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養老育兒記（107）旅行的意義_風聞

    七月中下旬，我們一家三口前往杭州與海寧兩地的四天旅行圓滿結束。旅行時，總會冷不丁地想到一句耳熟能詳的話：人在旅途。這話的內涵可不一般，而人們總喜歡做一般理解：旅途即旅行。這似乎也無不可。然而，與其粗略説人生是一場旅行，不如確切説，是旅行塑造人生。在進化史上，旅行造就了人，勞動創造了文明。

    這些年，我們一家很少出遠門，因此很少享有世俗的旅遊生活。對我個人而言，再也沒有一個地方比家藏的數百本圖書構築起的“宇宙風景”更有吸引力，更宏偉壯觀。這段“書”途，將成就我後半生一段最幸福的心靈之旅。而對於初涉人世的小寶來説，她需要更多的旅遊充實人生，更需要在旅途中收穫全新感悟。

    我説“旅行造就了人”，放在眼下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小寶近來的叛逆情緒越發明顯了，牴觸學習，偷玩手機遊戲，還常常氣鼓鼓地與內人爭吵。自從月初聽説我們將有旅行的計劃，特別是能夠帶她去杭州動物園看她心念已久的熊貓，她忽然變成了一位小淑女，一位接近我做夢都想不到的乖乖女。以前我總是寬慰內人，孩子不聽話，未必不好。而現在，我有了真實的體會，孩子變聽話，未必就好。

    出發那天，小寶起了個大早——她是無利不起早，自言自語着“今天要去看熊貓嘞”，我及時更正道“是明天上午才去看熊貓”，她對此充耳不聞，吃早飯的速度也大大快於平日。吃完飯，小寶特別來精神，特別有禮貌地問我：“爸爸，現在幾點了呢？”我只能遺憾地告訴她：“離我們出發的時間還早着呢！你看，媽媽不是還沒有下樓吃飯？”接着，小寶特別温柔地向上呼喚起來：“媽媽，快下來吃飯。我要出發啦！”此刻，小寶眼中的內人恐怕是鐘錶面上那根慢悠悠的時針，她恨不能撥快它。

    乘公交到高鐵站，再到車站候車，這段近兩個小時的中間過程對小寶而言，簡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上了車，小寶每隔幾分鐘總要感嘆一聲“怎麼還沒到杭州啊”，雖然小寶的表現符合孩子的心性，可我覺得她太猴急了些。

    我想借機跟她談談心：“你知道人為什麼要旅行麼？”小寶好奇地望着我。然後，我接着説道：“人們旅行的目的有很多，有的是為了謀生，外出找飯吃；有的為了結交遠方的親朋摯友，見面則多三分親；有的為了尋找風景，增長見識，安撫心靈。不論哪一種，在交通不發達的過去，旅行是一件辛苦的事，冒險的事。所以，沒有這些目的，人們不會遠行。”

    “現在，你是舒舒服服地坐着高鐵去旅行，去散心，沒有旅途的辛苦跋涉，你的旅行就是為了尋找風景，車窗外沿途卻是處處有江南水鄉和都市的風景。也許，窗外的風景沒有什麼特別，不是你此行想要的，只有動物園裏神奇動物是你想要的。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直達目的，省去中間所有‘無用’的過程，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一路的收穫可能會少得可憐。很多時候，與我們素未蒙面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一個永遠無法抵達的地方，或實際上是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們既不要沉迷想象，也不要生活在想象中，且行且收穫，一路走來，隨處都有收穫，這樣會不會更好！”

    我説了這一大通，小寶的神情反饋給我的信息是，她似懂非懂，好像又能聽懂一點。這應該是正常的，若是她都能懂得，她也就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旅行，是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的，也能造就一個人的心性。事實大致如我所預料的那樣。

    第二天，小寶終於等到去動物園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們費了些時間才尋到了熊貓館。本以為熊貓館門前會排着長長的隊，實際上卻絲毫不見遊客隊伍的影子。內人三天前在網上做的參觀熊貓館的實名登記也派不上用場。遊客正沉浸在西湖邊的人山人海中。

    在熊貓館，隔着厚厚的玻璃幕牆，兩隻胖乎乎的傢伙似乎無心“接客”，背對着眾人，泄憤似的自顧自啃着硬邦邦的竹杆子。啃不完的竹子，八杆子打不到的距離。小寶看了幾分鐘，不想再繼續看了。

    我很抱歉，無法請“國寶兄”從玻璃房裏出來拜見我的小公主，扭扭屁股，故作害羞狀，以博得我的小公主一笑。看過熊貓之後，小寶初來旅行時的興頭一掃而光，她心目的熊貓原來只是一尊遠觀的雕像，還不如在西湖邊見到的樹上的一隻松鼠那般令她饒有趣味。

    幸好，第三天安排和浙大的師兄師姐聚會又激活了小寶，對這場聚會的熱盼程度，她絲毫不亞於我。我知道，小寶喜歡湊熱鬧，彷彿那些師兄師姐都是她的，而不是她爸爸的。再或者，那位從美國回來確定要參會的鄭師姐是小寶心目中的另一隻“熊貓”。

    聚會那一天，十點左右，杭州城已經熱得像只大蒸籠，小寶躲進浙大校園的樹蔭底下，卻仍是汗流浹背，這令她很不舒服自在。師兄師姐們仍在趕來的路上，我只得讓內人先帶小寶回賓館靜候佳音。

    中午飯點，大家終於在校門口集合齊了，決議奔赴賓館開啓冷氣間裏的餐敍活動，於是，我打電話通知小寶前來會合。小寶來時落落大方，博得眾人好評。飯後，在賓館大廳候車準備轉場去海寧的間隙，小寶主動與美國師姐攀談上了。當被問及諸多關於在家學習計算機編程的問題，小寶對答如流，她的“美國熊貓”頻頻投來驚訝和讚許的目光，令小寶神采飛揚，當場表了決心今後倍加努力學習。

    在海寧，不需任何的催促，小寶緊緊跟隨着大家，時常蹦蹦跳跳走在隊伍前頭。集體合影時，小寶也能自覺站好位，特別喜歡那個好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位置。這與在西湖邊、動物園裏屢屢要我費盡口舌才能請動大駕配合拍照的小寶完全變了一個人。

    旅行的意義是什麼？當再次思考這個問題時，我在小寶身上看到了過去一直被我所忽視的一點，可能正是最重要的一點。

    旅行的目的確實是為了某種獲得，而在所有的獲得中，有一樣東西彌足珍貴，那就是互動交流。旅行中的人們正是通過各種方式與人與物的互動交流，以此達到肯定自己，找到自己，進而用交互中獲得的新知，重塑自己和自己的新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