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限權與總統越界：特朗普關税非法裁決背後的三權分立博弈_風聞

司法限權與總統越界：特朗普關税非法裁決背後的三權分立博弈

撰文：雅禮學人

2025年8月31日星期日

美國聯邦巡迴上訴法院 8 月 29 日的裁決猶如一記重錘，不僅裁定特朗普政府依據《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IEEPA）實施的大部分關税措施非法，更以 “一根薄如稀薄的蘆葦無法支撐如此全面的力量” 的精妙比喻，揭示了行政權力擴張與憲法秩序間的深刻張力。

這場法律較量遠非單純的貿易政策爭議，而是美國三權分立體制面臨的嚴峻考驗 —— 當總統試圖將緊急狀態法異化為貿易武器，當 “贏家正義” 成為評判司法的標準，憲法精心設計的權力制衡機制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

法律基石的崩塌：關税權的憲法邊界與緊急狀態法的濫用

美國憲法第一條第八款以不容置疑的措辭將 “規定和徵收關税” 的權力專屬授予國會，這一制度設計源於制憲者對行政專權的深刻警惕。

1977 年通過的《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IEEPA）本是應對 “非常規且特殊威脅” 的應急工具，其條款中從未出現 “關税” 字樣，歷史上也從未有總統將其用於普通貿易措施。特朗普政府卻將這一旨在凍結敵對勢力資產的法律，創造性地轉化為加徵關税的 “空白支票”，宣稱貿易逆差構成 “國家緊急狀態”，這種法律解釋的跳躍性正如法院裁決所指出的，無異於用蘆葦搭建橋樑。

重大問題原則在此案中成為司法審查的關鍵標尺。最高法院在 2022 年 West Virginia v. EPA 案中確立的這一原則明確要求：涉及重大經濟或政治影響的行政行為必須獲得國會明確授權。

特朗普政府試圖將 IEEPA 中 “調查、監管或禁止交易” 的籠統授權曲解為徵收關税的權力，顯然違背了這一法治精神。

庭審中，當法官追問政府律師 “何種總統行為會超出 IEEPA 權限” 時，對方竟坦言 “很難想象”，（沒詞了，丟醜！）這種對行政權力邊界的認知模糊，恰是法院裁決要糾正的核心問題。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特朗普政府早在裁決前就制定了 “B 計劃”，準備通過其他法律條文維持關税效力。這種 “未判先備” 的舉動，不啻為對自身法律立場的心虛默認。正如俄勒岡州檢察官在法庭上指出的，美國連續 49 年存在貿易逆差，將這種長期經濟現象定性為 “緊急狀態”，實質是對緊急狀態制度的根本性顛覆。

實用主義司法觀：從 “司法公正” 到 “司法政變” 的修辭魔術

特朗普對司法系統的態度始終遵循着一套簡單粗暴的 “結果導向型” 邏輯：勝訴則盛讚法院公正，敗訴則怒斥司法不公。

這種 “薛定諤的司法獨立性” 在關税裁決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 當聯邦巡迴上訴法院宣佈裁決後，特朗普立即在社交媒體上痛斥這是 “高度黨派化上訴法院的錯誤裁決”，卻對自己任命的法官也投了反對票這一關鍵事實選擇性失明。

這種反應模式並非偶然，而是特朗普長期踐行的 “司法實用主義” 的延續。

早在今年 5 月，當國際貿易法院初步叫停關税措施時，白宮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就將裁決斥為 “司法政變”，全然不顧三位法官中包括兩名共和黨任命者的事實。特朗普本人更曾呼籲最高法院限制法官阻止其政策的權力，聲稱 “非法的全國性禁令可能導致國家毀滅”，

這種將司法審查等同於 “司法暴政” 的言論，暴露了其對三權分立原則的根本性誤解。

法庭內外的言行形成鮮明對比：一方面，政府律師在庭審中主張總統緊急行動 “不受司法審查”，當法官追問 “是否無論總統舉措多麼瘋狂都無權阻止” 時閃爍其詞；另一方面，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對持不同意見的法官進行人身攻擊，稱他們是 “仇視美國的病態意識形態者”。

這種雙重標準生動詮釋了何為 “贏家正義”—— 法律程序的正當性完全取決於判決結果是否符合其政治需求。

制衡機制的攻防：從關税爭議到權力擴張的制度危機

聯邦巡迴上訴法院的裁決為這場權力博弈設置了重要路標：不僅明確關税措施需維持至 10 月 14 日的緩衝期，更實質上否定了行政機關通過擴大解釋舊法獲取新權力的路徑依賴。儘管特朗普政府誓言上訴至最高法院，但保守派佔優的最高法院近年在抵制行政擴權方面態度堅決，2022 年 West Virginia v. EPA 案中對環保署越權的限制正是這一態度的明確體現。

這場爭議的輻射效應早已超越貿易領域。特朗普同時陷入試圖罷免美聯儲理事莉薩・庫克的法律糾紛，此舉被法律專家警告可能終結美國央行獨立性。

從關税到央行人事，一種危險的模式已然浮現：當總統將任何政策分歧都包裝為 “國家緊急狀態”，當司法審查被斥為 “政治獵巫”，三權分立的防火牆正被系統性侵蝕。

特朗普聲稱取消關税將是 “徹底的災難”，這種危言聳聽恰恰暴露了其對憲法設計的漠視。

憲法將關税權賦予國會，正是為了確保貿易政策經過充分辯論而非單方決斷。12 個州聯合起訴以及小企業的集體訴訟表明，對這種行政越權的反對已跨越黨派界限，成為維護憲政秩序的廣泛共識。

正如法官雷斯塔尼在庭審中強調的：“我們不能因為覺得總統的做法在政治上更好，就允許法律不允許的行為”。

法治的試金石：短期政策便利與長期制度價值的抉擇

這場法律較量的核心，本質上是兩種治理理念的碰撞：是追求短期政策便利而犧牲制度約束，還是堅守法治原則以維護長期穩定？特朗普政府將關税作為談判籌碼的策略或許能帶來一時收益，但這種建立在法律灰色地帶的政策，正如法院裁決所暗示的，終究如同建立在蘆葦之上的城堡，難以承受憲政風暴的考驗。

 後記：本文參考了美國主流媒體如《國會山》等的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