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毀了張靜初?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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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進行曲
來源 | 她刊

2023年,張靜初成功被美國電影學院(AFI)導演系錄取,今年夏天,她順利完成學業。
過去兩年裏,重回校園的張靜初,在社交媒體上完成了一次形象重構:
上課、寫作業、創作劇本、拍攝短片,甚至不時在平台直播自己的學習過程,最長一次曾連續學習10小時,盡顯自律與堅持,被稱作“內娛在美留子”。
這些細節的堆疊下,很多人開始將她的形象與“學霸”二字,進行重疊。
8月中,張靜初發布視頻,宣佈畢業,她自曝並未獲得碩士學位,只是拿到了結業證書:我是大專畢業,未完成本科階段的學習,無法滿足AFI授予碩士學位的條件。
她也曾試圖通過專升本來補充學歷,但由於時間衝突以及學院規定的限制,最終只能接受結業證書。
不少網友紛紛調侃:“花了150萬,歸來仍是大專”,還有人質疑她畢業證書的含金量。
對此她坦言,比起一紙文憑,學到真正的知識才是追求的核心。
張靜初的人生經歷,切中了當前諸多關於女性、教育、年齡以及網絡暴力等議題。
早期成名時,她賦予角色多面性與情緒張力,但卻被造謠靠不正當手段獲得角色,多年遭受“蕩婦羞辱”,她選擇了訴諸法律,儘管至今未得到正式道歉。
45歲赴美留學,又讓人看到中年女性也可以不斷追夢,保持終身學習,打破年齡焦慮。
從追求讀書夢想,到面對社會對女性的苛刻評價,張靜初以一種強勁的生命力回應着挑戰。
如今,就算再掉入新的輿論漩渦,她也早已不那麼在意了。

一向低調的張靜初,竟因“沒有獲得碩士學位”意外成為話題中心。
2023年,她收到了美國電影學院(AFI)導演系的錄取通知書。
這所坐落在好萊塢的電影學院,全美排名前三,共開設導演、攝影、編劇等6個專業的研究生項目,每年約招收140名學生,學制兩年,學費每年約70萬人民幣。張靜初所在的導演系全球僅招收28名學生,可謂競爭激烈。
根據AFI官網,申請碩士項目沒有學歷限制,允許沒有本科學歷,但具有一定行業經驗的人入學,不過這類學生最終只能獲得結業證書。

張靜初在畢業典禮上
今年夏天,張靜初迎來畢業。在短視頻中,她主動透露自己只拿到了結業證書,因為自己並沒有本科學歷,無法獲得碩士學位。她還提到,自己的第一學歷是中專,後來一路讀到大專。
消息一出,不少網友嘲笑道,“學費150萬,歸來仍是大專”,甚至有人質疑,“感覺被她營造的人設騙了”。
張靜初對此頗為樂觀。她坦言,曾打算在AFI學習期間,同時讀一個專升本,以便畢業時獲得碩士學位,但學院不允許這種做法,最終只能作罷。對她而言,這也僅是“小小的遺憾”,“學到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兩年的求學過程,她和導演系所有學生一樣,第一年拍攝三部短片,第二年完成畢業設計,中間穿插理論課程和大量的小組作業。
張靜初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
從學習英語、撰寫論文,到準備作品、進入面試,這些備考流程都被她一一記錄並展現出來。
入學後,張靜初經常開啓無互動的直播學習。一天十小時的高強度學習,讓她喜提“古希臘掌管留子感的神”稱號。
張靜初面對電腦,一坐就是幾小時,從最初眼神有光,到後來眼神黯淡,透露着一股疲憊感。學習時的她,不再是精緻的明星,而是被作業壓得灰頭土臉的學生黨。

張靜初很早之前就有繼續讀書的想法,但考慮到脱產學習,可能完全淡出職業,錯過很多工作機會,她一直猶豫再三。
直到在美國拍戲時,她遇到一位備考紐約電影學院的學生,這鼓勵了她繼續勇敢追夢。彼時,距離AFI申請截至僅剩三個月,她硬是在短時間內考完託福、提交材料、通過面試,最終收到了錄取通知。
回頭看這段緊鑼密鼓的備考時期,張靜初感慨道,“我以為很難的事情,先邁出去第一步就可以了”。
45歲畢業的張靜初,用150萬和兩年時間,換來了一次全身心投入的學習經歷。

張靜初對獨立和自由的渴望,讓她的求學歷程不同尋常。
她的童年並不算輕鬆。由外婆帶大,四歲才回到父母身邊,五歲便提早上小學,比周圍同學小兩歲。學習比別人慢,作業做不完,經常被老師批評。
她媽媽是學校的數學老師,女兒成績不好,這讓她很沒面子,經常用竹篾打她的手。童年的張靜初,不喜歡讀書,不太自信,是很受挫的。

