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之前:《影之刃零》與梁其偉的25萬米紅線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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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觸樂

在“全面工業化”尚未鋪開之前,我們可以享受到許多有濃烈風格的作品,這值得我們珍惜。
首鋼三號高爐的主體高爐部分保存得非常完整。玩家在試玩區裏就能直接看到爐體。這是一套由數十組運輸管道組成的複雜工業系統,爐體左側延伸出一條檢修橋架。7月22日下午6點,石景山的天色非常明亮,光線清晰地從側面、爐頂最上方的玻璃觀景台投下來,場館內的鋼鐵被照出一種雄渾的質感。
這一天的三高爐乍看起來和《影之刃零》的關係並不緊密。很多東西還沒運來,很多東西還沒拆封。到處都是裹着大塊的塑料布、被隨意堆放在地上的材料。上層的燈架和印有遊戲LOGO的隔離欄都還沒搭建,只有一條被簡易掛起、拼接得很長的黑色遮陽布,它被風高高掀起,像一塊巨大的披風。
但是有些紅線已經掛好了,它們看起來有些稀疏地覆蓋了三分之一的高爐。最高的一排紅線從第二層擺動溜槽上下拉,垂出一個上窄下寬的弧度。整個場館有一種微弱的金屬腥氣,淡淡的鋼鐵的味道。現場很悶,冷風機和空調都還沒有通電。

上層的紅線還沒有搭建完成
“這就像一個Boss的老巢,我們闖到 Boss的領地裏面,如果這是一個遊戲場景,Boss就會從最上面牽着紅繩子跳下來,對吧?”李增旭帶我在現場穿行。他是《影之刃零》線下試玩會的現場設計。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拿着一台相機,每走幾步就要停下拍照。“我最喜歡中間那一坨爐子,”他對我説,“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很震驚,腦子裏想到兩個詞,工業克蘇魯,巨物恐懼症。”
“看場地的時候是你第一次來這邊嗎?”我問。
“對,之前都定好了,這裏是S直接拍板挑的地方。”S指的是梁其偉,李增旭回答,“但是具體做成什麼樣子沒想好。只是告訴我們,在這個地方,要搞這麼個活動。”

7月26日,已經搭建好的三高爐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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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紅線大約200根為一組,前後端綁在中空的木塊上,組成一個模組。施工工人搖搖晃晃地用繩子把上端木塊拉到高處——比如檢修橋架——上,然後調整下端的位置,讓紅線看起來或舒展,或緊繃。在這個過程中,有些紅線彼此纏到一起,工人們把這些線梳理開。有時候,他們像是在巨大的鋼鐵織布機上紡線,陽光把紅線照出一種烙鐵般的灼熱感,也有時候,他們看起來像是在撥動琴絃。

