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偉論道】特朗普為俄烏結束戰爭提供的這次的機會為什麼不可錯失_風聞
法国刘学伟博士-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获历史学博士-43分钟前
【學偉論道】特朗普為俄烏結束戰爭提供的這次的機會為什麼不可錯失
引言:阿拉斯加的轉折點
在阿拉斯加舉行的美俄峯會,被許多人視為一場政治豪賭。特朗普與普京的會晤並沒有立刻帶來白紙黑字的和平協議,卻意外揭開了一個關鍵性的可能性:俄烏戰爭或許正在走向轉折點。幾天後,澤連斯基與七位歐洲國家領導人集體赴華盛頓,與特朗普面對面,氣氛之凝重,已説明了問題的重大性。
這場戰爭自 2022 年爆發以來,已經進入第三個年頭。最初的震驚與激情早已消耗殆盡,留下的是無數的廢墟、傷亡與失望。現在,戰場上的僵局與資源的枯竭,使得三方都不得不承認:繼續下去,不會帶來勝利,只會帶來更大的損失。於是,一個新的問題被擺上桌面——是否有勇氣承認現實,是否能夠抓住這次機會,結束一場耗盡各方的戰爭。
特朗普在記者會上語出驚人,他並沒有掩飾普京的要求:俄羅斯希望保住頓巴斯全境,哪怕其中一部分至今未完全佔領;而作為交換,可能在哈爾科夫州等地做出某種“土地置換”。這番話,令許多人感到刺耳,甚至憤怒。但冷靜想想,這恰恰點中了最核心的癥結:戰爭終結的關鍵,不在道義高地,而在如何處理戰線與邊界。
這並非令人愉快的現實,卻可能是唯一現實的道路。正因如此,阿拉斯加會晤並非只是一次外交秀,而可能是決定未來十年歐洲格局的轉折點。
戰爭代價與拖延的無益 這場戰爭之所以難以持久,首先是因為其代價已經遠遠超出了最初的想象。烏克蘭社會幾乎陷入停擺,大量人口流失,基礎設施遭到毀滅性打擊。歐洲國家財政吃緊,長期援助的壓力越來越難以承受。美國本土也逐漸出現“為何要為一個遙遠的東歐國家耗費鉅額資源”的質疑。
更重要的是,戰爭在戰略上已經進入僵局。俄軍雖然未能閃電攻下基輔,卻穩穩掌控了克里米亞和頓巴斯大部分地區,並在戰線上構築了難以突破的防禦。烏軍即便得到西方先進武器,反攻效果也有限。反之,俄羅斯憑藉更大的人口與資源,承受消耗的能力仍然強於烏克蘭。
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拖延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更多的死亡,更多的破壞,但並不會改變結果。軍事學上的老話再一次被印證:“戰場上拿不到的,談判桌上也得不到。”今天無法收復的土地,明天也不會憑空回來。
更殘酷的現實在於,俄羅斯是一個核大國。任何想象徹底擊敗俄羅斯、迫使其無條件撤軍的戰略,都是不切實際的。烏克蘭並非科威特,俄羅斯也不是薩達姆的伊拉克。當年老布什能揮師而去,是因為對手弱小,國際共識清晰;而今天的俄羅斯,卻足以讓任何軍事冒險者三思。
如果未來幾年,戰爭繼續消耗,最後回到談判桌時,很可能還是類似今天的框架——以現有戰線為基礎,輔以某些模糊安排。區別只在於,那時烏克蘭會更加疲憊,歐洲會更加分裂,美國會更加厭倦。換句話説,拖延只能換來更壞的起點。
因此,當下出現的契機,儘管殘酷,卻不可錯失。
