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留子”轉行賣鳥,年銷2000萬,“帶全家人一起從頭創業”_風聞
电商在线-35分钟前

文|王亞琪
一隻漂亮的鸚鵡降落在掌心上,彩色的羽翼散發出微微的光澤,鏡頭前的中年男人手腳麻利地展示了一番,很快張口報出一個價格:“鸚鵡100多元一隻,要的老闆直接拍了哈。”
這是一間簡陋的民房,走進這的第一刻,周軍就意識到,和電商發達的江浙滬相比,這裏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草台班子”——一個莊稼漢手捧小鳥,手機一架,就這麼開播了。
“但就是如此有限的條件下,一天時間,他竟然能賣出去200多單。”周軍在心裏快速盤算,這日流水少説得有個兩三萬元。而2020年,他的美妝生意受疫情影響幾近停滯,半年的營業額也才1000多元,忙前忙後,又直播又拍短視頻,甚至還比不上對方幹一小時。
“我這個河南女婿算是白做了。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嚇一跳。商丘養鸚鵡的歷史,居然已經超過30年,當時就有1000多家養殖户。”一打聽後,周軍才發現,原來商丘是有名的“鸚鵡之鄉”,全國超過70%的小型鸚鵡都來自這裏,是名副其實的產業鏈上游。

僅僅考慮了一個星期,周軍決定轉行:要賣鸚鵡,就在淘寶上賣,立馬就得開播。
五年過去,作為最早一批做線上生意的鸚鵡商人,周軍已經成了商丘當地小有名氣的養殖户,2024年營收1000多萬元,今年預計賣出去10多萬隻鸚鵡,衝擊2000萬營收。
養鸚鵡的熱潮,也悄然從北京大爺傳導到年輕羣體,輻射到更多圈層。今年年初,小米集團創始人雷軍在社交平台上發佈的一段視頻迅速登上熱搜,視頻分享了為兩隻鸚鵡搬新家的喜悦。這兩隻鸚鵡,一隻活潑好動,名為“上班”;另一隻文靜內斂,名為“下班”。
而除了雷軍的鸚鵡之外,更多養鳥人也在“真香”:“不像有的貓咪叫起來會擾民,也不像狗子到處拆家,養起來成本沒有那麼高,情緒價值卻直接拉滿,是真的小鳥依人。”
小紅書上,#養鳥人的精神狀態#已經有超過2.6億次瀏覽,過去半年,淘寶手養鸚鵡(從出生開始就由人餵養、高度親人的寵物鸚鵡)訂單量增長超過50%,其中95後養鳥人成為增長主力。從觀賞價值到陪伴價值,養娃式養鸚鵡,正在託舉起一個全新的市場。


年輕人,捧紅線上鸚鵡生意
決定賣鸚鵡的那一年,周軍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高中畢業就去了韓國留學,一路唸到研究生,有六年時間都在韓國度過。這也讓他撞上了“代購韓妝”最火的時候——巔峯期,靠代購化妝品,他一個月就能掙到五六萬元。
一開始是做代購,後來是做代運營,到2018年,周軍已經成為大經銷商,他趁着“新零售”崛起之勢把生意做到線下,在武漢、無錫等地的萬達商場,開出多家化妝品連鎖店。
但好景不長,一場疫情,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基本做代購掙的錢全虧進去了,至少有300多萬。”2020年,周軍陸續把店面盤出去,他感覺美妝生意已經做到了盡頭——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實體店的重投入打了水漂;僅有的線上份額多由蘑菇街、美麗説提供,他沒有深入研究過淘寶、京東等大平台的玩法;那也是李佳琦等頭部主播崛起的時候。
“直播電商來了,化妝品賣的那麼便宜,實際上也加速擠壓了我們的生存空間。”

這一年9月,周軍回河南商丘,本是為了“收拾殘局”——他做美妝生意時的倉庫就設在這裏。賣鸚鵡的決定雖然做的很快,但也並不是他的一時興起,轉型已經迫在眉睫。
“10月1日我們開播,我直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批鳥就賣空了,銷售額是7800多元。”周軍回憶,那時候商丘做線上生意的很少。“大部分養鳥的都是四五十歲的農民,基本不會接觸網絡。他們養的多是幾十元一對的虎皮鸚鵡,一年下來掙個幾萬元,算是貼補家用,幾乎沒有人把它當正經的生意去做,養的鸚鵡大多也被鳥販子賣到全國各地的花鳥市場。”
讓周軍更加堅定賣鸚鵡可行的是,那時候平台上也幾乎沒什麼賣鸚鵡的商家。
“抖音根本沒開活體類目,淘寶可能是最早開放活體類目的平台,但我一家家地搜,賣鸚鵡的也不超過30家。”他還發現,買鳥的並不都是刻板印象中的“北京大爺”。“和養貓、養狗的人羣高度相似,單身經濟也推動着這個行業發展。20—35歲的年輕買家尤其多。”