正在拆開模組的工作人員
整理這些線就是工人們這兩天最主要的工作,他們要把現場的500多個模組大致放好。李增旭告訴我,“掛上去”和“調整位置”只是一個先行步驟,後面他們還要再花上1天的時間把每根線都“詳細地調一下”,有一些地方的紅線是鬆動的,有一些則要拉起來,這會讓這些紅線看起來更立體,有一種密切、自然的垂落關係。
這整個場景讓我想到開發遊戲,或者任何創造的過程。對於外人來説,它們看起來似乎只是鬆散、雜亂、不知所謂的一堆零件。你理智上知道它們會被組裝在一起,脱胎換骨,但眼前的東西距離完成好像遙遙無期——到底是什麼讓這些創作者們能夠堅持下去,完成它們?
這些紅線和《影之刃零》最直觀地聯繫緊密。這次的試玩時長為1小時。其中包含一個完整的支線流程,每一次敲擊鈴鐺存檔,你都會看到紅線。結尾Boss為靈遊坊曾在蛇年PV中展示的“七星劍陣”,它的二階段是一個仿若木偶的單體怪物,受紅線拉扯,在空中行動;如果觸發了雙Boss(增加一位紅衣女劍士),畫面則更加鮮紅。在探索過程中,玩家也會無數次看到這些紅線,大部分時候,它們看起來都非常詭譎。現場的紅線也同樣有着這種氣質。
“最開始S説紅線的方式挺好的,符合咱們的調性。當時也沒設計得那麼誇張,還是比較保守的,可能只有最下面會掛紅線。”李增旭向我展示了手繪的效果示意圖,紅線幾乎在高爐上方形成幕布,“但是後來他看了效果圖,説,‘應該再誇張一點,應該全都是(紅線)’。”
“那個時候我覺得應該不太可能。”李增旭説,他當時以為爐體的高處是不能掛東西的,而且這時候工期已經非常緊張了,但是由於某些原因——大體上是因為梁其偉非常堅持——他們最後還是決定想辦法把它弄出來。
靈遊坊的工作人員安妮告訴我,試玩場地在大約兩個月前開始籌備。此前他們也看過不少其他可承接活動的地方,S都覺得“感覺不對”,直到來到三高爐,“就是這裏了,當場就定下了。”他對場地的佈置方案給了非常大的自由度,“只是説,不要遮蓋建築本身的結構。”後面很多時候,他都是偶爾出現,做一個最終的確認。
“感覺”是一種微妙的東西,在很多時候,追逐感覺預示着反覆推翻、反覆嘗試、逐漸喪失耐心或者眼高於頂。但是,追逐感覺又很可能是一個產品由平凡走向偉大的關鍵。這其中重要的是什麼?是堅持做一些性價比極低的事情——比如讓許多工人捆綁一些只會出現幾十個小時的紅線,或者長時間製作並不是最賺錢的遊戲類型,堅持自己的審美,在多年中尋找機會去完成它?這當然有失敗的可能,但或許就是這種寧願付出代價的決心讓作品有別於其他。
在這次試玩中,為了快速搭建,設計師和靈遊坊最終調整了紅線的佈置方法。這整個過程和製作一款高投入的遊戲有些相似,最終的呈現或許是藝術而宏大的,但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須找到一種可控的、有效率的工作流程。李增旭告訴我,在三高爐,他們起初的計劃是“把所有紅線拉過來,現場即興穿掛”;後面改成了做成模組,“下方的木塊對應上方的木塊,交錯地放一下”,每個模組送過來的時候就和示意圖放在一起,一切都寫得很清楚,大半個上午過去,施工工人們已經能基本掌握這些工作內容。

在爐體各處的施工工人
這些紅線都是棉線,啞光的,正紅色。“我們説這個場地是‘武俠朋克’,那紅線承擔的就是‘武俠’這部分的元素。”李增旭説,“類似的線有很多,但如果不是棉線,它看起來就沒那麼有東方韻味。”
“我們之前做過類似的項目,也是搭紅線,但是是在一個類似藝術館的展廳裏,當時我們用的就是很細的細線,最後搭出來就像絲綢一樣。但是那種感覺很虛。因為三高爐這裏太巨大了。”他説,“現在在這個空間裏,紅線的粗細效果是剛好的,和遊戲裏的感覺也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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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旭指給我看爐體中部的位置,“我們現在這樣看着挺好,要是站在那個位置往下看,就已經覺得非常恐怖、很高了。那些上去的工人都是有高空作業證的,身手比較矯健。”
他帶着我來到上層,那些掛着遮光布的地方。這些黑布依然被吹起吹落,有時候推到我們身上,有時候很高地掠過我們、把我們蓋住,我們必須不時地用手掀開它,再鑽出來。在原本的規劃中,這裏是預留給等待試玩的玩家的觀看區。同時,他們計劃從這裏打下紅光,加上遮光,現場的紅線會看起來更有“感覺”。來自機核、負責現場搭建工作的楊波告訴我,今天有些風,樓下是一級風,到樓上就變成了三級風。

搭完全部紅線後嘗試打光的效果
“我們還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説,“目前我們在考慮把黑布剪成一半,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如果過幾天風更大,就控制不住了。”
“到時候客人們在這裏等的時候,讓他們體驗一下是吧?”另一位工作人員説,“體驗被簾子撥動的感覺,其實看起來挺’武俠’的,要不乾脆就這樣算了。”這是一個引發了一串附和的玩笑,安妮在旁邊跟着露出了有些憂慮的笑容。“我只希望到時候也有這種涼風,就怕那天現場會很悶熱。”她説。
今天也非常悶熱。有風的時候還可以忍受,沒有風的時候,鋼鐵的味道似乎也更重了。李增旭帶我從平台爬上爐體側面的一個窄小的梯子,這裏能夠直接觸碰到一些粗大的運輸管道,護欄在外側。一位工人在更高些的地方拆開那些模組的包裝,白色的塑料被他用力一甩,輕柔地飄落下來。