澤連斯基的困境:堅持與體面在這場外交角力中,澤連斯基的處境尤其艱難。作為一國總統,他必須在國內民眾面前保持堅定,不能公然承認任何割地。於是,他的口頭立場一再重複:“烏克蘭絕不會放棄一寸土地。”這句話,既是政治宣誓,也是維繫合法性的最後屏障。
然而,事實卻冷酷無情。克里米亞不可能收回,頓巴斯的大片區域已牢牢落入俄方之手。戰場上的經驗告訴人們: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烏克蘭軍隊無法憑實力奪回的地方,談判也難以要回。澤連斯基本人當然清楚這一點。
他現在的真正任務,不是“收復失地”,而是如何讓既成的現實“體面化”。換言之,他必須把“事實上的放棄”包裝成“法律上的堅持”。這一點,可以從以巴問題的經驗中看到端倪:約旦河西岸在法律上仍屬巴勒斯坦,實際上卻長期由以色列控制。類似的“主權懸置”安排,很可能就是烏克蘭一部分土地未來的命運。
澤連斯基所能爭取的,是在這種妥協中保留最大的尊嚴。他希望獲得的是:西方的長期安全保障、重建的承諾,以及一種政治上的解釋——烏克蘭不是永久地丟失了那些土地,只是承認那些土地“暫時落入了別人的管轄”。這是一種語言的藝術,也是一種政治的無奈。
正因如此,當前的談判機會,不僅是軍事意義上的節點,更是政治語言能否找到出口的關鍵。澤連斯基若能找到一條敍事之道,或許還能在歷史上留下“守護國家的領導人”的形象;若不能,戰爭的延續只會吞噬他和國家的未來。
歐洲的苦衷:道義與現實之間與澤連斯基相比,歐洲領導人的立場同樣尷尬。表面上,他們堅定支持烏克蘭,“主權與領土完整不可侵犯”是歐盟幾乎唯一能一致發聲的口號。但在私下裏,幾乎所有人都清楚,這句口號更像是政治正確的遮羞布。
三年來,歐洲已經為這場戰爭付出了巨大代價:能源價格飆升,通脹居高不下,財政壓力沉重,軍費開支不得不顯著增加。德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民眾,早已對無休止的援助產生疑問。波蘭和波羅的海國家雖然更為強硬,但也不得不承認,繼續這樣下去,歐洲社會難以承受。
更深層的問題在於:歐洲沒有獨立解決戰爭的能力。軍事上,他們依賴美國;政治上,他們依賴歐盟內部的妥協;經濟上,他們又需要保持對外貿易的活力。三重束縛,使得歐洲在俄烏問題上看似團結,實則無力。
因此,他們對澤連斯基的支持既是真誠的,也是有限的。真誠在於,沒有一個歐洲領導人願意看到俄羅斯赤裸裸的擴張得逞;有限在於,他們必須在國內民意和國家利益之間求得平衡。於是,他們的真實目標,與其説是“幫助烏克蘭獲勝”,不如説是“幫助烏克蘭不至於慘敗”。
現在,特朗普拋出的“停火框架”,讓歐洲陷入更大的兩難。如果拒絕,他們就必須繼續投入鉅額資源,面對愈加不耐煩的民眾;如果接受,他們就必須解釋,為什麼曾經斬釘截鐵的承諾,如今卻要吞下割地的苦果。
這正是他們“陪同澤連斯基赴華盛頓”的微妙之處:他們既不想顯得背棄烏克蘭,又不得不認真考慮特朗普的方案。表面是團結一致,實際上是各懷心事。最終的走向,很可能取決於他們能否找到一套體面的敍事方式,讓妥協看起來不像是投降,而更像是“為和平負責”。
