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是現代人的剛需嗎_風聞
做一个记录者-记录时代,做一点微小的工作48分钟前
澎湃新聞 牛東平
又到全民健身日。作為一名體育從業者和觀察者,我經常思考,體育是一種剛需嗎?或者説體育有成為剛需的潛力嗎?
我的答案是:現代生活裏,人對體育的需求一直在隱秘增長。
記得剛上大學那會,老師經常跟我們講起體育的定義。他們談起這個問題時,總是兩眼放光、略帶點神秘地説,國內外各家各派定義不同,彼此爭鳴了很久,難以統一,最後羅列出幾個有代表性的完事,其中之一是,“體育是以身體與智力活動為手段,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增強體質、改善生活質量的社會文化活動”。
這讓我感覺自己讀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專業。但我總覺得那些定義都不夠好,可又説不出哪裏不好。那些定義都是用邏輯方法推導而來,科學嚴謹,無懈可擊,但就是沒有一個能打動我。面對它們,我只覺得疏離與被動。
後來,我讀到著名建築師王澍的一本書《造房子》,很有共鳴。他對用“建築”這個詞不滿意,覺得太專業,太學院化了,不接地氣,所以給書取名為“造房子”,這樣反而動態樸實,還有實操的感覺。“體育”也有可替代的詞,人們最常用的是“鍛鍊”,還有“運動”或“健身”,再專業點就是“訓練”,從本質來講,它們都指向同一件事。
《論語》裏講過一則故事。子路問孔子,如果讓您來主持一件重要的事情,您首先會怎麼做?孔子回答“必也正名乎”,還説“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對王澍來説,建築是造房子,這就是一種正名。
《説文》裏解釋“正”的意思為“是”,“正名”就是讓其是其所是,不要太抽象,不要宏大敍事,讓浮華抖落,讓事物露出本來面目。本着正名的目的,我試着給體育下了個新定義,我的目標是要描繪出生活世界裏的體育眾生相。
我把體育定義為:現代的男男女女試圖運動身體,讓其變得活潑與健康的一切嘗試。
在定義的開頭,我把時間限制在“現代”,因為我們都是在歷史中的人,而現代是一種特殊的生活狀態,現代人也迥異於其他時代的人,經過億萬年進化的身體組織,正是在現代,遇到了系統性的壓力,比如長期久坐、肥胖、各種代謝疾病、缺乏身體活動等等,這是體育的重要背景。
另外我使用了“男男女女”這種疊詞用法,它要比“男女”或者“人”更能體現眾聲喧譁之感,男男女女是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是現代社會里尋尋覓覓的鮮活個體,我們會親切地感覺自己就在其中。疊詞用法可以把這種感性保留下來。
“試圖”與“嘗試”也很重要,因為它是一種未知的嘗試與體驗,是主動而為,它不一定成功,也不一定失敗,可能半途而廢,可能一如既往,結果有很多種。這兩個詞裏藴含着人的謙卑與偉大。
“運動身體”當然是定義的核心,運動的範圍要比鍛鍊更廣,運動是人體的神經系統、生物力學系統和生物能量系統相互配合完成的傑作,是人類一切實踐的落腳點。而身體指的是我們被自然所賦予的一切,由軀體與心智組成。
最後,體育的目的是“讓其(身體)變得活潑與健康”,活潑與健康這兩個狀態構成了真與善,它們的結合就是美。真善美其實只需要有真與善就可以了,美是自然而然的副產品。
我們可以在社區裏,在街道上,在操場或健身房,在大型體育比賽裏,在社交媒體或者影視節目中,看到以上定義中所講的男男女女,以及他們圍繞身體所做的各種有益嘗試,或者我們自己就是定義中人,樂此不疲。
最近我讀了神經科學家達馬西奧的《萬物的古怪秩序》,書裏講到生命有一種自動調節機制,作者稱之為“內穩態”,生命會自動調節讓自身穩定,在進化的數億年裏,內穩態一直是生命的底層邏輯。
後來人進化出了神經系統,有了意識與心智。達馬西奧説“心智會介入自動調節機制,並創造出新的生命調節形式,這些新的調節形式與基本的、自動的內穩態有相同的目標,即獲得使生命得以興旺、充滿活力和得到正向調節的生命狀態”。
就比如我們同事在日常工作之餘,自然就“進化”出了有規律的踢毽子活動,下班後會一起踢半個小時,舒展筋骨。而我們所在的體育館路街道,各個單位之間,也自發組織起了幾個足球隊,每週定期活動,當然也有羽毛球、籃球、跑步、跳舞組織等等,體育項目各有所愛,但從宏觀生命的角度來説,大家都是投身在一種新的生命調節形式裏。因為生命天然渴望興旺與活力。
這麼看來,體育是一種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