施工工人在調整紅線
幾片紅線就從我們面前垂下。從上向下看,感覺又很是不同,這裏和施工工人所處的位置相比不算很高,但是已經給人有點驚險的感覺。晚上7點鐘,夕陽的光透過來,一種温暖的黃色,因為場館裏面的昏暗,反倒顯得格外亮——這裏可以看到西側的秀池,它同樣浮光躍金。以前它是高爐冷卻水的儲水晾水池,現在四周草地青綠,看起來像一灣美麗的小型湖泊。它的池底被改造為一塊有近900輛泊位的車庫。
這個畫面看起來有種不真實感。我很難用具體的詞形容這種感覺。

紅線和爐身的鋼鐵質感(李增旭攝)
“是不是感覺很像某款3A大作裏的畫面?只是被搬到現實裏了。”李增旭對我説,“你看過張藝謀拍的電影《英雄》嗎?它裏面就有一片紅色的楓樹林,俠客們都穿黑色衣服,那個畫面我也覺得很有東方韻味。但在我們這裏,黑色是鋼鐵鑄成的。”
然而,仍然是為了一場試玩會,這是否值得?這是一個接待1000名玩家、持續時間為2天的試玩會。大部分人蔘與的流程是:在分段的時間刷身份證進入,試玩1個小時,然後離開。這個場地完美地契合了“蒸汽武俠朋克”的感覺——鋼廠是蒸汽,紅線是武俠,兩者結合在一起顯得很朋克,但是在現場,玩家注意到這些感覺的時候或許只是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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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其偉覺得值得。
三高爐內的試玩場地佈置從7月21日持續到7月25日,在這幾天,施工工人和現場的一部分工作人員幾乎每天都在凌晨3點以後離開。我每次來到這裏,場景都和上次非常不同。
嚴格意義上來説,這裏的佈置並不複雜,依照他們的想法,所有人都希望能夠儘可能地保持現場的形態和氣質,讓紅線元素和爐體結合到一起,“而不是我們把它的風格給搶掉”。也因此,大部分非必要設施——除了試玩設備、用於休息的桌椅和正中央的電子大屏——被儘可能地減少。這裏的一個巧思是,玩家試玩區的桌椅會被擺放成八卦陣的佈局。
一些更加帥氣和“異想天開”的想法被無奈地捨棄了。楊波告訴我,之前安妮曾經指着玻璃觀景台對他説,想要把紅線掛到那上面,“我説不行啊姐,那上面風都快10級了,真的不行。”
7月23日晚7點,所有的紅線都被掛好了。當天,三高爐的爐體打開燈光,一種乾淨的、高飽和的紅光映在金屬表面上,在爐體底部形成接近熔爐的色澤;在紅線掛滿後,爐體的燈光和額外被搬來的打光燈一起,把整個場地照成完全的紅色。如果你參加了這場試玩,某一些時刻抬頭,或許會錯覺顯示屏上的畫面和現場無甚區別。