特朗普的作用:粗暴與直覺在整個事件中,特朗普的角色最為獨特。他是以一貫的粗暴姿態介入——直接點破“克里米亞拿不回來了”,直接提出“邊界讓兩位總統自己談”。這些話,在外交辭令的語境中顯得極其突兀,甚至冒犯。但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特朗普的特點,在於戰術粗暴,戰略直覺卻往往精準。他似乎總能判斷出哪些事是真正可行的,哪些事是虛張聲勢的。例如,他強硬要求歐洲增加國防開支,初看不靠譜,卻最終逼得北約成員國紛紛行動;他發動對華貿易戰,徵收高關税,雖然過程混亂,進退並不自如,但到頭來,他卻保留了比中國向美國收的10%高出許多倍的的50%不對等關税。
這一次,他在俄烏問題上的直覺同樣清晰:烏克蘭無法完全取勝,俄羅斯也難以徹底擴張,唯一可行的出路,就是在現有戰線基礎上尋求停火。這個判斷,也許粗糙,卻未必錯誤。
與拜登的穩健相比,特朗普的犀利更像是一種“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政治手法。他敢於説出別人不願明言的話,他敢於提出別人不敢提出的要求。正是這種“不靠譜”,讓他在很多人意料之外取得成效。
當然,特朗普並非沒有退讓。他提出過 145% 的對華關税,但試行一個月後發現難以維持,就果斷收手。這説明他並非一味蠻幹,而是會試錯、會調整。在俄烏問題上,他顯然也會根據各方反應來微調,但大方向——逼迫烏克蘭和歐洲接受妥協——恐怕不會變。
某種意義上,普京在記者會上所説的那句話,揭示了特朗普的價值:“如果 2022 年特朗普在白宮,戰爭也許根本不會爆發。”潛台詞很明顯:特朗普會在開戰之前,就做出足夠的讓步,換取一個脆弱但現實的和平。【三點:承諾烏克蘭永遠不入北約;克里米亞正式歸還俄國;頓巴斯獲得真實自治。】
這句話聽來刺耳,卻點破了一個殘酷事實:大戰往往並非不可避免,而是政策選擇推動了最壞的結果。今天的談判框架,其實就是當年的“如果”——只是多付出了三年的鮮血和廢墟。
普京的抉擇必須承認,普京是一位異常強悍的領袖,他帶領俄羅斯從葉利欽時代的衰敗與迷惘中重新站了起來。至於他對北約東擴的反對是否合理,那是一個太過複雜的話題,本文不打算深入。然而至少在眼下,俄烏戰事僵持不下,特朗普艱難地打開一個可能的和平窗口之際,普京完全沒有必要擺出如此苛刻的姿態。烏克蘭畢竟是俄羅斯的兄弟之邦,所謂“打斷骨頭連着筋”。如今,他的軍隊已憑武力奪佔約五分之一的烏克蘭國土,軍事進展本就步履維艱,不如適可而止。畢竟,正式的和談難道還能在炮火聲中展開嗎?昨天與今天的戰線都可能不同,又如何精確劃定?每天都有士兵和平民死去,又如何營造出和談所需的最低限度的氛圍?事實上,就地停火本身,就應當成為和談的起點,而不是障礙。回望歷史,德法世代為敵,流血數百年,今日卻已能化仇為友,成為歐盟的雙翼。難道俄國與烏克蘭這對同文同種的民族,就不能在新時代展現更大的寬容與氣度嗎?畢竟今日已非十九世紀,以武力大規模割佔土地的景象,早已令世人震驚。
歷史的鏡鑑:從科威特到反恐,再到中國人們常常忘記,歷史上並非總是如此無力。1990 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時,美國總統老布什果斷出兵,率多國部隊將薩達姆趕出科威特。那一次,正義與實力高度重合:侵略者被懲罰,國際秩序得以維護。對於習慣了那段往事的西方人來説,如今的局面格外刺眼——為什麼不能再來一次“為正義而戰”的凱旋?