童年時期的張靜初
初中畢業後,因為成績不夠好,父母把她送到了福州師範藝術學校學習美術,作為一個謀生的本事,未來可以分配到小學做一名美術老師。
住校第一天,同宿舍女生都在哭着想家,張靜初不理解她們,她滿心歡喜,覺得自己在外邊住多自由啊。學習美術的幾年裏,她第一次知道了梵高和畢加索,也知道了中央美術學院和北京。
1996年,中專畢業的張靜初,順利分配到工作。但剛滿17歲的她,內心渴望到外面闖蕩一番,她騙家人説考上了電影學院大專化妝班,隻身一人來到北京。

當時,她與別人合租在一所小區的地下室,環境潮濕悶熱。可每當看到北京秋天豐富的色彩,她覺得北京真的好美,這座城市一定能夠承載自己的夢想。
只是,幻想很快破滅。張靜初本想報考中央美術學院,但專業功底不足,也沒有多餘的錢補習,更不好意思伸手問家裏要錢,美術夢至此擱淺。
那段迷茫的日子裏,她幾乎天天往電影學院跑,蹭攝影系的課。在階梯教室裏,她第一次看到了《霧中風景》《巴黎最後的探戈》等經典影片。一顆“電影夢”的種子悄然播種心裏。
第二年,張靜初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大專班,同時也開始了兩年“噩夢”。
和表演系的同學一起上課,她看着那些能歌善舞、漂亮活潑的女生,頓時感覺自己像一隻醜小鴨,暗暗躲在人羣后面。

課堂上,老師要求學生解放天性,扮演各種動物,甚至模擬一顆雨後發芽的種子。看着周圍同學演得生動自然,做不到的張靜初覺得很崩潰,下課後嚎啕大哭,小學時的落差感再次湧上心頭。
張靜初“放不開”的性格,讓周圍人自然而然認為,這個女生是不會演戲的。班級彙報演出中,她除了自己導演的作品外,只能在同學的作品中,飾演出現幾秒鐘,且無台詞的龍套角色。
真正讓她開悟的,是畢業大戲《夕鶴》。老師讓班級女生紛紛上台打擂,誰得票高,誰就是女主角。張靜初抱着試一試心態上台,竟然拿下了最高票數。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當躲在角色背後時,我就一點都不內向了,反而能夠特別流暢地抒發內心很深的情感,所有的尷尬和不適都不見了。”

畢業後,張靜初接拍了一些廣告和電視劇,但在她眼裏,這些不過是勤工儉學。她當時的規劃是出國留學,未來當一名老師。
命運總有意外。教書夢想還未實現,很快她遇到了電影伯樂。2005年,顧長衞執導的首部電影《孔雀》選中張靜初出演女主,這部電影讓她開始受到關注,也讓她下決心走上演員之路。
儘管後來在演藝圈嶄露頭角,張靜初始終保持着學習的習慣。
她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補習外語,還參加了很多美國大學裏的短期培訓課程,從編劇、導演,到剪輯,甚至還嘗試過脱口秀。
正因如此,她在海外媒體採訪中,得以展現一口流利的英語,甚至拿到進軍好萊塢的機會。

張靜初偏愛極致的角色,擅長表達角色的痛苦與孤獨,傳達女性形象的生命力。
她認為,自己的日常生活過於平淡,所以更願意在作品中走到人性的陰暗處,承載女性的悲劇命運,體味她們的痛苦,為她們發聲。
張靜初最近一次給觀眾帶來驚喜的角色,是2023年《漫長的季節》裏的中年沈墨,同樣也是命途多舛的悲劇性人物。
“沈墨從一個性暴力犯罪的受害者,最終走向了以暴制暴的深淵。對於這樣的女性,我們沒辦法從道德上評判她。”張靜初這樣理解角色。

《漫長的季節》張靜初劇照
雖然只有三場戲,她卻補足了沈墨的整個成長曆程。勾勒出大爺表面上對沈墨各種痛愛有加,與背地裏對她施加殘害的情緒,體會沈墨在親情與傷害交織下的恐懼與壓抑。
劇情最後,沒人知道逃亡多年的沈墨,再次現身復仇時,該是怎樣的精神狀態。直到張靜初穿着那身舊衣服,面容憔悴地出現,為沈墨這一角色完成了絕妙一筆。
張靜初用友情出演的戲份,再次回到大眾視野。
人們驚歎張靜初演技時,似乎忘記了,她曾是千禧年到2010年代,中國文藝片炙手可熱的女演員。
在作品集中爆發的時期,她曾5次提名金像獎,3次提名金雞獎、兩次提名百花獎。與她同台角逐的,有梅婷、斯琴高娃、毛舜筠、惠英紅等人。在“四旦兩冰”的格局中,她也始終穩居中上游。

