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教不好兒子的語文,孩子寫不好作文正常嗎?_風聞
百年津渡-百年津渡官方账号- 困难时这是树洞,有了炬火和太阳,就风乎舞雩吧!09-04 19:31
8月29日,《齊魯晚報》微博視頻號發了著名作家馬伯庸的一段視頻,他在視頻中談到與兒子的對話:“……你説你爹天天出去,給人講文學的意義、寫作的道理,到你這,我得給你送個作文班……”

這件事在不少平台引起了熱議,“知乎”平台就有人邀請我這種井底土蛤蟆作評。面對文學圈中可謂率馬以驥的“驥”字號著名作家,還是評價人家的家事,哪敢氣定神閒坐着評,還是信馬由繮、貫通古今胡亂評一評吧。

8月20日,中國工程院官網發佈了《關於公佈中國工程院院士增選有效候選人名單的公告》,其中“環境與輕紡工程學部”的73名候選人中,有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的劉建國教授(排第30位)。



網上有些網民不知是不是心懷不滿,扒出了劉教授不僅把同一篇論文發在不同刊物上,4年前還曾被媒體揭露為了幫兒子特招進合肥重點高中,指導其子劉某陽發明“便攜式霧霾污染氣體快速識別和檢測裝置”,後來該裝置獲得多個省級、國家級獎項。



在這件科研領域的大事情中,幾乎沒有人認為這位院士增選候選人,能把自己的兒子教成早慧天才,上中學就能掌握科研捷徑獨立做出檢測裝置,大家都認為這就是典型的以權謀私、弄虛作假。劉教授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堅持拿硬成果託舉孩子進重點中學,理工科的知識分子可謂清醒得很,絕不會自信到認為自己教育孩子一定比中學教師強。
世界著名發展和認知心理學家霍華德·加德納在他的《智能的結構》一書中,曾把人的智能劃分為以下七種:言語—語言智能、音樂—節奏智能、邏輯—數理智能、視覺—空間智能、自知—自省智能、交往—交流智能和自然觀察智能。
無論是哪種智能,既不可能完全遺傳,也不可能主要靠家長來教育培養孩子成才。
我們回到語文教學的問題上來,如果我們揆諸歷史,就會發現文學大家沒教好自己孩子的例子,可謂比比皆是。
最典型的是李白的子女。唐朝文學家李華在《故翰林學士李君墓誌並序》中寫道:
嗚呼!姑熟東南,青山北址,有唐高士李白之墓……有子曰伯禽、天然,長能持,幼能辯,數梯公之德,必將大其名也已矣。


李白的首任妻子,是前宰相許圉師的孫女,可謂不折不扣的高知家庭子女。他們在公元727年結婚後,李白在她家裏生活了十年。兩人婚後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名叫伯禽,小名明月奴,他們的女兒名叫平陽。許氏雖然於公元738年去世,但在兒女幼年時期他們倆有充足的教育和陪伴孩子的時間。可是一直到李白在當塗去世,定居於當塗的伯禽,也只是默默無聞地過着布衣的生活,然後於唐德宗的貞元八年(公元792年)去世。
另外據唐代文人魏顥(原名魏萬)於上元二年(761年)所作的《李翰林集序》:“白始娶於許,生一女一男,曰明月奴,女既嫁而卒。又合於劉,劉訣(訣別,離婚)。次合於魯,一婦人生子曰頗黎。”
李白的二兒子頗黎,本名李天然,頗黎是其乳名。這個孩子更是一直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史書上根本找不到什麼記載。李白的最後一任妻子,是成語“千金買壁”的創造者宗氏,她是前宰相宗楚客的孫女。他們在宋州(河南商丘一帶)結婚後,也許因為李白年事已高,歷史沒有他們生育子女的記載。
李白的子女沒有能發揚李白的才華,著名詩人杜甫的情況也是如此。杜甫的長子杜宗文和次子杜宗武,以及他的幾個女兒,都在歷史上鮮有聲名。而在近現代歷史上,諸如魯迅、沈從文、老舍、冰心等等,就沒聽説過誰能親自教好子女走上文學之路的。
那麼當代作家教不好兒子的語文,孩子不喜歡閲讀、寫不好作文正常嗎?其實再正常不過了!深層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是兩代人的生活環境差異。清代的詩人趙翼曾經在《題遺山詩》中寫道:“身閲興亡浩劫空,兩朝文獻一衰翁……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
大多數有成就的文學家,都是命途多舛閲歷豐富,情動於中而欲言於外。即使文學家想教孩子,他們的孩子因為生活環境迥異,也很難在情感、態度和價值觀上和父母產生共鳴,父母要是説教多了還會和孩子“相看兩生厭”。
其次是兩代人的興趣愛好不同。隨着物質世界的信息化、智能化程度逐漸加深,生活環境和娛樂方式加速演進,讀文時代逐漸被圖文結合時代代替,青少年的主流興趣點在快速地發生形式、內涵的變化,文學家們感興趣的讀物根本引不起青少年的興趣,想要教自己的孩子連切入點都很難找。
其三是兩代人的主動性天差地別。這人世間人與人之間的悲喜並不相通。在普遍內卷、作業堆積、生活單調、睡眠不足的狀況下,青少年哪有主動性去讀那些憂國憂民、情感深摯、主題宏大的作品,而要他們寫作文就更是折磨他們。青少年們的普遍看法是,閲讀和寫作純屬沒苦硬吃,他們缺乏學習語文的主動性。
其實即使杜甫同時代的唐朝權貴,也是難以被“三吏三別”感動的。因為戰亂是野心家們最喜歡的場景,他們的眼裏人民的苦難不過是“歷史的曲折”,是“必要的代價”,除非他們也去河南陝縣觀音堂鎮的石壕村逃過幾次難,看能不能改變看法。

寧波天一閣所藏古籍《[浙江鄞縣]鄞邑管江杜氏宗譜十八卷》
在這人世間,其實最容易傳承的,是權勢和財富;而最不容易傳承的,是智慧與才能。正是因為傳承的特性,才有了社會階層固化的感嘆。
如果文學家、科學家、演員、運動員的孩子都繼承父母的地位,那就是血統論取得了全面領先地位,普通人就真沒有什麼活路了。
1720年前,左思在《詠史》中感嘆:“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如果我們當代人還認為作家一定能教好自己的孩子,那就在認知水平上遠遠不如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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