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面對打壓和質疑，潘展樂的“2024最佳”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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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劉璃】
2024年12月30日，美國權威游泳雜誌《游泳世界》（Swimming World）高級作者戴維·裏德（David Reider）發佈文章，回顧了2024年世界泳壇的十大“最出色的表現”（The Top-10 Performances of 2024）。
在這篇文章中，裏德將潘展樂在巴黎奧運會100米自由泳決賽中，以46.40秒的成績大幅刷新世界紀錄的表現，排在2024年世界泳壇最出色的表現之首。裏德寫道：“在與里約奧運會冠軍凱爾·查默斯和前世界紀錄保持者達維德·波波維奇同台競技的情況下，潘展樂將世界紀錄刷新了0.4秒，並以1秒多的優勢奪得金牌。”
裏德詳細解釋了潘展樂打破世界紀錄的含金量：“在鯊魚皮泳衣時代之後，男子100米自由泳的世界紀錄極其難破。直到2022年8月，波波維奇才打破了塞薩爾·西埃洛在鯊魚皮泳衣加持下創造的紀錄（注：西埃洛2009年身着鯊魚皮泳衣創造了46秒91的世界紀錄。2010年國際泳聯宣佈禁用鯊魚皮泳衣，但禁用前的世界紀錄不作廢）。潘展樂在2024年的游泳世錦賽又以46秒80的成績打破世界紀錄。”
鯊魚皮時代的世界紀錄直到13年後才被打破，而哪怕是世錦賽中的潘展樂，也只不過將西埃洛的紀錄提升了0.11秒。這也難怪裏德給了潘展樂在奧運會上的表現高度評價：“這使得他在奧運會中的表現可以被界定為游泳史上最偉大的勝利。”（this mark redefined success in the event that is arguably swimming’s most glamorous.）
在之前的15年中，這個項目上的世界紀錄只被提升了0.11秒，而潘展樂在時隔半年的兩場比賽中就提升了0.4秒。更何況，男子100米自由泳在游泳項目中的含金量，可以與男子100米賽跑的“飛人大戰”相媲美。在這個小項裏大幅刷新世界紀錄，裏德給出的“最偉大的”評價實至名歸。
潘展樂在比賽後慶祝奪冠 新華社
在同一份榜單中排名第二的，是美國游泳運動員芬克在巴黎奧運會男子1500米自由泳決賽中打破孫楊的世界紀錄。芬克在比賽全程都領先於孫楊世界紀錄的速度，並最終將孫楊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上創造的紀錄提升了0.35秒，奪得奧運金牌。這同樣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排在之後的是麥金託什和沃爾什兩位打破世界紀錄的女子選手。她們破紀錄的比賽是各自國家的奧運選拔賽，含金量稍遜一籌。第五名則是法國運動員馬爾尚，他在巴黎奧運會的男子200米蝶泳和200米蛙泳比賽中先後奪得冠軍，一天之內奪得兩塊金牌，但都沒能打破世界紀錄。
在這份榜單之外，《游泳世界》雜誌每年都會評選當年的世界最佳游泳運動員。除此以外，還有美國、歐洲、泛太平洋、非洲最佳游泳運動員等分地區的獎項。2024年，《游泳世界》雜誌將世界最佳男子游泳運動員的獎項頒給了在巴黎奧運會中勇奪4塊金牌的馬爾尚。潘展樂則被評為2024年泛太平洋最佳男子游泳運動員。考慮到馬爾尚一人獨攬4塊金牌，將他評為世界最佳倒也説得過去。
《游泳世界》創刊於1960年，是世界上最權威，影響力最大的游泳雜誌，在社交媒體上擁有超過10萬粉絲。這篇文章的作者裏德，則是從2016年裏約奧運會就開始為《游泳世界》供稿的資深作者。在這個榜單中被評為第一，説明潘展樂已經得到了世界游泳界的認可，是世界泳壇的絕對巨星。
游泳是美國的傳統優勢項目，也是美國在奧運會上重要的奪金項目。在倫敦和里約兩屆奧運會中，美國隊在游泳項目中都奪得了多達16枚金牌，接近整個項目的一半。在東京奧運會上，美國游泳隊的表現略有下滑，但也得到了11枚金牌。澳大利亞游泳隊則常年位居第二，在東京奧運會奪得9枚金牌。
在游泳世界紀錄的榜單上，美國以35人次遙遙領先，澳大利亞則以11人次緊隨其後。這也能夠説明美澳兩國在游泳項目上的統治力。而且，與短跑項目不同，美國游泳隊幾乎全部由白人選手組成。澳大利亞以及英國、法國、意大利、匈牙利等其他在游泳項目上實力不俗的代表隊也是如此。
可以説，游泳項目向來是白人運動員的天下。而這樣的強勢也讓很多人產生了錯覺：白人作為一個人種，就是比其他人種更適合游泳。這可以類比黑人在長跑和短跑項目上的優勢。
2024巴黎奧運會美國游泳隊幾乎全是白人
