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300小時後,這名主播被鏡頭“虐殺”_風聞
差评XPIN-差评官方账号-用知识和观点Debug the world!08-29 09:40
科幻單元劇《 黑鏡 》 第七季中,有個令人難受的橋段。
男主為了維繫愛人的生命,每個月要支付鉅額賬單。
生活重壓下,他最終登錄了一個匿名互動平台。
在平台上,觀眾會提出一系列荒誕、屈辱性任務,輕則要求主播學狗叫、喝醬油,重則要求主播自殘,任務明碼標價,完成即可獲得對應打賞。

事實證明,影視往往只是對現實的有限想象。
這類橋段已經在現實裏上演,有人因此走向死亡。
Jean Pormanove( 網名 )是法國最為知名的 Kick 主播之一,是一名受虐主播。
前陣子,在直播鏡頭下,遭受了長達 300 小時的無端嘲諷、睡眠剝奪以及電擊等極端暴力之後,JP 睡了過去,再沒醒來。
死亡前一週,他曾發信息給母親:“ 我想離開,但另一個傢伙把我鎖在這兒 ”。
直播中途,在經歷了彩射槍噴射,同伴鎖喉窒息後,JP 曾丟桌子砸向同夥 ↓ ↓

這件事情在互聯網上引爆了輿論,網友們集體炸鍋。
要求判罰參與直播的人的,問責監管機構的,斥責涉事平台的,怒火很快從法國燃燒至全球。

但更突破常識的是,JR 的故事並非孤例。
在互聯網的隱秘角落,「 受虐 」早就成為日進斗金的黑色內容產業。

這類直播甚至有個專有名詞:
Trash Streaming(垃圾直播)。
垃圾直播是如何誕生的?
低俗暴力獵奇的內容在互聯網上本就有廣泛受眾,這事毋庸贅述,不過在垃圾直播領域,打開潘多拉魔盒的人通常被認為是俄羅斯主播 VJLink 。
VJLink 以直播 Dota2 為主,長期以來流量平平,無人問津,直到 2013 年一次直播,他跟朋友發生爭執,激戰後,被打掉了門牙。
從雙方對罵,互相推搡,大打出手,第三人冷眼旁觀到穿襪子走人,下巴都是血的主播回到桌子面前,對着鏡頭罵罵嘞嘞,全過程都被鏡頭記錄下來。
左下角兩人激戰,右側第三人忙着穿襪子 ↓ ↓

儘管當時只有不到 40 人觀看了直播,但隨後這一片段在互聯網上迅速走紅。
有人起鬨,有人嘲笑,有人辱罵,有人鑑賞他缺掉的那顆門牙。
這事甚至驚動了電視台來採訪。。。
也許這一刻,VJLink 才意識到更能吸引這些觀眾的是什麼**—— 殘酷、暴力與戲劇。**
發現這事能博取眼球后,VJLink 直接批量生產,到處找陌生人連線,聊着聊着就發瘋,突然咆哮,或者用流利的髒話語言騷擾,手腳也不乾淨,要麼做出挑釁動作,要麼在屋子裏亂打亂砸。

所以垃圾直播的起源,並非誰精心策劃,更像是一頭被偶然釋放的猛獸。
VJLink 的成功,無疑為那些沒啥內容優勢,又極度渴望成名的小主播打開了一扇窗,不過當時互聯網還不太發達,小主播們以簡單效仿為主。
直到一件事情的出現,徹底改變了遊戲規則:直播打賞興起。
如果説此前的行為只是為了流量,那麼現在主播所要對抗的就是真金白銀的誘惑,觀眾的每一筆打賞,都是對主播底線的一次試探。
當流量與金錢成為唯一的信仰,人的身體,往往是第一件貢品。
從剃光頭,喝下各種噁心液體再到用芥末塗抹隱私部位,只要你出得起錢,就可以下達任意命令。
2016 年,兩位前囚犯創建了頻道,Мопс дядя Пес,在這裏,胖主播扮演施害者,瘦主播扮演受害者,他們創建了一個虐待價格表,允許觀眾們付費點播。

用拳頭 “ 彈 ” 一個腦瓜崩是 100 盧布( 摺合人民幣 9 元 )。
想看用膠帶脱毛,需要打賞 2000 盧布( 約 177 元)。
眾籌 50000 盧布(約 4500 元)打賞,就可以讓瘦子主播被非致命性創傷手槍射一下。
某個時期的價格

當出賣自己無法博得眼球,那麼欺辱弱勢羣體,就會成為一種新的娛樂。
有人在街上專門尋覓無家可歸的人,用微薄的報酬,換取他們在鏡頭面前表演。
讓他們喝下遠超於自己酒量的烈酒,又或是挖個深坑將他們活埋。

