閲讀、隱形寫作、短視頻與大電影 | 文 曹喜蛙_風聞
评论家曹喜蛙-关注新世代,关注新艺术15分钟前
閲讀、隱形寫作、短視頻與大電影
文、曹喜蛙
很幸運,生在這個大時代,這將是中國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20世紀、21世紀。
我是1966年生人,我父親是1918年生人,我母親是1924年生人,我是父母的老生子,生我的時候父母已經有4個孩子,兩個男孩、兩個女孩,而且四個孩子的排序也很有意思,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又一個女孩、一個男孩,理論上家裏的孩子已經不少了,男孩女孩都不缺,所以家裏的伯伯大媽們從我小時常在我面前議論我是個多頭。
我還有一個奶哥,這個奶哥跟我們家很親,家裏各種事情平常都會參與。我母親的第三個孩子實際上是個女孩,那女孩剛生下來,我奶奶就問了我父親一句,男孩女孩?我父親説女孩。我奶奶就咕噥了一句,又是個女孩。我父親就十分及時快手,把那女嬰悶到尿罐裏,立馬就給悶死了,在這個世界上那女嬰,一共就哭了三二聲,她的一生就在幾分鐘之間徹底結束了,用村裏的話説就是説話之間就窒息而完。
那個時候,太陽村應該還是在老村,我們家還跟大伯家都住在柴家那個大院子,奶奶的權威應該還在,而我父親一向就聽他母親的話,所以連問一聲我父親都沒有問,就在那一刻決定了那女嬰的命運,可見那時的女孩在家庭裏地位有多麼的低,那是現在的人無法想象的。
太陽村的老村,我是沒有見過的,也沒有見過一張圖片,我生下時就到太陽村的新村,我父親活着時我忘了問在老村我們家那個大院子的情景,也沒有一個人向我講過去的事,只有父親有時偶爾感嘆過去的事,給我講幾句,但我就是忘了問更多的背景細節,那是老的太陽村的中巷,據説那是一個非常闊氣頗有規格的古巷,如今老村那一片只剩下一個碑樓了。
我的自傳小説,雖然是從我爺爺奶奶的事情寫起,但他們的事寫的就很抽象,主要的事還是以我的記憶為藍本,雖然別人的事也寫但都是一筆帶過主要是以寫我的事情為核心,其他的都是插曲、背景。
我老生子的身份有些特殊,我的事自然就比同齡人有點複雜,小的時候對這個身份有點氣餒,它實在跟其他人不一樣,父母生我那時就已是老人了,我對一般老人的態度也是很親的,同齡人的家裏也有這樣的老人,但他們都是叫爺爺奶奶,我卻得叫父親母親延展社會上也一樣複雜,也是自然的連鎖反映,正因為這樣我就不愛跟別的人交際,小時節假日大多時候不願去親戚家,總宅在家裏自己看書,閲讀就成為我唯一的選擇,只有閲讀才沒有那麼多羈絆的從容。

油畫 劉雅丹 這變幻不息的世界
閲讀確實救了小小的我,一方面解決現實總是不適羈絆的麻煩,另一方面閲讀的習慣也養成忍受孤獨的性格,即使社會原來的現實麻煩,在閲讀的時候都會轉化成隱秘的快樂,而且發現我與別人的差異其實是一筆財富,原來這也是上帝對我的特別恩惠。
閲讀的愛好,使我早早就決定自己這輩子要幹什麼,十二歲就決定這輩子要當個詩人,在讀小學的時候就決定長大要去北京的念頭,儘管那時的理由很簡單。那時,我就想假如也要像那些詩人寫那麼一首詩,那主體就得在北京才行才有氣勢,否則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即使寫出也很悲涼,儘管這些想法當時只是一個念頭,但果不然後來的事就那麼發展下去。
不過,我後來到北京才發現,當詩人是沒有人供養的,不過我喜歡寫詩,那就有時間再寫詩吧,索性就只給自己寫吧,不過我依然喜歡閲讀、思考,於是除了想辦法餬口外,我就喜歡上哲學、藝術,這簡直有點奢侈,不過這與現代人就靠近很多,出了一本哲學的小書後,又開始關注當代藝術,也就開始觀察、研究當代藝術。
