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十八線縣城,擠滿了搶生蠔的中國人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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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遊客擠爆日本小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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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 | 文旅商業評論
領域 | 出境遊
01
昨天中午,我在日本新潟市的魚市場遇見一大羣上海阿姨。
她們從一艘國內始發的郵輪上下來,潮水一樣湧進這個面朝日本海的小小市場,魚市瞬間充斥着中文吆喝、支付寶掃碼聲和一股腥甜的生蠔味。
有阿姨在攤位前排隊,有阿姨擠到海鮮櫃枱猛拍視頻,還有人用上海話喊:“快來,這裏買三送一,划算得來!”

新潟魚市場/旅界實拍
整條市場通道不到十米寬,被幾十位手提購物袋的中國遊客堵得水泄不通,連逛街的當地人都愣在原地,一個勁好奇地看。
而我啓程前,本來還以為,這麼個十八線冷門小城,應該清靜得能聽到風吹海面的聲音,沒想到,總覺得自己身處浦西某個菜市場。
後來,我捧着剛撬開的生蠔,抬頭看到隔壁桌坐着一對蘇州來的夫妻,正在跟店員比劃怎麼真空打包。
他們跟我一樣,覺得東京、大阪已經去膩了,專門從上海飛來新瀉玩:“就想安靜幾天,結果還是被自己人包圍了。”
説完,我們三個都笑了。
吃完午飯,我又帶孩子去了新瀉市的白根大風箏歷史館。
這裏每年6月會舉行“大風箏會戰”,全城人把幾十平米的大風箏放上天,整條河堤都在吶喊助威,館裏有一間風箏工坊,可以親手做一隻迷你風箏。
我剛坐下,旁邊一排杭州小孩正舉着畫筆喊:“媽媽,我要畫奧特曼!”帶隊的媽媽拼命搖頭:“咱們得按照人家的製作流程來!”

和一羣中國遊客一起做風箏/旅界實拍
工作人員看我們全是中國人,乾脆用手機翻譯器問:“你們…都是…中國?”我點點頭。
他憋了半天,終於蹦出四個字:“中國遊客,很多。”
我突然意識到,我原本以為新瀉是個偏僻的地方,甚至覺得一定是個i人行程,結果第一天就明白,這裏不光有遊客,還是有組織、有規模的江浙滬大軍。
那些屬於日本小城的安靜、稀缺、原汁原味,正被一班又一班的中國直航航班和郵輪慢慢改寫。
值得一提的是,幾天前,我還去了京都旁邊的舞鶴,那是個更小的港口城市,同樣擠滿了我們熟悉的面孔。
在被譽為“日本三景”之一的天橋立,我親眼看見一車中國遊客在沙洲上從胯下窺看,再拍照留念,只因為這樣才能拍到“飛龍降臨”的獨有景觀。

中國導遊舉着小旗喊:“來來來,想要朋友圈素材的倒立排隊,一個人拍三張!”
所謂日本十八線小城躲清淨,不過是我們自己的一廂情願。
當成千上萬同胞踏上這片土地,日本縣城的風景並不稀缺,遇不到熟悉的鄉音才是怪事。
02
你可能會問,明明東京、大阪、京都那麼多好吃好玩的地方,為什麼中國人非要坐郵輪、直航跑到新澙?
還有為什麼在距離京都兩三小時車程的天橋立,倒立拍照的人裏一多半都會講上海話?
其實答案很簡單:去膩了、太貴了、人太多了。
過去十年,中國遊客把日本主流旅遊地圖翻了個遍:東京的淺草寺、秋葉原、銀座,大阪的心齋橋、道頓堀,京都的清水寺、金閣寺……

