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尼采式的女權主義者”_風聞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1小时前
學生羣討論女性主義議題時,一位女生L引用了上野千鶴子的一句話:
“一個不厭女的人無法成為一個女性主義者。”
我回應:“這正是我也想説但還沒來得及説的話。”
L解釋説:“女性對女性對偏見和男性對女性對偏見也是很類似的,就是父權制話語體系留下的思想鋼印,而並不只是僅限於男性。可能有很多人對女性主義者的誤會在於以為她們只是一味地批評男性。其實我想,每一個思考過的女性主義者,都是從自我批評和自我反思開始的。”
而我對此有共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觀察過一些女性知識分子。
比如有一位青年女學者“霧”在微博上評論舞台劇《重慶·1949》(下圖)説:
“話説回來,我最喜歡《重慶1949》裏三兄弟的劇情設計。三個兒子信仰不同,因此兄弟反目,各為信仰、頭顱熱血。
但本劇在最後居然為這種三兄弟的分崩離析設計了一句台詞:‘快回來吧,回到母親身邊。’
兒子從來不該由母親來聯結。兒子們本就該各奔東西。
實際上,兒子和母親又有什麼關係?兒子生下來的那一刻,他就註定不屬於母親,母親亦永遠不可能‘擁有’這個兒子。
兒子們長大,尋找各自的信仰,走上各自的道路。信仰與信仰之間並無高低貴賤。信仰三民主義也好,信仰布爾什維克也罷,到頭來都是信仰而已。任何一種信仰只是其中一種信仰,任何一個兒子也只是其中一個兒子。
兒子們為自己的信仰去死,那不但不是悲哀,而是一種光榮。
以上,這一切的一切,都與母親無關。臍帶斷裂的那一刻,母親必須有自知之明,一步一步退出兒子們的人生。只有這樣,兒子們才可以在各自的信仰裏,成為戰士。
兒子們本就該各執信仰,殺個眼紅。扯什麼聯結的虛假敍事?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在競爭中不斷向前的。 ”
這些話説得很“酷”,有一部分也很對。這個“霧”研究性別議題,但我之前評論過她:她是一個“慕男”甚至“厭女”的女性主義者。
在這篇劇評中,她“慕男厭女”的傾向很明顯:兒子們之間為了信仰而征戰殺伐是英勇壯烈、無尚光榮的;母親試圖聯結他們的那種温柔的女性的愛,是荒謬、多餘的,是在阻止兒子們成為真正的他們自己——“霧”曾多次將女性的這些特點稱為“陰惡”。
一言以蔽之,“霧”這樣的人是一個女性的尼采。
她羨慕男性的“主人道德”:目光遠大、理性深沉、熱血沸騰、剛強恣肆乃至兇狠狡詐、不擇手段。
她厭惡女性的“奴隸道德”:性格卑順、缺乏邏輯、視野狹隘,比如只懂“小確幸”,一談論社會問題就只關注“性別議題”,對於政治、經濟、軍事、哲學等等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
她當然知道這種差別不是天生的,但她認為自己可以表明對現實中大多數男性與女性的好惡。
她尤其厭惡有些女性主義者竟然想以這些“奴隸道德”來馴服或者説同化男性——這就是她所抨擊最力的“陰惡”。
這種尼采式的女性主義者堅持認為自己的“厭女”傾向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雌雄同體”。能夠達到“雌雄同體”的女性,自然比“天生雄性”的男性擁有更強大的能動性與現實力量。這在她們看來,才是女性獲得勝利的唯一法門,而舍此之外的女權主義實踐路徑,在她們看來不過是討好賣乖投機取巧罷了。
尼采區分“主人道德”與“奴隸道德”時,認為主人與奴隸是天生的貴賤之別,給人的印象是他認為主奴界限是不可逾越的。但我在講尼采時指出過:細究起來,尼采其實只講了主人決不可接受奴隸道德,但奴隸能否接受併發揚主人道德呢?尼采沒説不應該,而最多是認為不太可能。
而這種“不太可能”在很多讀者聽來,卻正是一種召喚:
是的,登頂珠峯,不太可能;征服南極,不太可能;登上月球,不太可能;掀翻鐵屋,不太可能;萬里長征,不太可能;中國要當世界第一,不太可能……
很好,很好,都不太可能。所以人間的英雄們,你們聽到了這一聲聲召喚了嗎?你們知道要在哪裏展現出你們與無數庸人的差別了嗎?
正是因為有人聽懂了這些,尼采哲學才鼓舞了那麼多的革命者——孫中山、毛澤東早年都曾經説過類似這樣的話:
“中國落後得好!中國衰弱得好!正是因為中國極其衰弱,極其落後,我們讓她先進起來,強大起來,才叫做成奇功,立偉業,才不負七尺男兒的一腔熱血與一生所學!縱觀世界,現在哪有一個國家的人民像我們中國人一樣有機會幹出這樣翻天覆地的大事?哪個國家的英雄豪傑不羨慕我們中國人有這樣廣闊無邊的歷史舞台?”
“霧”這樣的人在這歷史中不斷呼吸着令她們心馳神往,迷醉不已的滿溢爆棚的荷爾蒙氣息。
奴隸一旦真的當了主人,必是王者中的王者;
弱者一旦真的成為強者,也必定是十萬威嚴的強中之強;
女性一旦真的修成“雌雄同體”,……
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霧”這樣的尼采式女性主義者。
我分析到此,就不作更多的置評了,只指出她劇評中的一點瑕疵:
與共產主義作戰的那些國民黨人,並不是“霧”以為的什麼三民主義信仰者,而是一羣無信仰者。
所謂反共的“三民主義者”,是有人將共產主義者的特點投射到了他們的敵人身上而已,初衷也許是為了以敵人的信仰的強大來反襯共產主義者的強大,但殊不知:
1.那些人反共,不是為了三民主義,而是為了酒色財氣,紙醉金迷,為了億萬傢俬、烈火烹油,為了販鴉片煙、養姨太太……共產主義是否與三民主義根本對立,他們何嘗在乎過?他們在乎的是共產主義比三民主義更不能容忍他們的鴉片煙和姨太太。
2.正是這些酒色財氣、紙醉金迷,才是昨天與今天的共產主義者們最強大最頑固最難對付的敵人:戰場上的敵人、工作中的敵人、生活中的敵人、內心裏的敵人……
這樣的艱難與“不太可能”,又在召喚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