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劇大戰”下半場:搶人、搶錢、搶IP | 年中觀察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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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劇賽道再“洗牌”。
作者 | 張語格
編輯 | 趣解商業文娛組
“中國男子在北美拍短劇,從交不起房租到北美行業第一”。最近,中國電影人高峯在美國拍短劇年入千萬的故事登上多平台熱搜。
據媒體報道,高峯入局短劇行業一年,他的公司已成為美國市場最大的短劇承製方之一。2024年製作了45部短劇作品,遠超同行年產10到15部的水平,累計票房超過7000萬美元;其中,一部成本不到20萬美元的爆款短劇《The Divorced Billionaire Heiress(離婚的億萬富翁女繼承人)》,票房突破3500萬美元,收益超17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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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高峯表示,公司作為承製方(短劇製作方)只能拿到其中的承製費,但他異國漂泊躋身行業頭部的經歷還是引起了不少討論;“中國短劇降維打擊美國”“中國短劇顛覆好萊塢”……類似的觀點充斥評論區。
歸根結底,高峯的“逆襲”靠的是短劇這股“東風”。
“趣解商業”瞭解到,從2023年起,北美就有大量留學生、傳統影視從業者、甚至廣告人湧入短劇行業,“7·13好萊塢大罷工”與失業潮則將這波轉行熱推上了新高度。在美國西部做製片人的Tina直言,有些新團隊連預算都不會做,但仍然能接到好多拍短劇的單。
國內短劇行業同樣仍在狂飆。日薪兩萬、爆款短劇編劇分成超百萬……誇張的收入數字層出不窮;然而和海外不同的是,隨着“野蠻生長”時代的結束,國內短劇行業正進入新一輪“洗牌期”。
01.短劇下半場:卷投資、卷劇情、卷IP
2024年,看微短劇的人比點外賣的人還要多,微短劇憑藉504億元的市場規模反超電影市場;DataEye研究院發佈的《2024微短劇行業白皮書》預測,微短劇的市場規模預計將在2027年突破千億元。
短劇狂飆的同時,也開始了“大浪淘沙”。操盤過多部爆款短劇的製片人哲尼(化名)感嘆,“今年每家公司的課題都不一樣了,即使是頭部製作方,也有了不同的發展策略。”
哲尼表示,行業爆款率低,經常出現靠一部爆款填補10部虧損的情況,今年有些頭部製作方開始“提質減量”,側重提升“不虧率”;但有些主做男頻的頭部公司仍然保持着每月80-100部的產量,將每部製作成本壓到50萬元以下“跑量”賭爆款。
但無論如何,免費和精品都是短劇的大勢所趨。哲尼坦言,現在爆款率高的公司很多都困於人手不夠,想擴大產能。“做精品短劇週期偏長,像聽花島、重慶四月聯盟這些經常出現在爆款榜單裏的公司,半年最多做30部,但短劇市場今年上半年上新了近3萬部短劇,頭部製作方很難一家獨大。”
圖源:劇查查截圖
而隨着更多傳統影視公司和主流媒體的下場以及監管政策的引導,短劇的平均製作水準仍在持續上漲。聽花島總製片人趙優秀談到,今年春節檔是一個節點,春節檔湧現了一批質感很好的古裝題材,幾乎每個劇組都能穿很好的貂,用造雪機拍雪景,而在過去,這是長劇拍攝才會有的規格。
有投資人直言,現在沒有500萬預算已經不敢碰短劇了。今年上半年,聽花島出品的短劇《家裏家外》將行業製作成本的天花板一舉拉昇到300萬元。短劇製片人竇秀偉認為,未來豎屏短劇的成本還會繼續往上走,“現在已經有很多豎屏短劇單部總成本在 120萬以上了,算上內部的運營成本、營銷費用,單個項目已經在 200 萬了,未來投資量級很可能會在 300-500萬元之間。”
不過,如今的短劇僅憑製作精良已經很難突出重圍;除了拼製作,還要拼劇情,甚至開始和長劇比拼IP。
