳播中被簡化、消解或扭曲。
還有,就是對觀眾審美的服從性馴化:
當馬嘉祺的穩定“誠懇”能持續留下,而Beni(首期淘汰)這樣具備獨特唱片審美(New Jack Swing/R&B)的歌手早早離場;當Grace Kinstler執着於同質化大歌能靠聲樂雜技生存——市場釋放的信號是:
安全的平庸好過冒險的獨特,有話題的“爭議”或“難聽”強過無聲的藝術。長此以往,舞台生態必然走向單一與保守。

後來的後來——
陳楚生、GAI這樣的創作歌手被迫擱置創作利刃,成為打磨他人作品的“高級匠人”;衞蘭、范瑋琪等唱片型歌手,在直播壓力下暴露技術短板;國際歌手則被剝離當下性,成為“懷舊符號”。
所有人都在扮演流量需要的角色,而非真實的音樂自我,路人緣也肉眼可見的走低……

當舞台淪為“金曲大賣場”與“流量絞肉機”,我們失去的何止是幾場精彩的表演?
更是華語音樂生態中,那最珍貴的、敢於思考、敢於表達、敢於不同的聲音。
平台贏得了數據,觀眾收穫了談資,而音樂本身,輸掉了未來。
突然想起陳楚生那首被説“太吵”的《未來的主人翁》:
“飄來飄去,就這麼飄來飄去……”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