張靜初的獨特之處,在於她總能隱藏在角色背後,摸索人性的邊界,在解構與重塑中賦予角色靈魂。
在她的電影首作《孔雀》中,飾演的是小城裏心懷遠大理想的高衞紅。生活在被時代禁錮的環境中,夢想成為傘兵的她被現實狠狠摔打,她最終只能做着一份枯燥的工作,嫁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
中年的高衞紅,在街頭看到曾經愛慕的年輕傘兵,一句“您貴姓”徹底打破了高衞紅的所有幻想。在小攤前,她背身默默痛哭,哀悼自己理想的消逝與期待的破裂。

《孔雀》張靜初劇照
即便在商業片中,張靜初依舊出彩。
在《唐山大地震》中,她飾演成年方登,這個在地震中被媽媽無奈放棄的孩子,長大後眼神滿是創傷和冷漠。在母女相認的重場戲中,張靜初沒有嘶吼,僅用一滴眼淚,演活了32年的委屈與痛苦。

《唐山大地震》張靜初劇照
21世紀初,大批中國香港導演北上,與內地演員合作拍片。
香港電影本身帶有灰色犯罪元素,而張靜初自帶平靜瘋感,同時兼備脆弱與倔強的氣質,得到很多導演的青睞。
那些年,她合作過徐克、爾冬升、林超賢、許鞍華等導演,搭檔劉德華、吳彥祖、古天樂等一線港星。張靜初總是在大男主戲裏脱穎而出,就算戲份再少,她也能演活角色。
她最令人難忘的表演,是在《門徒》中飾演染上毒癮的阿芬。阿芬因吸毒過量死亡,等到被發現時,屍體早已被老鼠啃食。
這段戲中,張靜初堅持不用替身,她要把阿芬悲慘的死亡狀態表達出來。在劉德華和吳彥祖雙男主戲中,她用近乎“瘋癲”的演技,貢獻了全片最震撼的一幕。

《門徒》劇照
導演爾冬升評價她,“張靜初是用一種入魔的狀態來演出,用虐待自己的方式去體驗人物的情緒。”
轉折出現在2011年。張靜初前往紐約戲劇工坊進修,歸來後,接到的作品質量大不如前,豆瓣平均四五分左右,完全沒有文藝女王該有的質量。
與同時期的章子怡、李冰冰等花旦相比,張靜初顯然少了些許野心。在殘酷的娛樂圈,她不爭不搶的性格,註定讓她錯失更多曝光。
2018年,她完成了大銀幕最後一次驚豔亮相。電影《無雙》中,她一人分飾多角,通過精準的眼神、微表情和肢體語言,將看似相同實則迥異的角色區分得清清楚楚。這也是她最後一次提名金像獎。

《無雙》張靜初劇照
很快,流量時代到來,香港電影式微,文藝片市場縮小,張靜初被困在了原地。
但她的心態依然平和。
既然沒有片約,她索性繼續去學習、去生活。她保持着半年工作、半年生活的節奏,淡淡地生活在娛樂圈。接戲的標準,也從注重票房轉向是否能夠拓寬生命的邊界。
她曾經接受一個新人導演的邀約,參演《冰峯暴》,原因只是可以學習登山。拍攝的過程中,她住在教練家裏,體驗極限運動員的生活,每天進行攀冰和自救訓練。影片票房撲街,她卻收穫了攀登的快樂。

2020年,張靜初又罕見地出現在話劇舞台,主演《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
這部演出長達四小時的舞台劇,對體能和表演都是極限挑戰。她在舞台上摔打30餘次,完美演繹了松子從青春到年老命運起伏的一生。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張靜初劇照
人到中年,張靜初依舊保持一種獨立又疏離的氣質,遊走在娛樂圈。
她的選擇,會逆反市場,會打破期待,不變的是發自內心的熱愛。

毀掉一個女演員的事業,往往只需要一句不起眼的謠言。張靜初與謠言共存了20餘年。
2005年後,伴隨着張靜初電影事業崛起的,還有數不盡的流言蜚語。那段時間,只要張靜初有作品上映,觀眾先看到的不是角色,而是跟導演們的桃色新聞。
當年,《孔雀》上映,人們難以解釋導演顧長衞為何要啓用一個新人女演員,於是用“不正當關係”這個最省事的方式來解釋,流言甚至演變成“蔣雯麗大鬧片場,掌摑小三”的版本。