哲尼認為,短劇捲到下半場已經迴歸內容,觀眾的審美變得越來越挑剔,能進入10億播放的短劇,劇本、演員表演、導演調度、後期剪輯等各個環節都在及格線以上甚至有幾項是十分出色的。
“趣解商業”注意到,行業“內卷”讓很多短劇的內核和表達都上了一個台階。例如最近紅果短劇上線的大爆款《唸唸有詞》,就徹底拋棄了“扇巴掌”等狗血橋段,靠着有梗的台詞、伏筆和療愈的愛情線吸引了大量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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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看短劇的貝林(化名)覺得這部劇很難得的點是“特別可愛”,哪怕裏面的女反派也是有萌點的,“而且最難得的是這部是少有能給女主演吸粉的女頻,之前女頻爆了都是男演員飛昇,但《唸唸有詞》看完都會喜歡上女主。”
據“趣解商業”瞭解,《唸唸有詞》由聽花島製作,改編自番茄熱門小説《豪門老公是啞巴?別慌,我是喇叭》,這已經是小説改編的第三個版本。IP改編從短劇誕生起就一直是最容易跑出爆款的路徑之一,“趣解商業”瞭解到,一直以原創為主的聽花島今年也增加了IP改編作品的比重。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短劇改編的IP也在變得越來越“大”。行業興起時許多製作方會從番茄平台上買小説的版權來翻拍,但今年上半年《還珠格格》《家有兒女》等極具國民度的大IP也宣佈啓動了相關短劇改編。有行業人士曾表示,一些短劇平台正在和網文平台、版權方洽談一些長劇無法拍攝的超級頭部IP,如《百妖譜》《殺破狼》《AWM絕地求生》等。
02.頭部爆賺,編劇、演員“從長轉短”
當內容行業迴歸內容本身,創作者也有機會拿到更可觀的薪水和話語權。“趣解商業”瞭解到,如今短劇行業不僅頭部爆賺,大量中腰部的導演編劇也能實現月入過萬。
編劇以往在長視頻行業經常被視作“食物鏈底端”,不計其數的長視頻編劇都自嘲是“定金編劇”,“每次項目寫到一半就黃了”;即使劇集能落地,情節走向往往也會受到決策權更高的人干擾。
然而在短劇領域,不止一位從業者提到,片方和導演都會很重視編劇的想法,爆款編劇的話語權甚至能壓住導演和製片人,這在長視頻領域是很難見到的景象。
已經售出多部影視版權的作者、編劇南風語公開表示,爆款編劇的稿費已經看齊中劇編劇,甚至説超越也不誇張。
圖源:小紅書截圖
據“趣解商業”瞭解,頭部編劇大多都可以談分賬,靠一部短劇拿到百萬元收益的編劇不在少數。此前,現象級短劇《我在八零年代當後媽》的編劇就被曝收入破百萬。
據“DataEye短劇觀察”報道,缺少爆款經歷的編劇通常完本費用在1-3萬元左右,而有爆款經歷的編劇完本費用則在3-5萬元左右。駿樂影視創始人吳文堯曾提到,即使不是頭部,30%-40%的編劇都能拿到月入10萬元的薪資待遇。招聘平台上,不少傳統影視公司都在招聘短劇編劇、主編,月薪多在15-20K,底薪外另有項目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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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多、地位高,一度吸引了很多長劇編劇轉行寫短劇。寫長劇4年的清芳(化名)今年開始給短劇製作方寫劇本;她直言,長視頻項目腰斬,知名編劇接活都不如以前容易,“騰訊視頻以後一年只過會40部左右的長劇,要知道2024年騰訊還上了100多部新劇,而且已經是降本增效後的數量了。我們這種給大編劇做聯合編劇的,接活就更難了,只能轉行找找新出路。”
不過,從長轉短並不是那麼容易。清芳談到,長劇需要邏輯鋪墊,而短劇節奏快,“弱人物、重情緒”,長劇編劇來寫短劇思維和創作習慣都要轉變,這也是最難的部分。
