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邏輯》筆記:存在與思維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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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認為,黑格爾哲學是“頭朝下”的理論,必須顛倒過來。意思是,黑格爾認為概念、理性乃是宇宙的本體,現實是在概念、理性中存在的。 馬克思則認為,概念乃是現實世界在人類頭腦、理性中的反映、映象。因此馬克思認為,黑格爾的認識論顛倒了這一觀點。 馬克思認為,必須把黑格爾的哲學顛倒過來。我認為在本體論問題上,實際是黑格爾的觀點更見深刻。因為人類面對的現實本身並非絕對的。人類並非生活在固定的物質中,而是生活在流態的宇宙中。 歷史是一系列的事件,事件的載體是包括人類在內的萬物。而人類與萬物作為事件並非實體(或“實在”),而只是形態(或“現象”)。而形態(現象)是處在不斷蜕變過程中的。 萬物所留下的,人生所留下的,最終只是信息,而信息也就是抽象性的“概念”,理念。宇宙在本原和終極意義上,是、也僅是一系列有組織聯繫的“信息”或理念。所謂“Idea”。 因此,事實上絕對真實的現實只在理念和理性的意義中存在。這個宇宙的存在之流,彷彿是以光及影為符號在時空結構中的源源不斷的一種陳述。 誰是陳述者、即陳述的主體呢?那就是宇宙本身。海德格爾有一句名言:在只是言説。這是他比較深刻的一個觀點。古希臘赫拉克利特説宇宙的本質是“邏格斯”(即言説)。老子説:“道可道,非常道”,黑格爾稱之為“宇宙的辯證法”,其意義其實都差不多。 黑格爾的辯證法不僅是思維邏輯,而且包括了關於存在本體自身的演化進程的陳述邏輯。這種邏輯學與古典邏輯的不同點,主要是黑格爾引入了動態的時序觀念,是一種從發生和流變的狀態中,觀察和陳述存在形態的邏輯。 在這種邏輯中,存在的連續性表現為流動、多元和融合的大同一性。這種同一性,也可以稱作多元的統一性,因此對一個處在變異中的主體,它是可以兼容矛盾的概念和陳述(命題)的。這種多元的統一性,也就是黑格爾所説的“對立同一”。
關於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包涵兩個層面的意義。第一層意義是思維性與存在性,在本體上是否是相同的?也就是説,宇宙存在的過程,是否就是某種理念的思維性過程。 黑格爾在分析亞里士多德哲學時指出:亞氏哲學的根本點是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思維與思維對象的同一,客觀的東西和思維(潛能)乃是同一個東西。”(《哲學史講演錄》第二卷第299頁。亞里士多德認為,有兩種理性,主動的理性與被動的理性。前者是神即大自然,後者是人。) 這種觀點,意味着理念主義的本體論,一種唯心主義。第二層意義是思維能否把握存在?即在思維中,能否邏輯地同時也是現實地認知存在?我贊成黑格爾的觀點,也就是説,思維與存在在本質上是同一性的。
讓我用一個具體的事例解釋一下。例如,我們面前有一條小狗。如果我陳述説這個對象是一隻狗,那麼假如我又説這個對象也是一條魚,那我就違背了關於對象自身同一性的邏輯規律,一個對象不可能既是一條狗同時又不是,而是一條魚。這兩個陳述(謂詞)是相矛盾的,如果其中一個成立,那麼另一個肯定就應該放棄。從靜態的觀點,或者從現象的觀點看,關於存在自身的 同一性似乎是無可置疑的。但是實際上,宇宙的本質不是靜態的。因此宇宙的同一性是一種演進過程中的同一性,是多形態的同一性,是一種實現在連續的非同一形態過程中的同一性。 從動態的邏輯觀點看,形成以下的矛盾命題並不是謬誤。我們以字母“A”表示某種連續的生物對象,則:A是魚,並且A是狗(A是魚,A是狗,魚→狗)(我們用“→”代表動態,表示進程)。 這個“A”,就是指那種生命原體。這種生命原體既可以設定為魚,也可以設定為狗,甚至可以設定為人。 從邏輯的意義上分析,也就是説,現狀態被判斷為是魚的東西,自身中潛在地同時具有非魚的狀態,並且必然會生成為非魚的新謂詞、新命題、新判斷。同一性實質就是一種抽象。變異的過程就是在作客觀性的抽象。一切抽象的東西都是矛盾的。 抽象就是建立一個集合,進入這個集中的各個元素,本身具有不同的規定性,但僅僅在某一特殊性上的聯繫使之組合。“差異就是矛盾。”(毛澤東)而存在本身的動態過程,不斷地演變出同一性存在體的不同形態,這個過程,可以看作一種自我分類,自我差異化,即進行自我抽象的進程。
