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分,她的“媽味”被全網誇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58分钟前

“中女之美”,這個曾經被主流審美忽視甚至排斥的概念,正從邊緣大步流星地走向舞台中央,成為被重視、被討論、被由衷欣賞的主角。
作者|冼豆豆
編輯|小白
排版 | 板牙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在台劇《拜六禮拜》裏,鍾欣凌飾演的女主角瑞秋,是個疲憊到骨子裏的單親媽媽,與已婚上司在談一段“不正當戀愛”。
當她與上司的婚外情曝光,慘遭公司無情辭退,而那位出軌的男上司卻安然無恙,這道無法忽視的裂痕,映照出婚外情中性別失衡的殘酷現實。

瑞秋的遭遇並非孤例。前段時間大連工業大學“開除事件”中,一位女生被推至輿論風暴中心,承受了遠超事件本身的指責與污名。社會對女性在情感關係中的道德審判往往更為嚴苛,彷彿女性天生就該揹負更多“羞恥”。
當“小三”標籤貼上,女性便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而那個作為共謀者的男性,卻能藏身於“逢場作戲”的藉口背後,毫髮無傷。這不僅是個人道德的淪喪,更是社會權力結構在性別天平上的傾斜。女性的身體與情感,在男性主導的敍事中,常常淪為可被輕易犧牲的符號、男性慾望投射的客體,而非擁有完整主體性的“人”。
而《拜六禮拜》裏瑞秋被公司開除後,在辦公室打包東西時,她拿起那瓶被視為“定情信物”的香水憤怒地潑在上司桌上,並且破口大罵,把這層保護出軌男性的遮羞布一把撕碎。


01
“中女”故事不再需要美顏濾鏡
瑞秋失戀後,在閨蜜局上擺爛喝醉、嚎啕大哭,沒有精緻的妝容,沒有夢幻的濾鏡,只有逐漸模糊的自我和岌岌可危的生活。

瑞秋的故事,戳破了太多關於“中年女性”尤其是“婚外情”的粉色泡泡。她不是電視劇裏常見的那種踩着高跟鞋、塗着烈焰紅唇、專門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她只是個失婚失意的單親媽媽,一份朝不保夕的工作是她和孩子的救命稻草。
瑞秋和上司的地下情曝光,結局毫不意外:她被公司像丟垃圾一樣掃地出門,而那位有家室的上司,拍拍屁股甩甩鍋,一切照舊。

這場景熟悉得讓人心寒。現實世界彷彿自帶一套運行規則:在男女關係的泥潭裏,無論主動還是被動,最終陷得更深、被污泥糊滿難以脱身的,似乎總是女性。那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的古老指責,像無形的枷鎖,牢牢套在女性的脖子上。
瑞秋的失業,不僅僅失去了一份薪水,更是社會加諸於她身上那層名為“道德污名”的沉重枷鎖的一次實體化。

鍾欣凌演活了這份沉重裏的壓抑與掙扎。屏幕上的她,身材發福,眼角有遮不住的細紋,頭髮隨意凌亂,穿着最普通甚至有些土氣的寬大衣衫。
她沒有在“演”一個悲慘的失意婦女,她就是瑞秋本身:刻在骨子裏的疲憊,一雙看透人情冷暖卻帶着一絲不甘的眼睛,那些在生活重壓下偶爾崩潰又迅速自我修復的瞬間。
鍾欣凌讓你相信,這就是隔壁那個為生活奔波的普通大姐,她的狼狽、她的強撐、她偶爾閃現的脆弱和温柔,真實到讓人心疼。


鍾欣凌本人的演藝之路,就是對這個角色最好的註腳。在追求巴掌臉、A4腰、極致“少女感”的演藝圈,她這張圓潤的、充滿生活感的臉,曾經只能出現在綜藝節目裏負責搞笑,或者在電視劇裏演主角的大姐、鄰居、同事、媽媽。
她不是靠驚為天人的美貌突圍,而是憑着對生活細微處的觀察和體悟,把每個小人物都演得活色生香。
從《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裏憨厚可愛的彩香,到《拜六禮拜》裏掙扎求存的瑞秋,她一步一個腳印,最終穩穩地站在了女主角的位置上。觀眾在她身上、在瑞秋身上,看到了無數普通中年女性的影子,即使終日在柴米油鹽和一地雞毛中打滾,心中依然有一簇小小火苗在試探性地冒竄。

《拜六禮拜》的珍貴,在於它不迴避中女生活的任何一處褶皺和不堪。三個女人,瑞秋、世美、如如,每個週末的聚會,就是一場大型的生活吐槽大會兼心靈急救站。話題永遠圍繞着那些讓人喘不過氣的現實:解不開的男女關係結、職場裏優勝劣汰的競爭、父母的衰老和病痛……這些話題太瑣碎了,但正是這些絮絮叨叨、雞毛蒜皮的日常,描摹出了一幅“中女浮世繪”。
沒有開掛的人生,沒有從天而降的霸總,只有三個被生活錘打過無數次的女人,在週末短暫的喘息裏,藉着一杯酒、一包煙,甚至只是一次抱頭痛哭或一次無聲陪伴,互相舔舐傷口,確認彼此的存在——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這種直面“不體面”的勇氣,讓台劇在“中女敍事”這條路上走得格外紮實和動人。《俗女養成記》裏那個在台北混不下去、逃回台南老家的“剩女”陳嘉玲(謝盈萱 飾),她的慌張、她的自嘲、她與家人和故鄉的重新磨合,哪一點不戳中北漂滬漂們的心?