張靜初與顧長衞
一些不良媒體甚至拿張靜初的出身攻擊她,認為“教育落後的山區人,總想依靠男人發展事業”,將她獨自闖蕩北京,為角色所做的努力全部掩蓋。
後來,顧長衞再次邀請張靜初出演《立春》,但成片中,她的戲份全部被剪掉,僅在演員表上留下了姓名。記者問顧長衞為什麼要刪掉,身旁的蔣雯麗答道,“為了電影的節奏”。原本是導演的創作意圖,卻被外界解讀成“導演太太封殺情敵”。
起初,張靜初認為是自己太知名了,才會成為謠言的靶子。她選擇減少暴露在鏡頭前,不主動去辯解澄清,試圖等待謠言自行消失。
然而,她的沉默行為,更加被外界坐實,讓“被導演太太團封殺”的謠言越傳越離譜。
張靜初與導演章家瑞合作過《花腰新娘》《芳香之旅》《紅河》三部戲,角色都是與命運死磕的女性,非常貼合張靜初的形象,結果她又被指責勾引導演。
後來,她拍完《唐山大地震》,竟又傳出和導演馮小剛的緋聞。


上圖:章家瑞、張靜初
下圖:徐帆、馮小剛、張靜初
似乎有種共識,只要張靜初出現,永遠是緋聞第一,作品第二。
2008年到2011年,面對鋪天蓋地的謠言和網絡暴力,張靜初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甚至一度在抑鬱症的邊緣徘徊,感到痛苦而無力。
為了自救,張靜初選擇離開,去國外學習一段時間。在讀書中,她漸漸明白了謠言作為一種社交貨幣,有具體的產生與傳播邏輯,也認識到保持沉默並不是解決之道,應當起身反擊。

2021年,當不良營銷號再次加工傳播謠言時,張靜初不再隱忍,果斷拿起法律武器,從受害者轉變成反抗者,嘗試奪回話語權。
在打官司的過程中,律師將網絡謠言整理成文本,讓她逐條核實。哪怕只是看到這些文字,她依舊會感到難以喘息。
“造黃謠是一種最古老、最常見的,也是最有效的一種打擊女性的方式,因為它成本極低。一個無中生有的黃謠,就可以簡單粗暴地抹殺掉我們在工作中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以及取得的一切成績。”
2023年,張靜初宣佈贏得了這場名譽權官司,但維權過程充滿艱辛,造謠賬號拒絕公開道歉,賠償金額也只有3萬元,與對張靜初造成的損失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網友對這場判決結果紛紛叫好,人們很開心地看到,一個被謠言纏身20餘年的女星,終於敢於奮起反抗。
張靜初,粉碎了謠言,撕下了黃色標籤,奪回的不止是名譽,更是定義自我的權力。


2024年11月,留學日常之外,張靜初和《人類簡史》作者尤瓦爾·赫拉利在洛杉磯進行了一場對談。兩人以流利的英文,探討了AI時代如何遠離焦慮、獲得幸福。
在國內同代女演員還在不斷嘗試轉型,焦慮地尋找下一個高光時刻時,張靜初已經跨出舒適的圈層,把話題延展到人類命運、未來社會這樣更廣闊的維度。

張靜初對談尤瓦爾
留學期間,她在自媒體上持續分享健身日常、讀書感悟和人生經驗。她總是自稱“姐姐”,用温柔平和卻堅定強大的姿態,出現在短視頻裏。
鏡頭中的她沒有精心打造的濾鏡,也沒有過度修飾的表演,而是用一種真實、鬆弛、自在的狀態,吸引着越來越多的年輕觀眾。
爾冬升曾提醒過她:“一定要在電影市場裏保持出現的頻率,大家老看不見你,就會想不起你,你露出的頻率也會越來越低。”
但她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沒有執着於曝光,把精力投注到學習、旅行、登山、舞台劇和人生體驗中,讓自己的人生不斷生長。

這是一位女性的自律與自驅。她迫切地握住時間,不向市場和流量妥協,用最真切的方式去生活、去感受、去創造。
她把演員當作職業,也把“好好生活、盡力自我實現”當作一生的事業。而與其評價她的學歷,不如期待從導演系畢業後,她將會帶來怎樣的作品。
那些才是最真實、最直觀的存在。
當然,曾經困住張靜初的漩渦,並未永久消失,只要身處輿論場,被解讀、被觀看,便不會停止,甚至還會更新迭代。
沉浮多年,張靜初十分清楚,漩渦永遠會存在,還會隨着時間,不斷變化。但她早已不再在意。
畢竟,對抗漩渦的肌肉,已生長在她的身體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