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天天説幾次_風聞
博客自传第一人-喜欢文字就是喜欢自由45分钟前
住院天天説(0)
五十歲的春盡夏至之時,被風那個吹了吹,把我吹進了多事之秋。
被改造過的老家像極了城裏一處處新建的居民社區,區別在於它是獨立小區很像一個從遠處遙望的大別墅隱於河邊森林公園。雖然夜晚來臨河道里的風很大很野,都把河水吹乾變成雲雨去了南方只有不到過胸的河水,突然就有無數人來河裏打魚。他們有的還穿了到脖子的皮衣在水裏雙臂平展把漁網掄圓了朝前方散開,有的則把河面攔腰截斷還有三五人在漁網兩面撲騰,相比之下那些在岸邊用手抄網專門撈殘弱病魚的人來講就有些心理失衡因為他們沒有勇氣走到水中間去,但相對於那些穩坐釣魚台的人來講又有優勢因為他們可以在兩岸遊走也可以故意把鞋弄濕。
那夜我都坐到河心裏去了:詞達意到聽兩岸,星斗捧月獻百會。萬物與我交甚歡,風來偷神心兀立。
城裏的舊家翻修結束月餘多了,河道里風大的時候我願意獨坐河心與天氣地熱風靈夜魂為伍順便噴雲吐霧興妖作怪,最近被迫參與了幾個酒局我原本就沒打算回請他們但又不能不去,前天午夜我看見一隻飛鳥乘坐樹葉在滑翔,每天一定要寫幾個字,那個在公開場合講話無論有無底稿都是兩個字兩個字向外蹦的高官大員可能得了空前絕後症,一隻剛剛蜕變成功的指頭肚大的小青蛙從我腳底下一蹦一蹦地逃生奔向草叢,就看一眼美女的屁股怎麼了還沒有徹底陽痿呢,自斟自飲了不知真假的二兩杜康,··· ··· 我以為世界都是我的作用力,一切都與我在關係··· ···
好生奇怪,嘴巴咋不好使了,嘴裏的飯右邊能倒到左邊而左邊向右邊倒不過來了。這幾天左眼開始頻繁淌淚而且閉起來沒有力氣,嘴唇上下向內捲不起來而且左邊薄右邊厚還不自主頻繁痙攣抽動,使勁閉嘴會不由自主地向右偏下去有二里地那麼遠,向外吐口水時不小心會吐到自己身上,鼓起腮幫子吹氣左邊老是吼不住。拿鏡子對着仔細瞧,不會笑了,二皮臉了,左嘴角咧不開了,左邊臉成面具了,我的腮要僵化成植物臉了。開始幾天沒太在意但這幾天越發嚴重特別是吃飯,一張嘴就向右邊斜下去的口好像變小了,食物放進去都變得很困難還向外掉碎渣。這還了得,這是得了面癱啊,這是得了“吊線風”啊。小時候記得我家鄰居四大爺得過此病還神秘兮兮怪怪的感覺,好像要用黃鱔血什麼的治病。我趕緊上網一查,症狀一一對號果不其然是面癱。還説這個震侯不分年齡種族男女和時間,是常見病和多發病而且具體原因不明。唉,大城市霧霾的時候聽説口罩帶多了容易得面癱,我從來不戴口罩,這不一樣得面癱。這要趕快去醫院啊,不然成歪嘴了,本來從小兩邊臉就不一樣大人稱“偏臉子”,老了老了再成歪嘴這是晚節不保啊,再耽誤下去會成為終身大憾啊。
何時去啊,今天去啊,明天去啊,去不去啊。這算個事嗎,好像有些丟人啊,算不算個事啊。我自己騎自行車去醫院看房顫的時候記得醫生問我兩遍誰與我一起來的,治不了我就不治二十年過去我依然在這裏那會兒還是公費醫療。血壓高也沒正兒八經去醫院看過,自己吃硝苯地平一片不行兩片直到吃三片。但這回似乎不行,我還年輕啊,嘴巴的功能不僅僅是吃飯蜜語啊,也可以騷擾啊,也不能太對不起家人啊。
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明天去醫院。
住院天天説(1)
次日一大早,對着鏡子洗臉發現又有加重的跡象。
我儘早趕進城裏上樓時發現妻正往樓下趕,她説她要去超市辦理進場的手續。為了不白辦的那張健康證,説什麼也要擠進超市。我與妻嗯啊了幾句就此錯過,沒有告訴她我來的真實目的,回家後女兒已經起牀但過了不一會兒妻就回來了。其實我真沒把這個震侯當回事放在心上,我想這毛病去社區門診滿行,我感覺社區門診就能解決。