此外,也有短劇編劇對“藍鯨新聞”表示,大部分公司不會給編劇看真實的收益數據,“目前分成透明的只有番茄,編劇可以直接在創作後台看見收益,別家都是要問,問了也不一定給看。大部分分成不僅是少給,甚至不給都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小爆款,一句虧本了就可以打發了編劇,總有各種的理由不給編劇分錢。”除此之外,由於甲方掌握主控權,有些編劇可能從過稿階段就開始面臨稿費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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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少想來寫短劇的新人提到,現在新人入行似乎比以前更難,江浙滬很多製作公司招聘時都要求爆款經驗,沒有的話哪怕薪資再低也不收。
哲尼認為,這和製作公司的內容背景有關,“今年仍然有不少做網大、拍廣告的公司在往短劇轉型,這些公司如果想迅速做出來爆款,可能就會傾向於招募經驗更豐富的人。相比之下,一些頭部製作方可能對新手更友好,老闆懂內容,內部培訓體系也比較完善。”
除了內容編劇,短劇的“造星”能力也吸引着影視演員們“由長轉短”。
“趣解商業”瞭解到,今年仍有大量新人湧入橫店拍豎屏短劇,其中很多都是科班出身的大學生。選角導演桉揚感嘆,今年明顯感到條件好的短劇演員變多了,有些中戲、北電的大學生還趁着暑假來橫店拍短劇,這羣學生價格低、又能熬,擠壓了不少非科班的新演員的空間。
今年上半年,“短劇一哥”柯淳自曝日薪2萬的新聞,更是給短劇演員行業添了一把火。最近據“搜狐娛樂”報道,某短劇知名的演員商務代言費報價已經高達7位數;有行業人士表示具備這一議價能力的豎屏短劇藝人就是柯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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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秀偉認為,演員的定價權和長劇一樣,掌握在自己手裏,只要有人買單其實沒有太大的標準。“隨着行業發展,有想法對演藝事業執着的演員也會主動去篩選劇本、並篩選合作方,某種層面可以理解,所謂的高片酬可能是某種善意的婉拒。”
“不過除了頭部演員薪資暴漲,中腰部主演、特約主演、羣演的薪酬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桉揚表示,目前橫店羣演是100-200元/天,特約演員500-1500元/天,主演(腰/尾部演員)1500-8000元/天,配角基本都會爭取日薪1000以上。
此前還有在成都從業的短劇演員對媒體表示,成都市場40歲-60歲的短劇演員比較稀缺,他建議有就業壓力的人可以到短劇行業試一試。
近兩年,短劇行業的蓬勃發展確實為眾多從業者提供了就業機會,讓不少人得以在這個領域謀生。《2024微短劇行業生態洞察報告》顯示,2024年我國微短劇行業直接創造了約21.9萬個就業崗位,間接帶動就業崗位達42.8萬個,總計帶動約64.7萬個就業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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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解商業”注意到,以前短劇演員一般選擇單幹或者簽約經紀公司,但現在短劇平台、頭部製作方都開始簽約自己的演員、做藝人經紀業務。許多製片人都表示,製作公司籤演員更多是為了保證作品的呈現,防止演員爆紅後鎖不到檔期。
竇秀偉直言,自己的公司籤演員和籤導演的方向一樣,都以不把短劇當作跳板且熱愛這個行業,相信這個行業的未來,反過來我們會給創作者更大的自由,彼此之間凝聚團隊作用。優秀的演員和導演編劇一樣,都是行業硬通貨,製片方掌握自己的人才,也是防止在行業裏失去話語權。
03.大廠混戰短劇,字節稱霸?
