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起有多牛？_風聞

NO.2464 - 兵家亞聖吳起

作者：季風 / 編輯：冷小軍

投稿，轉載和商務合作，請聯繫微信號potereio

中國古代很多學派都呈現這樣一個特點：一位宗師開創這一學派，奠定其核心理念；另一位宗師完善這一學派，形成該學派的基本框架；後世的學派成員會在兩位宗師的基礎上，根據時代的發展，作出相應的調整……

比如儒家的孔子、孟子，道家的老子和莊子……不過墨家和法家，作為典型的理工男和文科男，是例外。

作為先秦時期最實用的學派，兵家屬於第一類。孫武創作《孫子兵法》成為兵家的聖典，對後世影響極大；吳起則靠着輝煌的戰績和《吳起兵法》，成為兵家亞聖。從此，孫吳並稱成為歷代兵家尊奉的先驅。

孫武

雖然都是兵家大牛，但兩人成長道路截然不同。孫武是典型的貴族子弟，按血緣來説，他和後來戰國時期篡奪齊國政權的田氏同族，都是陳國公子陳完的後裔。田氏自從入齊之後，就以軍功著稱。傳説創作了《司馬法》的田穰苴（司馬穰苴），就是田氏家族成員。孫武的祖父田書也是因為戰功，被齊國國君賜姓為孫，孫這個姓就來源於此。

因為不想捲入春秋後期田氏與齊國其他貴族間的政治鬥爭，孫武去了彼時還很落後的吳國隱居，一邊習武一邊著書。後來，他被伍子胥舉薦，輔佐吳王闔閭重創楚國。雖然關於孫武的最終結局，歷史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應該不會太差。

吳起

與孫武相比，吳起的成長之路就要坎坷得多。作為小國衞國的沒落貴族，吳起的早年已不可考證，但應該不太好。沒有家學淵源的加持，吳起只能通過外出求學的方式來提升自己。他在歷史上的軌跡，也正是從求學之路開始的。

儒家門下的超級卷王

▼

作為兵家亞聖，吳起最初學的內容有點出人意料。不是兵家的奇招妙策，而是後人眼中略顯迂腐的儒家。他最早師從曾參的次子曾申，學習儒家學説。因為痴迷於提升自己，為未來鋪路，吳起一直在各地奔波，甚至母親去世都沒有回家奔喪。這在推崇孝道的曾氏看來，是典型的大逆不道。因此，吳起被逐出師門。

之後，吳起又拜入子夏的門下。子夏是孔子的弟子，孔門十哲之一，也是西河學派的創始人。而且子夏很另類，他沒有完全恪守孔子的教條，而是力圖創新，容納與衍生新的思想和理論。因此西河學派教學的主要內容雖説是儒學經典，但已經藴含新的因素，造就其他學派的名家鉅子。後來在魏國推行變法的李悝，就是西河學派的弟子。

子夏

而且子夏達到了孔子都未曾達到的成就，為帝王師（老師）：魏文侯尊子夏為師，藉助子夏的聲望治理地方。

正是這種務實的態度，讓西河學派培養出了大量人才，對後世產生深遠影響。有史學家認為，儒家第三位大佬荀子事實上就是西河學派的集大成者。

在這樣一個包容的學派中學習，吳起如魚得水，積累了大量的知識，提升了能力，為後來的發展打下基礎。

叱吒風雲的兵家大佬

▼

雖然求學於儒家，吳起的一生大多數時間裏卻是以將領的形象示人，《史記》也是把他和孫武、孫臏兩位兵家大佬合在一個傳記中的。

吳起最早是在魯國出仕，恰逢魯國遭遇齊國入侵，魯君考慮任用吳起為將抵抗齊軍。但是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這讓魯國上下深感不安。為了自己的事業，吳起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親手殺掉妻子，以展現自己的決心。不出所料，吳起的行為讓魯國君臣相信了他。得到軍隊指揮權，吳起靠着自己的指揮能力，帶領相對弱小的魯軍大敗齊國，震驚天下。