然而這樣的格局在悄然發生變化：巴黎奧運會中，美國和澳大利亞雖然仍是游泳項目獎牌榜的前兩名，但統治力出現下滑：美國游泳隊只奪得8枚金牌，歷史上首次跌至一位數；澳大利亞隊奪得7枚金牌位居第二。這也是近30年來首次出現獎牌榜前兩名的金牌數之和沒有達到游泳項目總金牌數一半的情況。
美澳的金牌數減少可以歸結於馬爾尚的橫空出世，也可以用臨場發揮等因素去解釋，而且馬爾尚同樣也是白人。但真正讓美國人和澳大利亞人破防的，則是潘展樂大幅刷新世界紀錄：鯊魚皮時代的世界紀錄塵封了十幾年，那麼多優秀的白人運動員，努力了十幾年才提升了零點零幾秒，你一個黃種人一下提升這麼多？
所以潘展樂破紀錄奪冠後，他立刻就遭到了質疑。澳大利亞的一名游泳教練，也是前澳大利亞游泳隊成員佈雷特·霍克就在社交媒體上稱“這個成績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暗示潘展樂服用禁藥。一位澳大利亞記者更是在新聞發佈會上公開詢問張雨霏，説潘展樂游出這個成績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在此之前，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ADA）就已經盯上了中國隊。在張雨霏對澳大利亞記者的回應中，她就提到了高頻率的興奮劑檢測：“潘展樂和我們中國其他隊友一樣，不斷地接受興奮劑檢測。他在昨天，以及入村之前這一週，都沒有斷過興奮劑檢測。至於他有沒有用藥，興奮劑檢測可以給出一個明白的指示。”
潘展樂本人在奪冠後也提到：“5月份到7月份有21次檢查，沒有一次陽性。”世界泳聯在2024年7月23日巴黎奧運會開幕前發佈數據，公佈了1月1日以來的興奮劑檢測次數。其中中國運動員人均進行了21次檢測，美國則只有6次，澳大利亞更是人均只接受了4次檢查。中間3至5倍的差距，已足以説明興奮劑問題上中國運動員受到的“照顧”。
在2024年12月舉行的世界短池游泳世錦賽開始之前，世界泳聯也公佈了興奮劑檢測數據。不出意外地，中國代表隊以人均9.4次檢測高居第一，美國隊以8.2次位居第二，而澳大利亞隊人均只有4.2次。
這也難怪張雨霏要在新聞發佈會上當場回懟：“為什麼中國運動員遊這麼快的時候要被質疑，在此之前，偉大的運動員菲爾普斯，他拿到7塊金牌、8塊金牌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敢去質疑他？萊德基從2012年到2024年稱霸了這麼多年的長距離，每屆都有金牌入賬，為什麼沒有人去質疑萊德基呢？”
與此同時，人們發現，美國游泳隊的隊員們在比賽結束後，總是滿臉漲紅，被網友們稱為“紫薯臉”。此外更有美國運動員埃裏揚·奈頓類固醇陽性，卻被美國反興奮劑機構（USADA）以“食用受污染肉類”的理由開脱，允許其代表美國參加巴黎奧運會。
這樣一連串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美國游泳隊的成績都是靠嗑藥得到的”這一陰謀論般的結果。而且，美國在興奮劑問題上的信譽破產後，以前的比賽結果甚至其他項目的強勢表現也會連帶着被懷疑——“飛魚”菲爾普斯已經被懷疑非常久了。
美國游泳運動員在比賽後的“紫薯臉”
因為這樣的無端質疑，在奧運會當時，潘展樂的精彩表現並未得到所有人的認可。文初提到的裏德，在8月8日奧運會游泳項目全部結束時，發表了一篇題為《巴黎奧運會游泳項目10佳表現》的文章。在這篇同樣評選前10的文章中，裏德就把芬克1500米自由泳破紀錄奪金放在了潘展樂的100米自由泳金牌之前。
當我們將兩篇文章放在一起看，裏德的態度就非常耐人尋味：他在奧運會時將芬克排在潘展樂之前，卻又在年末總結時將潘展樂放在第一，其中的態度變化究竟是何緣故？是當時還對潘展樂的成績有質疑，確認沒有問題後才認可？或是他在經過幾個月的斟酌之後，還是覺得潘展樂意義更大？難不成是他真的認可了潘展樂作為一名黃種人打破白人在游泳項目上壟斷的意義？
至少最後一點肯定不是：在兩份榜單中，裏德都強調了美國隊在混合4×100米混合泳接力中的精彩表現——美國隊依靠倒數第二棒的沃爾什的出色發揮，反超了中國隊，並最終以0.12秒的微弱優勢奪得冠軍。然而中國隊在男子4×100米混合泳接力中戰勝美國隊奪冠的比賽，他卻隻字不提，只是作為一個註腳，提到了潘展樂游出的45秒92的史上最快接力分段。這個接力冠軍在打破白人壟斷的意義上，有着至少不遜於潘展樂的重量。
但這樣更能體現出潘展樂的含金量。面對明處暗處的各種質疑和打壓，潘展樂仍然用成績和清白向全世界證明：游泳並不是白人的天下。無論是出於發自內心的讚賞，還是捏着鼻子不情願的祝賀，潘展樂都得到了來自對手的認可，而這已經足夠。20歲的潘展樂，運動生涯才剛剛開始。對他仍有質疑的人，在未來幾年可有得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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