不僅製作公司重視簽約擴招,平台之間也在爭搶短劇人才。
隨着短劇成為平台提高用户留存時長的突破口,淘寶、京東、拼多多等電商平台,華為、小米、360、百度等互聯網科技企業紛紛入局,再加上愛優騰芒等長視頻平台,短劇行業正在上演一場“大廠”之間的混戰。
拼多多升級了短劇共創計劃,也提高了激勵力度;京東近期甚至開出百萬年薪招聘短劇製片運營;小米、華為、360等科技大廠,也都親自下場試水短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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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都在爭搶與頭部創作團隊合作,部分平台還對創作者推出了“真金白銀”的激勵政策。例如,今年上半年,紅果短劇宣佈了優厚的編劇分賬協議,一度吸引了大量編劇爭相簽約;河馬劇場近期升級的“合夥人計劃2.0”就從成品劇合作分成、短劇創作賦能以及短劇聯合共投三大方面深化合作,以此推動短劇精品化戰略佈局。
哲尼表示,紅果最早的負責人都來自番茄小説,番茄在2022年左右就簽約了很多想做編劇的作者,2023年紅果又開始陸續和一些導演、演員綁定合作,會要求一些演員停掉其他社交媒體,只經營抖音賬號。
根據Questmobile的數據,今年5月紅果短劇月活破1.99億,即將超過優酷的月活,只相差50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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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果的“膨脹”,不僅意味着它在短劇領域的超頭部地位已經穩固,同時,也意味着免費和分賬成為了短劇最主要的商業模式。
今年6月,快手正式關停了站內的付費短劇小程序,一些付費短劇平台也傳出大裁員的消息。不止一位從業者表示,當下免費與付費短劇的市場份額已經形成了7:3的格局;其中,紅果的供給大約佔據免費短劇的90%。
在短劇賽道,字節堪稱“霸主地位”。就在紅果短劇高歌猛進之際,字節跳動又在近期迅速推出兩款新的免費短劇APP“木葉”和“鹹檸”;通過三款短劇App構建的產品矩陣,字節跳動實現了覆蓋全年齡段用户並滲透各級城市市場的戰略目標。
不過,對用户而言,免費短劇平台盛行,使得看短劇更加方便;但對很多從業者來説,短劇免費也讓別有用心的抄襲、洗稿更加容易。“趣解商業”瞭解到,有些團隊會直接上免費平台對着熱度靠前的短劇一比一復刻人設、劇情框架和分鏡,“有些甚至連配角演員都選相同的”。
今年3月,聽花島曾指控自家短劇《家裏家外》被南京燭影心光公司侵權抄襲。最近,這股“抄襲風”已經蔓延至海外;7月25日,聽花島和點眾科技在同一天發佈聲明稱,“短劇第一齣海平台”ReelShort上線播放的多部海外短劇與其國內權利作品“基本相同”、涉嫌“一比一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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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短、平、快的內容屬性,短劇的抄襲成本極低;從短劇誕生之初,屢禁不止的抄襲和侵權就一直令從業者們氣憤又無奈。哲尼坦言,這一行維權困難,收集證據、打官司時間都很長,最後罰的金額也不是特別重,可能最後賠的還不如靠抄襲賺的多。
加強監管仍然是從業者打擊抄襲寄予厚望的方式。今年4月,中央宣傳部版權管理局局長王志成在會上指出,國家版權局將進一步加大微短劇等網絡視聽領域版權保護工作,推動微短劇行業版權生態健康發展。
與此同時,短劇平台也在加強版權保護。紅果短劇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站內已投入數百人專項團隊,開展全網盜版監控與投訴,幫助在平台上線的內容合作方打擊盜版,單日投訴量達數千條;針對配合度低的侵權平台,將通過法律手段追責,進一步擴大訴訟規模與索賠力度。
“趣解商業”注意到,今年5月份,抖音集團成立了短劇版權中心,對原本抖音短劇、紅果短劇相關BD(即商務拓展)團隊進行整合,為紅果短劇、抖音等平台產品統一提供短劇內容。這一動作被業界視作對短劇IP版權生態保護的新探索,也象徵着抖音集團短劇業務走向體系化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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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短劇特點是“短”,但“短”不意味着“淺”;微短劇形式雖“微”,格局可“大”。如今,微短劇行業邁進新發展階段,“精品化”創作已經成為行業共識;精品化不僅意味着內容質量去蕪存菁,也意味着行業更加尊重原創、善待創作者。
短劇用三年走過了長劇十年的路,如今2025年進度條已經過半,短劇旺盛的創造力還會帶領行業走向何方,值得進一步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