【小紅書上的“鳥爸鳥媽”】
無意之中,周軍在人生低谷期撞上了產業帶的風口。從2020年至今,在城市蝸居的年輕打工人們,紛紛開始養鳥,不斷壯大的養鳥人背後,湧入這個行業的養殖户也越來越多。
周軍估算,這些年在商丘養鸚鵡的養殖户,數量翻了五六倍,而且都是年輕養殖户,願意冒着風險養相對高價些的鸚鵡。但讓周軍意外的是——“生意依舊每年都在增長,説明這個市場遠沒到飽和的時候。”2022年,不滿足於單純直播試水,周軍的淘寶店開張,日成交額一下從1萬元翻了兩三倍,這讓他意識到,原來靠着自然流量賣鸚鵡,動銷如此之高。
“曾經賣美妝的經驗,總讓我對直播有一種迷信,但在直播間一隻只地賣,確實太慢了,生意上限也低。店鋪這條路徑打通之後,我才發覺賣鸚鵡也有大市場。今天是一家店,如果開更多店呢?”從美妝經銷商搖身一變養殖大户,周軍的人生,就此拐往另一個方向。

從賣鸚鵡到養鸚鵡,鸚鵡也有“身份證”
雖然決定賣鸚鵡,但作為一個從小長在城市裏的工科生,起步並不容易。
起初,周軍並不打算自己養殖鸚鵡——2020年開始賣鸚鵡之後,他把當地大大小小的養殖户都聯絡了一遍,生意模式也以“採購”別人的鳥來轉賣為主。但僅僅兩個月,他就意識到了問題。“10月天氣還算暖和,但到了年底,一下就不行了。我們當時花了兩三萬元買了一批牡丹鸚鵡,結果因為天氣原因,出現了大量傷亡。我就覺得,還是得自己下場養。”
鳥生蛋、蛋生鳥,如果是養殖户,只要成鳥還在,就能一季一產,不至於血本無歸。
但怎麼才能養好鸚鵡?在商丘當地,但凡涉及“養殖技術”,養殖户經常會三緘其口。“偷師哪那麼容易?”周軍調侃,自己也是因為“河南女婿”的身份,才能託到自己的小姨子、小舅子,輾轉拜師。此後一年,周軍事事親力親為,終於摸到點“養鸚鵡”的門道。

目前,國內可允許養殖的鸚鵡,虎皮、玄鳳、牡丹、文鳥是常見的品種,小太陽、和尚、吸蜜鸚鵡則需要“人工繁育許可證”才能繁育,銷售則需要賣家向買家提供標識卡、養殖場資質,且買家不可以私人引種。周軍透露,“總體上,虎皮最便宜,大約幾十元;玄鳳和牡丹大約在100多元;小太陽400—500元;和尚鸚鵡是最貴的,價格在3000—幾萬元不等。”
面頰帶紅斑,有一頂美麗的羽冠——這是玄鳳;綠色、藍色、黃色等色彩交織,部分還擁有別具一格的“面具”紋路——這是牡丹。玄鳳和牡丹也是周軍最早決定養殖的鸚鵡。“虎皮鸚鵡價格便宜、市場大,但競爭也最激烈,玄鳳和牡丹價格高些,也不會卷的太厲害。”
相較而言,玄鳳鸚鵡在飼養成本和對養殖技術的要求上更高,也更易出現腸道炎等疾病。也因此在品種的選擇上,周軍後來又將範圍進一步縮小,主要精力都用來養殖牡丹鸚鵡。
2021年4月,《國家林業和草原局關於妥善解決人工繁育鸚鵡有關問題的函》印發。全國首批人工繁育鸚鵡佩戴“中國野生動物管理專用標識”試點工作在商丘鋪開,對我國沒有自然分佈、人工繁育的費氏牡丹鸚鵡、紫腹吸蜜鸚鵡、綠頰錐尾鸚鵡、和尚鸚鵡等4種鸚鵡,養殖户可憑標識銷售運輸——相當於,原本不允許飼養的幾類鸚鵡,有了官方“身份證”。