《影后》裏楊謹華扮演的過氣女明星,在浮華名利場和平淡現實間的巨大落差中掙扎、迷失,最終找回演戲的初心,那份複雜與真實,超越了簡單的勵志。

還有《忘了我記得》裏的程樂樂,面對失智的父親、失望的伴侶、失序的生活,她越戰越勇,讓觀眾笑了又哭。
這些故事裏的女性,不是嗷嗷待哺以吃“寶寶碗”為榮的嬌弱公主,也不是完美無瑕照拂人間的聖母。她們有瑕疵、有軟肋,會犯錯、會崩潰,她們就是“人”,複雜、立體、充滿了煙火氣的真實的人。
02
“少女感”過時了,中女敍事才剛剛開始
曾幾何時,“少女感”是頂在女明星頭上最耀眼的光環,彷彿凍齡、幼態才是衡量女性價值的唯一標尺,彷彿歲月在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跡,是需要被嚴苛管理和極力抹除的缺陷。
如今,風向正在轉變。

一句“她完全是媽媽級別的美”,藴含着更深沉、更厚重的褒獎。這絕不僅僅是説她可能演了個好媽媽角色,而是對她整個人的氣質、氣場、沉澱下來的人生智慧,致以最高敬意。

當網友用“媽味”“媽媽”來形容宋佳、張小斐、吳越等女藝人時,語氣裏是滿滿的欣賞和折服。“媽味”不再是刻板印象裏圍着灶台轉的瑣碎嘮叨,而是一種沉穩、可靠、温暖的力量感。
從“少女感”到“媽媽級別”,這種讚美詞彙的變遷,是水滴石穿、日拱一卒般的社會意識進步。它標誌着我們終於開始集體性地將目光從青春逼人的表象移開,轉而珍視歲月在女性身上留下的更豐富、更深邃的痕跡。
“中女之美”,這個曾經被主流審美忽視甚至排斥的概念,正從邊緣大步流星地走向舞台中央,成為被重視、被討論、被由衷欣賞的主角。
“中女敍事”的浪潮,不是憑空而起,它還來自於東亞社會無法迴避的人口結構鉅變——老齡化。
當中年及老年人口在金字塔中所佔比例越來越大,他們的聲音、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情感需求,自然被“提上日程”。從前,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現在,正逐漸成為文化消費不容小覷的主力軍。中老年人也渴望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鏡像,看到那些與自己有着相似皺紋、相似困擾、相似人生感悟的角色。
而在這其中,經濟獨立/財務自由讓中女們擁有了為自己喜好買單的能力,自我意識的廣泛覺醒,則讓她們不再滿足於被當作花瓶或陪襯。她們要求影視作品裏的女性形象更復雜、更真實。
無論是台劇中那些充滿生活質感的中女故事,還是蘇敏阿姨出走的決心、房主任在脱口秀舞台上講述“無事發生的一天”,都在回應這份來自龐大中女羣體對真實自我表達的渴求。
更深一層看,這也是觀眾對長期氾濫的單一懸浮的“少女敍事”的集體反叛。
當甜寵劇、偶像劇用工業糖精堆砌出虛幻愛情童話,當“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套路被反覆咀嚼到無味,觀眾的審美疲勞已然達到頂點。人們開始渴望看到更具現實肌理、更能呈現複雜處境的故事。
中女敍事,以其特有的厚重感、複雜性和無可替代的真實感,擊中了這份集體心理需求。人生的戲劇性、成長的陣痛、自我價值的追尋,絕非在三十歲前就宣告終結,中年甚至老年,依然是一片遼闊的、充滿敍事張力和無限可能的“藍海”。

《拜六禮拜》裏的閨蜜週末局,就是一個微縮的人生道場。她們暫時逃離各自生活的泥沼,在這個安全屋裏,毫無保留地暴露自己的傷口、焦慮,共同咀嚼生活的苦澀,也分享偶爾閃現的微小快樂。
她們互相支撐、跌跌撞撞地面對人生的“下半場”,這個下半場,是玫瑰色濾鏡徹底碎裂後,在瓦礫堆裏重新拼湊出自我價值;在荷爾蒙的激情退潮後,於日復一日的平凡甚至瑣碎中,重新打撈生活的意義。
它所要講述的,早已超越了性別,折射出我們所有人(無論男女)終將步入或已經身處人生下半場所要面臨的共同課題:當年輕時的宏偉理想撞上堅硬的現實南牆,如何找到新的支點?當生命中重要的人、事、物不可避免地離去,我們該如何帶着傷痕走向未知的明天?
人生的下半場,從來不是一條直接滑向終點的下坡路,它更像一段需要負重攀爬的山路。爬山考驗的是耐力,學會慢慢卸下重擔,每天輕鬆一點點,偶爾停下來也無妨,才是“拜六禮拜”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