當個體不再能收割流量,家庭成為一個全天不停播的暴力直播間,親人成為謀利的工具。
一位俄羅斯主播 ReeFlay 為了觀眾打賞,多次虐待女友,並在 2020 年 12 月,將自己懷孕的女友趕出屋外,導致女友在零下氣温中長時間暴露後死亡。
起因僅僅是因為有觀眾打賞了 1000 塊美元,要求他將僅穿了內衣的女友鎖在陽台外。
即便是發現女友死亡,他仍然沒有停止直播,而是選擇面對鏡頭哭泣。

人們總以為惡魔來自地獄,殊不知,真正的惡魔源自人心。
因為做垃圾主播的人越來越多,受眾也迎來審美疲勞,內容製作者只能變本加厲,生產更惡劣、更血腥的內容,考慮到大家的承受能力,這裏不一一列舉。
道德、良知、底線都蕩然無存,人們通過變現尊嚴賺錢,這就是垃圾直播。
但無論你多鄙視它,多想嘲諷它,只要有利可圖,就有人鋌而走險。
這種病態的模式已經在不同文化背景的國家中蔓延開來,波蘭語中稱之為 patostream (病態直播),芬蘭語則叫 rappiostriimaus(墮落直播)。
它們不但有本地化的名詞,甚至成為了被學者關注的課題,早就不是什麼小眾亞文化那麼簡單了。

這些暴力罪行,沒人管嘛?不犯法嘛?
—— 犯法。
在直播間誘騙未成年女孩脱衣服的波蘭主播 Gural 被判處六個月監禁,緩刑三年,凍死女友的俄羅斯主播 ReeFlay 被判決有期徒刑六年,致使法國主播 JP 死亡的主播們也正在面臨調查。

平台跟法律監管,也越來越嚴格。
2020 年俄羅斯新聞媒體開始呼籲立法解決干預垃圾直播,去年 8 月,俄羅斯國家杜馬( 類似下議院 )提請法案,要求屏蔽所有垃圾直播在內的網絡暴力內容,俄《 刑法典 》修正案將組織垃圾直播列為可加重罪行的行為。
YouTube 也在加強對類似內容的監管,所以像 JP 在內的垃圾主播不斷轉戰到, Kick 這樣的監管寬鬆的平台。
但即便如此,事態似乎沒有徹底平息的意思。

為什麼?
這類內容的火爆,**直接原因就是能賺錢。**很多垃圾主播,就把這當做一個穩定且報酬豐厚的職業。
在俄羅斯,很多垃圾主播生活在社會的邊緣地帶,他們生活在經濟蕭條的縣城,很少能找到正式工作,大部分時候都在勉強餬口。
據俄聯邦統計局數據,2024 年全俄平均月工資為 87952 盧布(約 7845 元),地區差異巨大,收入前三甲為楚科奇自治區( 18.5萬盧布/1.65萬人民幣 )、亞馬爾-涅涅茨自治區( 16.4萬盧布/1.46萬人民幣 )和莫斯科( 16.2萬盧布/1.44萬人民幣 )。
再看看垃圾主播的收益。
有垃圾主播表示,他在 YouTube 上的日收入能達到 8000 盧布( 摺合人民幣 715 元),簡單換算下,每個月約 2.1 萬人民幣 ,而他的訂閲用户只有 4500 人。
如果體量變大,收入則更為可觀,以 JP 的直播團體為例,他們在持續近 300 小時的直播裏賺取約 3.6 萬歐元(約合 30.2 萬人民幣)。

更重要的是,這事沒啥門檻,人人能幹。
只需要放下尊嚴與良知,用獲得金錢的快樂麻痹身體上的痛苦,就能數錢。
當然,在屏幕外,真金白銀投入垃圾直播的看客們也不無辜。
他們把一條鮮活的生命當成是遊戲角色,用金錢把他人推向深淵,讓個體的苦痛和沉重在娛樂至死的氛圍裏被徹底消解。

在注意力可以直接變現的時代,如果沒有任何約束,那麼一個人的尊嚴、健康乃至生命,都可能成為可以被估價、競拍和消費的商品。
一個受虐博主的倒下,並不是結束。
整件事情,最讓我感到悲哀的是,不是這樣的殘酷正在世界上繼續,而是其背後慾望對人的扭曲。
出賣勞動力也好,整活玩抽象也好,在互聯網出賣尊嚴也好,本質上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最後,金錢超越了肉體、靈魂、家人。
圖片、資料來源:
參考資料、圖片來源:
《黑鏡》
微博:新京報
《‘Sign On And Take Part In Something Real’: Inside The Dark, Lucrative World Of Russian ‘Trash-Streaming’》
《На темной стороне Рабство, пытки и смерть в прямом эфире — будни российских стримеров. Почему это смотрят миллионы》
http://tsrus.cn/shehui/2024/08/26/681085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