在一些時候,這些紅線呈現一種奇異的質感(李增旭攝)
“安妮在路上。”楊波對我説,他給人的感覺總是微微帶着笑,“他們今天會把桌子、椅子、電腦從辦公室搬過來,明天一大早,電腦桌子擺好位置,大概到下午,靈遊坊的策劃同事們就會拿着保密好數據的移動硬盤開始裝遊戲了。”
但是我能感覺到一種壓力。可能是因為離試玩會當天越來越近,也可能是因為天氣帶來的焦慮。三高爐太大了,又因為是半露天的場地,空調、冷風機、冰水的數量再多,也只能保持很小一部分的涼爽,他們既擔心太熱,又擔心下雨,最擔心桑拿天把所有人悶在裏面。就像此刻每個人都在流汗、擦汗。
安妮來的時候風風火火,所有人都圍了上去,一羣人從頭把場地走了一圈,每個人都在一刻不停地説話。空調擺放的位置,攝影團隊的抵達時間,之前提過的上層等待區——被取消了,這裏要放太多東西,燈架、送風機,沒什麼能留給玩家等待的位置,而且會非常熱。他們用了大概15分鐘得出了結論:把玩家等待區挪到下層,這裏可以短時間參觀,增加安排志願者引導。
最後、似乎一切終於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們來到場館外的樓梯處。這裏是到時玩家進入場地的地方。臨近晚上9點半,“傢俱們”(他們這樣稱呼靈遊坊的桌椅,是一些材料、形態特別的桌椅,一部分會被放置在座談室)剛剛抵達,需要力工從另一側的樓梯搬上來,一位工作人員轉去了另一邊。
我們在樓梯口坐下。這裏的空氣比室內涼爽很多,緩過那種焦慮和急切感後,安妮給每個人的手臂、腿上噴了花露水,這幾天她每天都是這麼做的。我們隨便聊了幾句天,然後她又想到了關於現場發放周邊的事情,楊波開始打電話加訂,然後他們開了一場和攝影團隊的線上會議……
然後忽然來了兩位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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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後來才知道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有人誤入場地。大部分人會在更早前被保安攔下,少部分人意外地順着樓梯上來,然後被他們勸回。“遠處能看到爐子裏透紅光,所以就想來看看。”他們這麼説,“我是路過打羽毛球的。”

夜間的三高爐通體紅色
所以在最開始,對於這兩位看起來是誤入的男女,大家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安妮很禮貌地站起來説:“您二位好,我們這是一個活動正在佈置的工作現場,不好意思,我們不對外開放。”
其中的男性稍微靠前一些,他猶豫了一下,問:“這是《影之刃零》的試玩吧?什麼時候可以試玩?”
“哦!玩家呀。”安妮的語氣一下子變了,眼睛也亮了起來,“您報名週六週日的試玩了嗎?”
“沒有報名,”這位男性玩家有點猶豫回答,“現在可以玩嗎?”
“現在機器還沒開封呢,您只能看看啦。”安妮説,“不過既然是玩家,我就帶您們轉轉。週六日您肯定進不來了,因為是預約制的,沒事,您可以進來看看——我們到時會有直播,您還可以線上看。”
“我們就住在這附近,我剛剛還出門前還在玩PS5呢,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了這裏。”男性玩家説,他旁邊的女性已經感嘆起來,“你們這個現場佈置得好酷呀……”
安妮順暢地在一旁介紹起來:“這個紅線元素是我們這次試玩裏的Boss的技能,您也可以在我們的蛇年PV裏看到……”旁邊的工作人員補充:“不能拍照哦,我在時刻注意你們會不會打開相機。”
“為什麼會在這裏開試玩會呢?”
“因為我們的製作人是清華建築系畢業的——怎麼説,建築業是一門複雜的學科,所以他在美學上面的要求也比較高——所以説我們這次遊戲試玩會佈置得可能不像一個傳統意義的試玩會……”
“你們開發這個遊戲多久了?”
“應該有三年左右,21年到22年之間的項目……”
“咱們這個遊戲正式發售是哪一天?”
“今年會公佈。您可以關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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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篇稿件發出的這一天,你或許已經在很多地方讀到關於靈遊坊和《影之刃零》這次試玩會的現場感受。關於遊戲本身,或者關於梁其偉,一些此前“沒有參考”的東西,一些更加個人化、更復雜甚至是藝術性的東西,如同這場試玩會的搭建現場。
然而有一種感覺始終在伴隨着我,那就是,這整個場地,這些紅線,它們像一個微縮版的《影之刃零》開發圖景。在去年6月,靈遊坊宣佈確定砍掉其他各項目、把全部身心放到開發《影之刃零》上,當時的一個最常見的聲音是,“這一切是否真的有必要”;而在注視着這些紅線的時候——李增旭告訴我,這些紅線最初的預算是40萬米,後面考慮到時間和成本,改為25萬米,而它們最終呈現給玩家的時間只有18小時,甚至很多玩家只會非常簡單地感嘆一句,而後它就要被拆除——我也很輕易地聯想到這個問題。

已經佈置好的一處試玩區域
任何當事人以外的人其實都不能做出回答。甚至連開發者自己都不能果決地回答。國產遊戲始終處於一種複雜的境地,遊戲越來越變成一種整體性的體驗,它和許多外部的情況、壓力、問題密不可分,玩家的感受也被它們所左右。
我的同事去年6月曾經參加了《黑神話:悟空》的線下試玩,他向我展示了當時的照片:一個筆直的、方型的場地,設備緊密地排布,沒有椅子,所以玩家更方便行動、更有序,看起來非常簡潔、高效。