吳起

戰國時期的魯國早已經不是曹劌論戰時的魯國了，國力與齊國相比差了一大截。能在戰場以弱勝強，以弱師抗強敵，吳起的軍事能力由此可見一斑。但是殺妻求將的行為，在世人看來確實有些驚世駭俗了。對於有些道德潔癖的魯國來説，戰場的勝利固然重要，但這樣一個為了功名不顧一切的狠人，很難接受。

沒有辦法，吳起只能離開魯國，另尋出路。此時的魏國，在魏文侯的治理下，國力蒸蒸日上、在強大國力的加持下，魏國成為三晉盟主，更讓其他諸侯壓力山大。因此，魏國自然成為吳起求取前程的下一站。

對於這位大神，魏文侯的大臣李克認為，雖然他貪財好色，但是軍事才能極高，與春秋時期著名的司馬穰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唯才是舉的魏文侯於是任用吳起為將，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吳起成為魏國最鋒利的長矛和最堅固的盾牌。

成為將領之後，吳起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秦國。不久後，秦國的五座城池就成了吳起給魏國君臣的見面禮。鑑於吳起的表現，魏文侯任命吳起為西河守，負責治理和守衞這塊從秦國手中撬下來的土地。而吳起也對得起魏文侯的信任，他把西河這塊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條。

魏武卒

行政上日益完善的時候，吳起還在做一件大事，訓練中國歷史第一支特種部隊——魏武卒！與之前臨時徵召的軍隊不同，魏武卒是典型的職業化軍隊。所有的士卒都是精鋭中的精鋭，《荀子·議兵》記載，魏武卒要身穿三重鎧甲，能操作十二石的強弩，攜帶五十支箭，頭戴鐵盔，手持長戈，腰佩利劍，一天之內奔襲百里，還能立即投入戰鬥……這個標準即便放在現在，也絕對碾壓多數國家的軍隊。

可以説吳起作為郡守，絕對算得上優秀。不過這對於秦國來説，絕對不是好消息。為了奪回西河，公元前389年，秦惠公傾舉國之力，調集五十萬大軍進攻陰晉城。面對秦軍的來勢洶洶，吳起率領五萬精鋭步兵、三百輛戰車和三千騎兵，正面迎擊。

結果是，五十萬臨時召集的秦軍在魏國精鋭步兵的衝擊下，全面崩潰，吳起大獲全勝。魏武卒從此名震天下，展現了常備軍的驚人戰鬥力。這深刻影響了之後中國軍事制度的發展，各諸侯國以及秦以後的各個朝代都極力組建一支精鋭常備軍。

陰晉之戰最大的影響是，秦國在遭遇重挫，也開始變革求新。陰晉之戰後不久，秦國迎回了流亡魏國多年的公子連回國，這位公子連還有一個名字嬴師隰，也就是後來的秦獻公。秦國後來崛起的起點，就是源於秦獻公在位期間的改革。雖然趕不上商鞅變法的翻天覆地，

秦獻公

吳起在魏國為將長達二十七年，這段時間內他率領魏軍與周邊各國作戰七十六次，全勝六十四次，剩下的都是平手。一時間，吳起名震天下。

作為兵家亞聖，吳起的理論水平那也是極高的。與孫武側重於戰略和戰術應用不同，吳起側重於士卒的訓練和軍心的鼓舞。他把儒家的一些理念融入兵家學説中，可以説是後世儒將的先驅。他“在德不在險”的軍事理念，與孟子“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觀念有異曲同工之處。

問題是，他的所作所為與自己的理念差異很大，可以説是心口不一的典型。

出將入相的終極夢想

▼

作為傳統貴族的後裔，單純的將領身份並不是他的終極目標。成為一國相邦，掌握國家的命運，影響天下大勢才是他的夢想。就像孟子説的那樣：一怒而天下懼，安居而天下熄。

在魏國的時候，吳起就想要相邦的職位。但是，始終無法如願。魏國設置相邦之位後，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田文成為相邦。這讓他很不滿！為此，他還和田文進行了討論。田文也承認不如吳起，但是主少國疑的大背景下，吳起肯定當不了相邦。