進化論告訴人們,一切生物(包括狗、魚)均起源於同一個原始物種,是同一個原始物種進化歷程中的種類分化。 儘管現代生物科學在理論上已經發展,達爾文的進化論在許多方面被修正了。但是,進化分類學所確定的大物種演化序列這個觀點不會過時。 什麼是物種?物種的分類體系就是一個大的概念體系。或者説是一羣子集的大集合。在進化分類學中,已經呈現出一種流動的、多元性的同一性,或者説對立性概念的同一性。 但是,由於受囿於弗雷澤、羅素等人的狹隘數學邏輯觀點,生物進化分類學概念系統所顯示的新邏輯結構,至今仍未進入邏輯學家們的視野。人們通常認為,生物的分類,類名,難道不是人類賦予自然界的嗎?難道是天然的嗎?在羅素一類邏輯主義者看來,這種分類(集合)純粹是人為的。也就是説,概念、類、集合只是人類直觀的創造。這是現代的唯名論,但它是謬誤的。
人類用以認知世界的理性工具是思維。思維是一個符號系統和信息系統。這個符號/信息系統有兩種功能。第一是傳遞信息的工具,即作為語言。第二是在系統自身中進行信息處理和交換,這種信息處理和交換,可以被看作一種“演算”。作為這種信息演算工具的規則,就是邏輯。 人類理性的這兩種功能--語言和邏輯,在自然語言中使用的是同一套符號。這套符號的基本元素就是語詞及概念。 語詞不是概念。但是概念是通過語詞而存在的。語詞是人為的,人造的符號。概念是實體。不僅是語詞(類名)的實體,而且也是作為客體的實體。 麻煩和問題就出在這裏。概念在語言中以語詞為符號形式而存在。因此中國古代學者對概念與詞同樣稱之為“名”或“類名”。這個名/類名,記號似乎是人造的。 但柏拉圖等古代哲學家早就意識到,概念自身具有客觀的實在性,它是實體。因此分類並非人為地作出的。這種概念論就是西方哲學史上的“實在論”,也就是中國古代佛學哲學中的所謂“真如”論。
我們觀察人類思維中的概念系統,可以發現存在兩種類型的分類概念系統。 例如,對圖書館書架上的書,我們可以根據書的內容(哲學/歷史/經濟之類)、作者的姓名(以字母排列)、出版年代、包裝形式(精裝或平裝)……等等,以任意的一種特徵為標準進行分類處理,並且將其聯結而構造成一個分類的系統。 這樣建成的分類系統,它的抽象依據,顯然純粹是人為的。傳統形式邏輯以及現代的集合論,它們所面對的分類概念以及所謂“集合”,都是指的這種分類。這種分類的基礎確實是一種人工抽象。
非人工劃分的分類和概念系統最早出自近代生物分類學,生物學家在建立生物分類的概念系統時,發現存在一種非人工的、存在於生物本身的分類根據。這就是聯繫在生物個體之間的遺傳的連續性。這就是生物自身的遺傳性狀。 在現實中,一頭雄獅子只會和雌師,而不會和一隻老虎交配。一對獅子也絕不可能生殖出一隻貓。這就是大自然自身的客觀分類。這種自然的分類,是人為分類即設定概念/集合以及命名的客觀基礎。也就是説,在現代生物學看來,分類的集合概念,事實上在自然界中是確然具有實體性基礎的。孤立看,狗的概念、魚的概念,是對立不相容的兩種概念。但是,它們都統一於“生物”這個大概念,都可以歸入“生物”這個大集合中。 為什麼?這不是人為分類和歸併的結果,而是在自然中客觀地發生和存在的物種連續性使然。因此物質(存在)的統一性,來源於它們歷史上起源和演化的同一性。正是同一種生物原體,在進化的某一形態上,形成了魚,在進化的更高形態上,形成了狗,以至更高級的人類。 生物的自我繁殖所構成的個體之間的連續性,成為建立分類的客觀基礎。據此,林奈建立了如下的分類體系: 由個體組合為種羣,由種羣組合為亞種,由亞種組合為種,這樣的組成,我們稱之為物種的結構。 你應該注意到,這種分類方式,以及由這種分類所建立的物種“集合”,與圖書館中對於圖書的那種人工分類集合,意義迥然不同。
在分類和概念的形成上,傳統邏輯認為概念來自人類意識的主觀分類。概括某些事物的共同點,加以抽象,形成一類事物的概念,即命名。例如植物/動物/人類。 而黑格爾的邏輯則認為這些類羣是在生物演變中自我區分(異化)和抽象出來的。演變就是一個自我分類的過程。 人的意識,只是用符號去模擬和記錄這一過程的產物,這就是概念客觀的形成過程。所以黑格爾的邏輯學中也包涵了認識論(即能夠解釋思維及概念的起源、本質)。 這就是黑格爾所試圖超越亞里士多德的傳統邏輯而建立的一種新型邏輯系統。在這個系統中不僅可以兼容自相矛盾的命題和謂詞,而且必然藴涵矛盾、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