《黑神話:悟空》試玩現場
人們必然會把《影之刃零》和《黑神話:悟空》來對比。然而這兩款產品擁有不一樣的氣質。它們當然有非常多的共性,比如都擁有非常堅實的能力,都擁有驚人的審美和藝術嗅覺,創作者都擁有足夠多的成功經驗和足夠長的從業經歷,整個團隊都非常有經驗且常年配合默契……而在此之上,有些東西顯示出顯著的區別。
遊戲科學的氣質或許是,他們真的很像科學家。他們一直以來的行為都非常理性,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尋找一個最合理的方法認真去完成它——拿它的宣發舉例,它的每一個PV發佈都是有明確目的的,為了這個明確目的的一切事情都事無鉅細,和這個目的無關的其他事情就完全捨棄。
《黑神話:悟空》在杭州的試玩也流露着理性風格。考慮到很多事情在全國都是第一次執行,他們為此付出的運籌精力一定是驚人的。和“試玩遊戲”相關的所有東西都做得非常認真,機器配置、流程、試玩會貼心地配置了最好的機器和最優秀的直播硬件。而“試玩遊戲”不直接相關的東西,比如場地、裝飾,遊戲科學傾向於用性價比最高的方法實現80分——現場最大的裝飾物是整牆屏幕。最終,整個試玩會從招募,到執行,都堪稱完美。
而靈遊坊的氣質和《黑神話:悟空》不同。它更風格化,更孤注一擲。這種氣質在遊戲和在這個試玩場地上同時得到展現。藝術有時候可能就是在“已經足夠了”之上的東西,追求這些的過程——就像在北京夏季選擇一個半開放式的場地,讓工人用幾天綁上幾萬根紅線,冒着當天下雨、場地高温等一系列風險,最終只為了實現“感覺對了”。這整個過程耗時耗力,隨時可能有因為一件事出錯而崩盤的可能。但也正因為此,這個場地本身也成為了一件藝術品。
如果遊戲科學像一個科學家,那麼靈遊坊就像一個藝術家。兩者的氣質體現在試玩會上,也體現在遊戲中,這並不涉及到誰更好,或者説,這也可能是在“全面工業化”尚未鋪開,行業還沒有找到一條“性價比最優”道路之前的那種盛景,不同性格的創作者用自己的風格創造着屬於自己的產物。或許在10年,或者更短的時間後,3A遊戲也會被探索出一條“成功率最高之路”,但在現在,我們可以享受到許多有濃烈風格的作品,這值得我們珍惜。

紅線與《影之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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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上午9點半,我來到三高爐參加正式的試玩會。昨天晚上彩排的時候我也到達了,楊波告訴我,前一天現場漏水了,很大幅度地耽擱了進度。很多設備只能暫時挪開,他們放了幾個水桶接水,一直搞到凌晨三四點才結束。
後來我看到有一位工作人員發了一條朋友圈:“這幾個月和波哥求雨學唸佛,和安妮璐姐吵完改改完吵(對不起)……然後一切,在週四的暴雨和洪水預警面前戛然而止,我問波哥,我説我主導的項目,是不是都沒好下場?
“不過暴雨停在了週五,IGN 發的實機視頻上熱門了流淚了,安妮的血紅眼球恢復了正常,我和波哥打算去還願。”

佈置完成的試玩區
週六日的石景山沒有下雨,天氣晴朗,玩家們在三高爐門口排起長隊。現場為試玩的玩家們準備了一份周邊禮物,裏面非常體貼地包含了清涼貼、扇子和主角“魂”的同款黑色斗笠。空調開起來了,現場依然有些熱,但是沒有玩家在談論這些——他們在討論某個新武器、在找喜歡的主播合照、在對同伴大呼小叫地説“一個小時不夠玩呀”。
我不想在這篇稿子裏寫關於試玩《影之刃零》本身的內容了,你在哪裏都會看到它們的。許多時候,結果在開始時就已經確定了。對於我來説,這個結果在我第一次踏進首鋼三高爐的時候,就已經能夠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