現在不覺就快六十的了,發現自己原來還挺複雜、後現代、跨界的,連自己的喜好竟然都挺碎片化,在北京過的時間早已經超過在老家的日子,幾年前我都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心裏一直惦記着什麼時候回家鄉的事,但後來突然發現其實故鄉根本就回不去的事情,這就是此刻我在世界盡頭與故鄉的結構關係,在北京我一直俯瞰着故鄉以及童年青年,尤其互聯網的時代,看的格外十分的清晰,就像那些已經在天堂的人始終看着自己的鄉國。
事實上,很多作家們都有同樣的經歷,沈從文寫湘西也是在北京,莫言寫高密也是在北京,不然他也是不好寫出來的,當然也有不一樣的作家,王安憶在上海也能寫上海,王朔在北京也能寫北京,不過王安憶當過下鄉知識青年,王朔在青島當過海軍,不過我並沒有像人家這些小説家那樣幸運,他們那是幸運者,不過我對我自己還是很滿意,我是個詩人、一個隱形作家,跟那些著名小説家還是有點不一樣,但這是一般作家的常態,那種如雷貫耳作家的名字畢竟是極少數。
作為一個隱形作家,更多的時候主要是做好自己,他們依然有他們世界的愉悦,尤其現代社會如何做好一個現代人更為重要,就當下的情況看,大部分的中國人更多的時候依然還是找不到自我,他們普遍缺乏必要的認知,缺乏必要的現代常識,缺乏必要的公民義務,缺乏必要的做人的底線,我不知道該怎麼説,因為大部分國人竟然還是需要的現代啓蒙,確實改變人的事情那是十分難的,一百年算什麼,從現實到歷史那也只是彈指之間,嘆息依然是嘆息,文人還只是文人。

油畫 申樹斌 意志之塔
看看我們那些高級幹部,看看我們的精英分子,到現在為止跟一百年前的中國人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該魚肉人的還是達官貴人,這裏的達官貴人也是一個在頂層的階層,底層的人依然還在底層。當然,我們國民剛剛吃飽才沒幾天,精英們依然在混他們的貪官,各行各業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大貪小貪老虎蛀蟲,底層的青年們早已經沒有資格去有理想,底層的青年明天在哪裏,AI更是將未來攔腰截斷提前擺到當下,躺平內卷活着這樣的流行詞已經稀鬆如常,此外幾乎除了現實都沒有了更好的選擇。
超人還是有的,當大家還在嘆息無路可走的時候,超人們肯定會蹚出一條別出心裁的路來。
超人並不是真的非人,他們只是比大多數的庸眾有必要的認知,必要的更新不斷的現代常識,專注對現實對專業的思考,看準機會大膽行動,成功不成功要看運氣,超人往往也只是一個常人,只是不會走捷徑,只是不會投機取巧、巧取豪奪,就像機器人、AI,要是再有點靈魂、教養、持之以恆就更好。
超人一直在書寫他們自己,他不會貪婪、欺負人、瞧不起人,儘管他們也有點小小野心,他們不會教條主義,更不會怕自己不能成功,他們更不會痴迷成功學、甚至看不起不屑於,他們只想做最好的自己,有點完美主義,他們知道一切都得從錯誤中學習,此外沒有什麼捷徑。
在舊鼓樓大街前馬廠衚衕的時候,東邊的出口就是旅館,而西邊的出口,那時有個小院,掛的一塊牌子是北京寫作學會。會長、秘書長,那時都熟悉,他們那次要辦個什麼事,要李阿姨幫忙去辦,為此還給李阿姨發了一本顧問證書。
李阿姨那樣的顧問證書特別多,李阿姨交際能力很強,能下能上如一隻母猴子,即使到中央層面也她都有辦法,而且別人都是砸錢、送重禮,她卻只會送個西紅柿黃瓜就能解決問題,從沒有因為什麼事把什麼人拉下馬,也從來沒有為什麼事害過什麼人。