2023年,觀望一年多的周軍手持“人工繁育許可證”,開始飼養綠頰錐尾鸚鵡(俗稱“小太陽褐馬”),這也成為如今年輕人喜愛的鸚鵡品種之一,和牡丹鸚鵡一起成為銷售的主力。從某種角度來看,在當時拿下合法繁育資質的養殖户,本身也擁有了最強的競爭壁壘。這也是近年來,商丘當地年輕養殖户,願意在高價的鸚鵡品種上投入更多精力的重要原因。
“20%是自己養,但需求太大了,80%還要靠採購。我們現在有1400多對成鳥,產量還跟不上。從2022年開始,我們的成交每年基本以20%的增速增長,去年同比增長超過30%。”
但周軍也透露,想在高速增長的鸚鵡行業分一杯羹並不容易,稍有不慎就可能踩到“隱形地雷”。比如,養殖是第一道關——剛開始養殖時,電商團隊和養殖場沒有分隔開,交叉感染讓周軍損失不輕;在採購鳥的過程中,中間商捲款跑路,也是現實中曾發生過的事。“不像其他品類那麼規範,向養殖户採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是沒法和他們走合同的。”

鸚鵡行業,也要加速品牌化
今年,周軍的淘寶鸚鵡店“小鸚往前衝”已經做到了行業第一。幾個月前,他又趕在大促前開出了天貓店,第一次參加618就賣出了200多萬元,登上小寵異寵活體行業第一。
根據寵業家數據庫結合淘天平台及TMIC數據,預估當前國內鳥禽類細分GMV約為 48 億元,年增速在10%以上。其中鸚鵡種類佔據了市場的核心部分,份額佔比超過70%。
“我們接下來的目標是把‘小鸚往前衝’做成一個真正讓消費者產生認知的品牌。”
對此,周軍很有信心。五年前,他是第一批把目光投往線上的養殖户,如今,他或許也是第一批考慮“品牌化”的鸚鵡商家。“很多不養鳥的人可能不知道,鳥類的互動性是非常好的。如果是你從小養大的鳥,你可以直接帶它上街,你一喊,就會飛回來停在你身上。幼鳥求奶的時候還會撲騰翅膀,很有靈性,其實這種情感陪伴價值和養貓、狗是一樣的。”

除了活體幼鳥之外,周軍正在計劃拓展養鸚鵡的一系列配套市場,比如鳥糧、保健品、籠子、玩具、紙尿褲、加熱墊、除臭用品等。“起步階段,我們打算先做鸚鵡奶粉和鸚鵡糧,這肯定是剛需,我們之前合作的鸚鵡糧一個月就能賣一兩千件;大家需求比較高的還有籠子,不同設計的籠子要匹配上裝修風格,有的還很貴,像我家裏的籠子就花了500多元。”
周軍還計劃做鸚鵡盲盒,以及各種適合攀爬的鸚鵡玩具……它們也是高潛的細分產品。
對於他而言,今年要做的事很多,但首要的一件事,就是從這些豐富的周邊配套品類裏,測試和篩選出哪幾個才是最值得長期發展的。“小寵行業品牌化的難點在於,因為市場認知度的問題,客户對品牌的忠誠度幾乎是沒有的。但我們的優勢是,我們本身就是養殖起家的,很多商家是不賣活體鸚鵡的,相較而言我們就更具有説服力,能沉澱下一部分客户。”
生意進入下一個五年。如今,一個月中,有大半時間,周軍都泡在商丘當地。
這個在江蘇長大、海外留學的工科男人,已經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每天早上早起先去給鳥兒放糧,定時加水,和自家小舅子養的葵花鸚鵡“吵架”。前十年,他做過代購、開過連鎖店,也曾經營過外界眼裏“洋氣的美妝生意”。他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回到一個小鎮做養殖大户,但帶着全家一起創業的體驗很奇妙,“逗鳥”的日子也比他預期中好。
“這或許就是我一輩子的事業了吧”。周軍正在定製一批鳥籠,想在這條曾經冷門的小寵賽道“闖出一片天”,困難不小。但萬事開頭難,他相信,就像養鸚鵡一樣,事情總會越做越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