答案殘酷而簡單:對手不同了。俄羅斯不是伊拉克,而是一個橫跨歐亞的頭等核大國。它可以承受巨大代價,也有能力反制任何試圖徹底打敗它的企圖。要想重演當年的輝煌,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事實上,西方在 21 世紀已經多次證明,戰略誤判的代價極其沉重。9·11 之後,美國陷入“反恐戰爭”,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消耗二十年,最終倉皇撤軍,留下滿目瘡痍。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體系,本意是希望它“和平演變”,結果卻是扶植出一個無法擺佈的競爭對手。西方的聰明與制度優勢毋庸置疑,但還是在太多的關鍵節點上,做出錯誤的戰略選擇。
今天的俄烏戰爭,又何嘗不是如此?在一開始,如果西方能以更靈活的方式處理烏克蘭與北約的關係,如果能夠容忍某種程度的灰色空間,也許普京就不會冒險開戰。事後諸葛亮式的感慨毫無意義,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嘆息,卻再一次迴盪。
冷峻的邏輯:米爾茲海默的預言芝加哥大學的米爾茲海默教授以冷峻著稱。他很少談“應該怎樣”,只反覆問兩個問題:“事情會怎麼樣?為什麼會這樣?”在他看來,國際政治的核心邏輯是實力而非道義,過高的道德姿態只會導致反覆的失望。
他早在多年以前就預言:烏克蘭夾在大國之間,若一味追求加入西方體系,必然招致俄羅斯的反擊。今天的現實,正是這一邏輯的驗證。
戰爭進行到現在,所有人都懂得一句殘酷的真理:“戰場上拿不到的,談判桌上也拿不到。”俄軍雖然未能席捲烏克蘭,但牢牢控制住的土地,恐怕難以通過外交談判歸還。真理,就這樣留在了大炮的射程之內。
因此,澤連斯基堅持“不割地”的口號可以理解,但更像是政治上的必需,而不是實際的政策。事實上,很多時候他真正爭取的,不過是“如何讓無法避免的現實説得更體面”。
以巴衝突與小國困境如果説烏克蘭今天的處境令人沮喪,那麼回顧以巴問題,則更能揭示小國在大國博弈中的宿命。
巴勒斯坦人在道義上無疑擁有充分理由,他們的土地被佔領,他們要求建立自己的國家,這是天經地義的。然而數十年過去,道義並沒有帶來結果。原因很簡單:實力的對比過於懸殊。
國際社會的決議無數,但最終能落地的,往往只是“事實上的停火線”。約旦河西岸的“主權懸置”狀態,既不是正式割讓,也不是完整主權,卻成了持久的現實。烏克蘭的未來,很可能也會走向類似的局面:無法承認割地,卻只能接受某種形式的長期“凍結”。
這不是因為他們不想堅持,而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實現堅持。
當今世界的格局:沒有主持正義的足夠力量 冷戰時期,國際秩序至少有一個相對清晰的邏輯:美蘇兩強相互制衡,只要他們達成妥協,就能避免大規模戰爭。小規模衝突雖多,但秩序仍有大體框架。
今天則不同。美國的實力相對下降,歐洲無力獨立支撐,俄羅斯和中國又不足以全面主導。結果就是“七拱八翹”,局部衝突此起彼伏,卻缺少一個足夠強大的調停人。
在這種局面下,特朗普的調停反而顯得突出。儘管粗糙,儘管伴隨着自利的算計,但至少他有能力推動談判,有勇氣提出現實可行的框架。在未來的世界,連這樣的調停人都可能不復存在,那時的國際政治,才會真正淪為叢林。
機會不可錯失 從阿拉斯加會晤到華盛頓談判,一個新的停戰機會正在顯現。它並不光彩,甚至顯得屈辱。但如果錯過,未來只會是更長久的戰火、更大的代價,最後回到大體同樣的結果。
澤連斯基或許無法公開承認割地,但可以接受“主權懸置”;歐洲或許無法對民眾解釋徹底的妥協,但可以包裝為“負責任的和平”;俄羅斯或許無法吞下失敗,但可以宣稱“完成了既定目標”。
這就是國際政治的現實:沒有完美的勝利,只有勉力接受的妥協。
正如歷史一次次證明的那樣,有魄力的政治家,不是那些高喊口號、堅稱道義的人,而是那些能在迷霧中預見未來,敢於做出妥協,從而避免“悔不當初”的領導者。
今天的機會,或許就是這樣的節點。它不可錯失。【注】文中插圖皆由ChatGPT產生。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