每年寒暑假,朋友圈就像在現場直播“東京大閲兵”,很多人去完一次又一次,已經對日本常規旅遊景點提不起什麼興趣。
我在新澙遇到一位寧波阿姨,她説這是她第七次來日本:“以前我覺得東京最好玩,後來去北海道、九州轉了幾圈,現在想看看日本普通小地方,什麼都不買,隨便吃吃逛逛。”
她笑着跟我説:“結果還是看見你們一堆人來打卡,哎,人多得比寧波老外灘還熱鬧。”
此外,日本熱門旅遊城市現在真的太貴了。
別看現在日元貶值,但東京、大阪、京都的酒店房價漲得離譜。
今年櫻花季,我看過新宿一家普通商務酒店,平時一晚1.2萬日元,到了三四月直接漲到3.5萬日元一晚,連青旅都一房難求。
就算不是櫻花季,去年下半年到今年,爆買潮讓日本三大城市各大商圈和景點的價格都抬高了一檔。
很多國內遊客一算賬,發現去日本十八線小城,房價便宜一半,餐廳、景點應該也不用排隊,瞬間就下單了。
再有就是看慣了新聞上日本大城市的高密度同胞,讓人產生了“反向旅遊”的衝動。
説得再直白點,這年頭,很多人跑到日本小城,不是想看什麼特別的景點,而是為了逃離在東京、大阪、京都“撞臉”的熟人和老鄉。
於是找點純粹、體驗原汁原味就成了日本十八線小城最大的賣點。
但真實情況是,越來越多的人抱着同樣的想法,結果在同一艘郵輪上出發,又在同一條街道排隊買海鮮。
越想逃離,越會相遇。
當然,還有一個被忽視的原因,日本地方政府的主動出擊。
以新澙為例,別看這平時沒什麼國際航班,可它每週跟上海、哈爾濱各有兩班直航,還不定期有上海的郵輪。
這是新瀉機場死磕十多年才爭取下來的資源,對一個年客流不到百萬的小地方來説,這種航班密度已經是頂配。

舞鶴也是一樣。
它是京都府下屬的十八線小城,早就盯上了郵輪市場,動員全城資源接待中國郵輪客,一車又一車遊客大巴開到天橋立。
本地政府想得很明白,京都、大阪遊客太多,哪怕分一點到舞鶴,也是一筆橫財。
我在舞鶴市觀光案內所看見一份宣傳冊,第一頁就是用中文寫的,“歡迎中國朋友,來舞鶴感受日本三景。”
再往後翻,每個小景點都附了二維碼介紹,比很多國內一線城市還懂遊客生意。
我跟一個舞鶴遊客信息中心的接待員聊了幾分鐘,她説:“以前我們連大阪人都等不來,現在中國遊客一來就是好幾百,太好了。”
她看着手裏那本已經翻爛的中文旅遊手冊,表情有點不好意思,但語氣非常真誠。
03
離開新澙前,我刷小紅書時看到一條評論:“再過兩年,你想找個沒有中國人的日本小城,恐怕比登天還難。”
這給我整笑了,確實,隨着航班、郵輪逐漸加碼,簽證政策的放寬,中國遊客只會在日本走得更深、更遠。
而吃到中國遊客紅利的日本政府已經把“觀光立國”當作一個國家戰略。
他們提出的目標是,到2030年接待6000萬外國遊客,消費額達到15萬億日元,差不多相當於把觀光業做到和汽車出口同一量級。
當然,日本大城市快撐不住了。
東京、大阪、京都人滿為患,商家高興,居民痛苦。
在東京大學近期一項民間調查中,有60%的人覺得旅遊讓生活變差了。
説白了,潛台詞是“你們不要過來啊,我們可真煩了啊!”
去年開始,日本各地政府也紛紛祭出對策。
富士山的登山費直接從2000日元漲到4000日元,還規定下午2點到凌晨3點禁止“彈丸登山(不入住山屋的情況下,徹夜登山,並在山頂觀看日出後立即下山,類似於一日來回的登山方式)”。

姬路城考慮對外國遊客單獨漲票價,引發不小爭議。
日本觀光廳、環境省也在想新花樣,比如推廣探險旅遊,什麼農場住宿、沿溪溯源、深度文化體驗……
它們的主要目的就是把日本大城市的海量外國遊客引流到中小城市去,雨露均霑。
據説這套玩法在歐美高淨值人羣裏很吃香,客單價比普通遊客高很多,中國遊客,尤其是來過日本很多次的上海遊客被視為下一波潛力股。
在這個邏輯裏,新澙、舞鶴,只是開始。
再往後,會有更多日本十八線小縣城變成中國遊客的新打卡地。
這幾年,日本地方政府深知把冷門目的地推給外國人,才是救地方財政最直接的辦法。
而中國遊客,正好成了最有購買力的第一波人羣。
很多中國遊客都以為自己在反向旅遊,但其實是被日本政府默默反向營銷成功了。
也許幾年後,你在山口縣的一個小漁港,仍然能遇到一車江浙滬大媽在排隊買海鮮。
那些日本的原汁原味,也都要在中文菜單和支付寶標牌的縫隙裏去找。
所以,別再以為日本反向旅遊能躲開同胞,當所有日本小城都在歡迎中國遊客,找一個沒人的角落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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