以往的年代,最流行的寫作當然是文學寫作,電影電視寫作,現在卻流行網絡短劇寫作。不過,更多普遍的寫作並不是文學寫作,各個行業其實都有自己行業的寫作,只是大家都不屑於到處説,即使互聯網也有軟件寫作,數學驗算也是一種寫作,每一種寫作都是一種思考,都是一種遮蔽的哲學寫作、政治寫作、邏輯寫作、法律寫作、經濟寫作、音樂寫作、美術寫作、雕塑寫作、設計寫作、物理寫作、化學寫作、天文寫作,寫作也沒有那麼複雜,也沒有那麼難,每個行業的靈魂人物都是在不停的寫作,每個行業的靈魂領導都有自己的意識、觀念、領導力,大眾更喜歡那些娛樂寫作,大眾不關注更多隻關注能找點樂子得表皮寫作,但每一種本質的寫作卻都是隱形寫作。
在新華書店,賣的文學寫作的書之外,更多的書都是其他各行各業的書,都是隱形寫作成果的書,而奇怪的是以前只稱寫小説的寫作是作家,而稱其他的寫作人為專家。

油畫 劉智峯 城
電子時代確實變了,幾乎連電影大家都懶得去看,電視劇追劇的人也越來越少,短視頻卻大行其道,短視頻的幾個平台開始競爭,各個平台流行打卡,到處流行每日都要打卡,都企圖徹底把網友都圈起來。
我研究過一陣短視頻,發現短視頻最流行15秒的內容,網友喜歡看一眼就笑的內容,人家只要笑一下就行,説一個道理就行,短時代的人不想聽有思想的人長長的叨叨,不喜歡聽講複雜的學問,不喜歡看哲學家那樣翻來覆去論證的一本書,他們只喜歡一句話的經驗真理,即使那些西方的大哲學家在中國也只能靠一句話活着,再長的鞭子也打不疼只會轉一個彎子的中國牛。
我喜歡有點歷史開放的短視頻,也喜歡一些旅遊風景,我也試着編輯過一些舊照片、舊新聞、藝術活動的短視頻,我喜歡那些不清晰的照片,也喜歡那些看不見人形的虛無,跟去看斷臂維納斯的雕塑一個道理,這些看不清、模糊的影像才會引起人的遐想,跟對着鏡頭使勁作怪的短視頻有點不一樣。
大眾可以有權更喜歡短視頻,但現在所享受到的任何現代福利,都是靠複雜的現代科技知識建設的,任何一點點成功都是靠艱苦的過程才尋覓到,儘管任何一個成功的人在講他們秘笈的時候,都喜歡講最無厘頭的秘笈,他們都會把真實、枯燥乏味、孤獨的過程留給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們才會悄悄回想。

油畫 丁秋髮 給椅子洗個澡
王朔2022年開始推出長篇小説《起初》,是他18年寫的《魚甜》《竹書》《絕地天通》《紀年》4卷小説,不過圖書發佈會在推廣的時候也把對王朔的專訪也編輯成一個個小視頻,採訪的時候王朔説他也喜歡刷短視頻,也並沒有影響他的新書發行。
姜文的電影《你行你上》,公眾號裏吵得一塌糊塗,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的,其實姜文這樣的導演就是那樣,他已經不在乎觀眾怎麼評價他的電影了,他的電影自然不是賣笑的電影,他的電影到底好不好,他只在乎他自己怎麼表現的,只在乎該表現的表現沒有,表現的是不是姜文的。
看社會發展的表面,近距離看難免有點凌亂容易看花眼,時代總讓人有點應接不暇不安常理來,其實任何隱形寫作都不怕傳播材料更替轉換,即使AI來了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水漲船高,魔高一丈,我們農村老人去世有句常説的話,節哀順變,尤其老人長壽去世還更是喜喪,這才是迎接新的社會革命、科技革命、觀念革命正確的心態。
現在我個人的狀態,還是關注公眾號的寫作,我看很多公眾號的隱形寫作依然還是我行我素,寫的好的人依然很多,但都不是10萬+,跟當年三十年代的上海小報一樣也發行不了多少,但我依然相信三、五十年後,這些寫公眾號的人裏依然會冒出幾個大師的,我對未來很悲觀,但對寫作卻不悲觀,即使我説的是隱形寫作,要不然我就不會推動隱形寫作運動了。
2025年7月23日於北京月牙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