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的電影《活着》告訴大家:為什麼而活_風聞
东莞百韬塑胶科技军哥-09-01 11:50

我不喜歡餘華的作品,但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牛的作家。他用平實的語言和冷靜到接近殘酷的旁觀心態,塑造了充滿仇恨和死亡的近代史,並且讓讀者相信它的真實性。
我是先看了張藝謀的電影《活着》,才讀餘華的原著。小説男主角福貴是一個憨實、淳樸、善良並有點懦弱的普羅小民。他出生在沒落的地主階級家庭,年少輕狂時沉溺於賭場浪蕩。他作為紈絝子弟的輕浮性格加上賭博對手龍二的算計使他面臨傾家蕩產。他看清了生活的殘酷面目,痛改前非地擔當起養家餬口的重擔,可惜好景不長,他與同伴春生被國民黨抓去充當壯丁,當福貴回鄉後,母親已經病逝、女兒因疾病變啞,他與妻子把全體家庭成員“活着”視為最高目標,謹小慎微地維繫着家庭的幸福,但他的活路卻越走越窄,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戲劇性死亡,女兒發了一場高燒後不會説話,妻子家珍得了軟骨病,好不容易為女兒討了親事,啞女卻死於產後大出血,妻子也在喪女後不久病故,剩下他和偏頭女婿一起養孩子,女婿又在工作時被水泥板砸扁,孫子長大了聽話懂事,但七歲時因飢餓貧窮吃多了豆子,撐死了,最後只剩孤家寡人。福貴與其説是時代的受害者,不如説是作者一手安排了他的悲劇。總之什麼倒黴事都讓福貴遇上了,如果小説的背景是在美國的話我們可以認為這是一部《死神來了》。
導演張藝謀的電影《活着》對小説中不少情節作出了“留有一線”的改變,抹去了血痕而加上幾絲亮色。例如對原著中一些直接攻擊社會主義時代的場景的刪減,如三年自然災害。對幾個主要配角命運的修改,如把有慶的死因由替縣長夫人輸血過多而死改為交通意外。但張藝謀之所以對這些尖鋭的部分作出弱化的改變,更可能的原因是他個人出於謹慎而對政治風險作出的考慮,而不是因為他認為小説原著反映的情節過於血腥、尖鋭,所以有所不認同。
小説和電影的共同點都是“活着”,這跟《幽靈公主》的“活下去”不同,它不代表某種信仰而只是一種温情。福貴的人生在旁人看來十分悲慘,可是福貴敍述自己的故事卻充滿了温情,因為他相信他的妻子是最好的妻子,兒女是最好的兒女,女婿跟孫子也是,連老牛也是。所以它比一般的傷痕文學境界高就高在這裏。
儘管作者説他要傳遞這麼一個價值觀:人是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但如果沒有這點子温情,《活着》本身是毫無意義的。
而《活着》(以及《兄弟》)的問題是,作者把人與人的温情,僅僅侷限在家庭範圍。他關注的最高點也不過始終侷限於斗室之內的家庭喜樂,中國傳統農耕社會根深蒂固的家庭在五四之後本已經成為一個幻影,如今卻成為餘華用來抵擋新時代的終極武器。
如果排除政治正確性的因素,那麼餘華的《活着》在我看來了不起的地方就在於它給我們展示出了命運的無常,生活的無序。活着就是為了活着而已。
餘華是深刻的。
讀書的時候我一直疑惑這樣一個現象:為什麼新聞裏頻頻出現失戀自殺,壓力大自殺等等。出來社會上之後,我不再奇怪為什麼那麼多人自殺,我只奇怪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選擇活着。就拿一般中國人而言,能夠在種種壓力之下活到那麼大着實不容易,難怪馬善人會説,996是福報。真的,我不是在開玩笑。不信我問一個問題:人活着是為了什麼?保準大多數人都答不上來。
我們這一代人年紀不大,可是也不小了。這一代人大部分生活的不好,對現狀不是很滿意,對未來很迷茫。有發牢騷者,有謾罵不公者,當然也有部分滿意者,但更多的是在無可奈何中……活着。
死亡,以前覺得是一件遙遠的事,現在卻必須面對了。死是這麼殘酷的一件事,死了就沒有了,不能NG,不能撤銷操作。
人的存在,就時間性來説,是極其短暫的;就空間性來説,是極其渺小的。所以佛家説:如夢亦如露,如夢幻泡影。這樣一個存在,它的意義是什麼?難道就像老謀子的《活着》所揭示的,為了活而活着?
小時候讀過安徒生的童話《海的女兒》,只知道為海的女兒的偉大感動淚流。長大後,才感覺到其實我也是一直追求這樣一個永恆的靈魂——實際上,追求永恆是人的本性。所以自古以來,就有煉丹製藥,以求長生的術士,有把遺體置於水晶棺,以求不朽的極權者。當然,也有殺身成仁,以求青史留名的忠臣烈士,如文天祥。他的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流芳千古。
我想我能夠理解餘華,但我體會到,人的存在確實是孤獨的,但是,無論人們或是否意識到,個人存在的意義也總歸不完全在自身中,其意義存在、並且實現於非自我的社會文化的總體中。福貴像個畜生那樣活着,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燥了就幹,累了就睡,怕了就跑,稀裏糊塗地被抓了壯丁,又投了共無不是因為蹲循生物的本能。就連福貴,全家死了也還得有一頭老牛陪着。
我曾在長春烈士陵園,見到一排排無名戰士墓,受到極大的震憾。沒有人瞭解他們的姓名,更不用説身世、形容和思想、願望了。但是誰能説,他們的生命是沒有價值的呢?正因為人是渺小的,所以人應當自覺地即自為地追求個人人格的偉大。這也就是追求自身對於社會、文化以更多的人的存在意義。一代偉人固然能夠標炳史冊,引車賣漿之流,殺豬屠狗之輩,也自有其存在意義。
正如薩特所説,人生本無意義,但是怎樣擺脱虛無卻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