相邦之位不能指望後，吳起又被新即位的魏武侯猜忌。作為戰國亂世的君王，魏武侯也算得上明君。但和父親魏文侯相比，魏武侯還是要差很多。像吳起這樣私德有虧的人，他就很難接受。再加上田文之後繼任相邦的公叔痤的算計，吳起只能離開魏國，到其他國家尋求機會。

這時楚國的楚悼王向吳起伸出了橄欖枝，此時的楚國內憂外患十分嚴重。楚國內部自春秋後期，平民暴亂、世家擅權屢見不鮮，楚悼王的父親楚聲王在位僅六年，就被羣盜所殺。在外，楚國被魏國為首的三晉聯盟反覆捶打，失去大片土地。後來成為魏國都城的大梁（今河南開封），就是楚悼王時候被三晉聯軍奪走的。

吳起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楚國的。他與楚悼王的相見是怎樣的情景，歷史沒有記載。但應該和《三國演義》中，劉備遇到諸葛亮的情景類似。作為君王，楚悼王給了吳起絕對的信任。吳起剛入楚，就被任命為北方重鎮宛（今河南南陽）的行政長官，主持當地的軍政事務。

不久，就任命吳起為令尹，相當於中原諸侯的相邦。這項任命震驚了楚國朝野！因為令尹一職，在楚國地位極高，理論上僅次於國君。之前，擔任這一職務一般是楚國宗室，或者豪族首領擔任。像吳起這樣在楚國沒有任何根基的人擔任這樣一個職務，在楚國絕對是空前，同時也是絕後的。

靠着楚悼王的支持，吳起在楚國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政治上強調法治，改組中央機構，強化中央集權，廢除分封制，打擊傳統貴族，並讓那些舊貴族移居到邊疆及偏遠地區，強化中央對地方的控制……

經濟上對那些不事生產、好吃懶做的人進行處罰，並將其遷往邊疆，與發配到這裏的舊貴族一起開發新天地……

軍事上，吳起把裁剪政府機構和官吏節省下的費用用於訓練、獎勵士卒，然後按照自己打造魏武卒的模式，為楚國訓練了一支戰力強悍的常備軍。同時，他還提倡以法治軍、獎勵耕戰，整修軍械。經過一系列的改革，楚軍戰鬥力飆升，成為戰國時代一支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

與此同時，他還強化首都的防護，增加城牆的高度，添加防禦設置。一百多年後，白起的秦軍證明了吳起這些舉措的效果。堪稱天才的白起，用盡一切常規手段都啃不動楚國的郢都，最後只能用水淹這種超常規的方式才攻下這座城池。

改革初見成效後，吳起率領楚軍北上，給自己的老東家狠狠上了一課。強悍的魏軍在遇到自己的老上司後，瞬間沒了脾氣，大敗而歸。楚軍趁勢一路北上，飲馬黃河。

楚國的快速崛起震驚了天下。《史記》記載：於是南平百越；北並陳蔡，卻三晉；西伐秦。諸侯患楚之強……吳起變法如果能夠一直推行下去，也許楚國就可以一統天下，開創一個新的時代。但是歷史沒有如果，變法僅僅進行兩年，就因為楚悼王的溘然長逝戛然而止。

吳起之死

▼

因為變法觸動了楚國舊貴族的利益，這些不甘心利益受損的渣滓在楚悼王的葬禮上刺殺了吳起。哪怕吳起撲倒了楚悼王的屍體上，依然身中數十箭，追隨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楚王去了。

那些刺殺了吳起的貴族，結局也是慘不忍睹，因為楚國律法規定傷王屍者滅族！最終有數十家舊貴族，因為這次事件被即位的楚肅王誅滅。與後來被車裂的商鞅相比，吳起藉助楚肅王的刀，為自己復仇的操作也堪稱經典。

後世，吳起的著作與《孫子兵法》並稱。武廟祭祀的時候，也有他的一把香火。

一個沒落貴族憑藉自己的能力，攪動風雲，影響歷史的發展軌跡，吳起的傳奇在戰國時代罕有人能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