上午九點多妻與我一起去的社區門診,這天恰巧有腦科醫院的專家來基層坐診。他一看就説:你這是個“面部神經炎”,就是俗話説的面癱,也叫吊線風。看你的症狀得趕緊治,不然就會留有後遺症。最好先去醫院做個CT,看看有沒有其它原因。我問做CT能報銷嗎?他説想報銷就得去住院,我給你寫個條子,我姓王,在我們醫院七樓,腦神經內二科。聽到這裏我一下子感覺事情有些嚴重,我與妻子相覷了一下就答應下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事情好像來得很突然又大大出乎我的預計,不知道為何一下子急轉直下發展到要住醫院解決的步驟。醫生的意思是現在就去,我問明天行不行下午行不行,他的意思是抓緊時間去,不然會留下後遺症。
回到家我與妻子商量説:我現在回去準備準備安排安排,下午去住院。
本來輕輕鬆鬆社區門診看個病拿點藥下午回去,誰知道讓他一杆子指到腦科七樓。人生世事無常,戲劇性的變化也在我這個從來不演戲的人身上發生而且好像還是悲劇。回去以後先告訴父親我要住幾天醫院因為所以,父親顫動着雙手取中贊助我一些現金並説他現在每天洗臉不用肥皂就拿手巾搓。中午吃完飯,我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上網查找了住醫院所需物品,跟父親做了詳細交代讓他不要聲張,有些不安地寫了幾個字:腦科醫院?母親在那裏開顱去世。腦部CT?又是一個未知數。
醫生告訴我説有醫保住醫院治病要交三千元押金,因此我與妻約好在醫院路口匯合直接從銀行取錢不耽誤事因為回家還要回來。下午一點多我騎自行車出發直奔醫院對面的銀行,沒看見來接我的人我就取完錢東張西望還是沒看見我想見的人我就開始打電話,電話沒人接可是有個意外我最熟悉的兩個人從銀行內部貴賓接待休息處跑出來大聲説:我們在這裏,我們早來了。
下午兩點多我們一家三口到了醫院七樓把條子遞過去説明情況跟護士,護士先説沒牀位後一會兒馬上説趕巧又有了,是加牀在走廊沒有病房裏面的牀位。我們勉強同意妻説那給我們換換被罩牀罩枕頭罩吧,護士迅速行動儘管大小很不合適。有了牀位號+4開始辦理住院手續,有了住院號78481開始問診評估病情,一個個看上去就是實習醫生。九加七等於幾啊?意識清醒,語言表達正常。你是自己走過來的嗎?聽得清楚我的問話嗎?大小便正常嗎?吸煙喝酒嗎?左腳和左手能用上力氣嗎?有沒有過敏藥物和食品和其它病症?··· ··· 與此同時是護士測量血壓,更換牀頭牌,還去買了病號服面盆暖水瓶和痰盂。緊接着是一連串的本人簽名因為用藥有很多可能性,格式條款合同簽名,緊急情況下聯繫人簽名。最後説一定要先做腦部CT,為了給藥準確,磁共振今天預約不上了。
我先前做過胸透,也做過腳後跟骨刺拍片就是沒做過腦部CT。腦部CT室在一樓,儀器設備大小形狀也沒有出乎我的先見想象,醫生讓我躺在一個長條凹槽裏説:我不禁止的你就隨便。隨後這條像水渠一樣的凹槽開始平穩上升平移,腦袋進入一白色封閉環狀物體內部。我緊閉雙眼猜想這滋滋哧哧作響的怪聲氣應該是開始工作了吧,我偷偷微微睜了一下眼睛,發現距腦門上方約十公分處有兩道高速旋轉的黑圈隱藏在封閉環內,再看時還是黑圈在高速旋轉,我突然有把自己腦袋夾在車牀上被切削的感覺。大約持續了五六分鐘的樣子,腦袋被切削成十六片的影像像薯片廣告一樣分佈在一張底片上共五百二十元,診斷書的結論是:一切正常。
大概“一切正常”的診斷是大夫最好下藥的原因,我馬上就被掛了點滴三袋,打了屁股兩針,還有飯後睡前的藥片。細説起來這次不但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住醫院,還是第一次打點滴。我躺在走廊的病牀上瞅着滴入手背血管的藥水,白的紅的,突然感覺我好像錯過了一個吊瓶時代,我甚至為沒有打過吊瓶而是直接進入吊袋時代而略感幸運和自豪。哼,就算你醫院把所有責任都推得乾乾淨淨,我就在你這裏躺着啊。
打完點滴已經晚上八點多,沒想到住醫院還可以請假回家。臨走時醫生叮囑説明早:注意安全別遲到,不吃不喝不能尿,驗尿驗血都記好。
這一天是2014060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